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柜台边，阿枕头埋得极低，“对不起掌柜的，阿枕知道错了，您可以罚阿枕工钱，但前往不要辞了我，求您了。”


    掌柜的从百忙之中，抬起头，看了一眼，笑道：“阿枕回来啦，这是你的工钱。”


    阿枕一听，双眸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可怜兮兮的望着掌柜，“掌柜的，阿枕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别辞了阿枕。”


    掌柜的也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他将这几日的工钱塞到她的手上，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不是不是，你那个便宜姐姐今日来与我说的，说你们要回乡去了。”


    掌柜的特别看不惯观烛，身为姐姐，薄待自家妹妹就算了，还把瘦弱的妹妹推出来做工，自己倒是到处清闲，所以每次与阿枕提起时，便总要加个“便宜”二字。


    阿枕制止了好几次，也没有用，也由得掌柜的去了，反正观烛也不在这儿，也不知晓。


    “你便宜姐姐说要等你来着。”掌柜的朝着窗边那桌看了一眼，早就换了人，他又扫了一遍堂内，也没见个人，喃喃道：“这等着等着人怎么不见了……”


    “谢谢掌柜的。”还没等掌柜的话说完，阿枕就先打断了，她向着掌柜的鞠了一躬，“多谢掌柜的这几日的照顾。”


    掌柜的摆摆手，也谈不上什么照顾，小姑娘看着讨人喜欢，他还后悔没有多给些照顾呢。


    出了饭馆，阿枕迫不及待地往客栈赶，她已经等不及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姐姐和观烛了。


    她一路小跑回了客栈，激动地推开门，高声道：“我成功啦。”


    屋里没有回应，阿吟还在费力从伞内出来，想回应阿枕的开心。阿枕瞧见，连忙上前帮忙撑开了伞。


    阿枕想要抱住阿吟，可阿吟几近透明的魂魄有些无从下手，她想抓住阿吟的手，又落了个空。


    她缩回了手，嘴角扯出一个笑来，“阿姐，我能内视识海了。”


    “真……真的。”阿吟高兴坏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激切地望着阿枕。


    阿枕重重点头，却一直不见观烛，她问道：“主人呢？”


    阿吟也才反应过来，观烛没有同阿枕一同回来，“主人不是接你去了？”


    阿枕摇头，掌柜的确实有说过，可她回到饭馆时，观烛人就已经走了，她根本没见到人。思即此，她心下一坠，声音沾上了些许慌张，“阿姐，主人不会……”她没接着说，她怕她说了，成真了怎么办。


    阿吟宽慰道：“兴许主人有事呢。”


    阿枕点点头，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


    观烛知晓阿枕已能内视识海，便不打算再留，她算了算时辰，特意等到酉时才去了饭馆，打算一会儿一同回来。


    可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回来，观烛心中生出些许烦闷来。就在这时来了个人，看打扮是壬辰仙府没错了。


    她记得折青拜的师父也是壬辰仙府来着，为此她还特地去看了看，不过没见到两人。


    那人似乎认识她，跟她一个劲的叙话。但观烛没有想起来一点，只能从对面的人的话语中拼凑一个大概的故事。


    总而言之，就是她之前救过他性命。


    观烛哪记得那么多，可能是当年随手救下的，也不一定。但看他百感交集的模样，她也不想伤了他的心，耐着性子听着他说了好一段话。


    最后，她实在是听不下去，又听他说请她吃饭，她脸色微微一变，想也不想，，随口说了一个很是拙劣的借口敷衍过去，便起身离开了。


    观烛慢悠悠地往回走，走着走着，便有看见一个买糖人地小摊，上次那个糖人被她给忘在九莲镇客栈的糖人，想着就觉得可惜。


    所以她又去买了，一买还买了两个。这不阿吟也在的嘛。


    听到门外的动静，阿枕一下子就“腾”地站了起来。


    观烛推开门，就见阿枕冲到面前，扑到她身上，眼中还有未退下的水雾。


    “主人，我成功了。”


    观烛早就知道了，并未有半分惊讶，但还是配合地表现出一点惊喜的样子，伸手点了点她的肩头。


    阿枕意识到逾矩，忙从观烛身上下来，低着头，等着挨罚。


    观烛顺便将糖人给了她，“给你的奖励。”


    阿枕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讷讷地接过糖人，磕磕绊绊说了句：“谢谢主人。”不见观烛有半分的愠怒，她突然反应过来，她已经不在杜家了。


    观烛拿着另一个糖人，准备递给阿吟，忽地想起来，她还是个魂魄来着，买的时候给忘了。


    “等你能化形，我再给你买吧。”说完，她又把这一个也一道给了阿枕。


    阿枕拿着两个糖人，开心的像个孩子，但一转头看见阿吟，她脸上的笑立马淡了下去，便想着将糖人收起来，等着阿吟化形之后一起吃。


    “等到那时候，糖人就化了。”阿吟哪能不清楚阿枕在想些什么，“等到那时候，再买也是一样的。”


    阿枕乖巧的点了点头，心中暗下决定，她一定要让阿吟早日化形，然后再赚好多钱，带着阿姐去吃各种好吃的。


    …………


    东集原本是九层高的高楼，是观烛一千年前建的，为的就是在凡境有个住所，后来的某一次，她回来只觉得就一栋楼，未免也太孤寂了些，她便又在四周修了四五处宅子。


    五百年未曾回来过，东集如她所料的被“糟蹋”了，不仅宅子住了人，东集也被人占了。在外泾渭分明的人妖魔怪，在这儿倒是相处的其乐融融。


    观烛生出恼意，转瞬间到了楼内。楼里也是一片乱糟糟的，嘈杂的不行，喝酒吃肉，玩笑嬉戏的，让她心头的火燃得更甚。


    楼里嬉戏的