五年之间，他好像又有无数次告诉她，他就是个疯子，只她深陷其中，以为有她就能改变。


    登上那个位置之后，他开始变得喜怒无常，但凡有个惹他不高兴的，他统统给杀了，那些受不住他的脾性的大臣，请辞归家，也被他斩杀在路上，就连老臣也不愿意放过。


    沅芷被他养在后宫，隔绝了一切的消息，粉饰太平。等她终于有所察觉已然是兵戈相见，他绑来了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温言，种下了粟魁，斩杀了她师兄的前世裴青衍。


    他说是世人逼他，他想做个明君，可没人相信他会做个明君，他就如他们所言。


    曾经欺负过他的人，他恨，可最终他也成为了一个同他们一样的恶人。


    萧璟序最终带着兵打回了盛京。白於也没想过半分反抗，大开城门。但也不会让他们如愿，放了一把火。


    大火就要将白於吞噬，沅芷本该被送走了，还是赶了回去，救下了求死的白於，还了他后世的一份情。但她也不愿两人再有纠缠，她知道白於记得，他活了五百年，就为找到她，那边忘了吧，转世投胎。


    沅芷毁去了白於的仙骨，断绝他此生修仙的可能，用她仅剩的灵力将人送了出去，她独自一人葬身火海。


    …………


    连横峰。


    已经好几天过去了，沅芷依旧昏迷着，找过药师来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不会有生命危险。


    之由每日都来看沅芷，静静注视着她，眼中不免满是担忧之色，她记得她将沅芷捡回来时，沅芷还是个婴孩，她将她带回壬辰仙府。虽说她常年闭关，与她相处的时间都比不上陵玄她们，可终归是她养大的弟子。


    门外有弟子来报，说是如是峰的折青和观烛姑娘来了。之由轻轻蹙眉，折青来她倒没什么，今日怎的观烛也来了。旁的人不知，她是知道的观烛的身份，看来真如沅芷所言，她们的关系匪浅。


    “师姑。”


    折青远远还在门口，瞧见之由，便高声唤道。


    之由走上前去，见着观烛见礼，问道：“上仙今日怎的得空前来？”


    沅芷昏迷的这些天来，折青常来，观烛虽待在壬辰仙府，可一次也未曾来看过，今个儿倒是头一回。


    观烛回礼，道：“今日来，是为了见沅芷。”


    “沅芷？”之由更是不解，忽地心头一喜，“上仙莫非要出手？”


    之由之前去寻过她，只是她随口说了个天道，便没了后文。


    观烛摇摇头，道：“真人，该醒的总会醒的。”


    说不明白的话，之由不明所以。


    一旁的折青走上前来，对之由说道：“师姑，阿芷醒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边说着，便把之由外外推。


    之由到了院门，往里看了观烛一眼，压低声音问折青，“上仙今日来究竟为何？”


    折青摇摇头。


    之由：“她连你都没说过？”


    “师姑放心，阿芷肯定会醒，但至于何时醒，观烛既然来了，也就在这一两日了。”折青回答道。其实观烛说的话也是含糊其辞的，但观烛曾经与他说过她要找沅芷拿一样东西，所以沅芷不醒，她应当是不会来的。


    之由是信了，不信也没有办法，她再一次嘱咐折青：“阿芷醒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折青重重点头。目送之由离开后，折青回到院内，却见观烛在院内待着，没有去阿芷的屋子。


    “为何不进去？”折青问道。


    观烛蹲在花圃前，随手抚过一朵开的正艳的花儿，道：“她又没醒，进去作甚？”


    折青挨着观烛，在花圃前蹲下，好奇道：“观烛，你究竟找阿芷拿什么东西？”


    观烛转过头盯着折青，好一阵儿，折青被她盯得心里有些发毛，都后悔了不该问这种问题。


    谁知，就在折青准备求饶的时候，观烛收回视线，答道：“溯洄。”


    折青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不仅是因为他知道了溯洄在沅芷手上，还因为涉及此类事，观烛没有再用天机当借口。


    一小会儿过后，他后觉，“溯洄为何会在阿芷手上。”


    “谁知道呢？”观烛耸耸肩，她要是知道溯洄为何会在沅芷手上，也不必等着这时候。


    闻言，折青下意识喃喃道：“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感受到身上落着一道锋利的目光，他立刻闭上了嘴，乖巧的笑笑。


    …………


    沅芷走了很久很久，光明就在前方，可始终离她遥不可及，她看得见，赶不上。一路走过来，她真的好累好累，她不止一瞬间想过就这样放弃，似在光明触及之处，可又本能的畏惧死亡，蝼蚁尚且偷生，她也不例外。


    她喘着粗气，稍稍缓过来，又继续向前，或许她真的走不出去了，但至少还有一点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终于，她再也撑不住了，浑身脱力，倒在地上，光总是不远不近的在她身边，她伸手过去，又躲远了一点，她无力的收回手，又靠近一点儿，好像在跟她闹着玩。


    可惜啊，她这会儿倒下，恐怕再难爬起来了。一幕幕的回忆涌入脑海，临死前的走马灯，原来一辈子的记忆过的这样快。


    她缓缓闭上眼睛，等着意识一点点抽离。她快死了，那光亮好像也意识到了，不再躲着她，奔了过来，那一刻，白光耀人，她裹着光，彻底睡了过去。


    她终于又醒了过来，睁着眼愣愣看了好久，才有了反应。


    她是死了，是被带到了酆都。可映入眼帘的陈设，酆都似乎与壬辰仙府并无两样，书中记载的阴森可怖也不一定对。


    她动了动筋骨，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手脚竟然有些不听使唤了。昆仑之上，凡境一天，凡间一年，她在人间待了不过五年而已，也就五天，看来是在那处待的太久了，她一直撑着，不愿就这样死去。


    可死去之后只剩魂灵也会这般手脚麻木吗？


    她不清楚，没人从酆都走一趟，还能还阳凡界。也许魂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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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感觉到手脚麻木吧。


    门外有说话的声音，莫不是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沅芷起身下床，准备瞧个究竟，看与书中到底有多大的差别。


    她推开门，见到院中之人，愣在了原地。


    院中的两人一人打坐修行，一人拈花，听到动静，齐齐向房门看去。


    “阿芷，你终于醒了。”折青站起身来，向沅芷说道。


    沅芷快步上前，刚醒来身子有些虚，不过好在稳住了，她打量着折青，好半晌才道：“我没死吗？你真的是师兄？”


    折青奇怪地看着沅芷，“阿芷，你只是昏迷了而已。”


    “昏迷，昏迷。”沅芷碎碎念道，继而看向院中的另外一人—观烛。


    透过她的目光，沅芷看到了她们相识的过往，不是今世的相熟，而是带着的前世记忆。她一瞬不瞬的看着观烛，问道：“我们之前可见过？”


    “阿芷，她是观烛啊，你们怎么可能没见过。”之前接话道。


    观烛勾唇笑了笑，道：“五百年前曾有过一段缘分。”


    果然如此，怪不得毫不相干的两幅容貌，她面对温言时总是让她想起另外一个人，她不止有一次觉得温言就是观烛，但她还有一事不解，“为何，五百年前的你不是你？”


    观烛摩梭着花瓣，答道：“她本是死婴，恰巧我一缕神识寄居在她身上。”


    沅芷恍然大悟，整个院中只剩折青一人云里雾里，早知道还不如听圭离说说前世之事呢，也好过现在什么都不知晓。


    “可还有问题？”观烛接着问道。


    沅芷垂眸，片刻后问道：“萧逢……白於。”五百年后的他叫白於，不叫萧逢今。


    折青听到沅芷说起白於，心中担忧渐起，不知道沅芷知道白於身死之后会是怎样的伤心。


    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沅芷接着道：“我毁去了他的仙骨，他不该有修仙之路的，为何？”


    观烛就知道沅芷会问她这个问题，其实她也不清楚，便特意去了了解了一番，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才知白於竟然这样无耻，这么不人道。


    “昆仑山上有一仙人过路，见他深受重伤，便将人带了回去，仙骨便是往此出来的。”观烛道。


    沅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忽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哭了出来，哽咽着声音道：“我又选错了。”


    “因果既定，你与她注定纠葛，确实孽缘，过去也好，现在也罢，改变不了，无非一个遗憾换成另一个遗憾，结局是注定的。”


    观烛站着觉着有些累了，往旁边的凳子一坐，道：“问完了，该我问你了。”她沏上茶递了过去，道：“溯洄究竟在何处？”


    沅芷双手扶在茶碗之上，下意识摸向袖子，目光飘忽不定，她深吸一口气，半晌没有作答。


    观烛将沅芷的动作尽收眼底，道：“藏不住的，你现在跌了可不止一个境界，虽然你还有法术伴身，但终归难有精进，此生也算是与仙途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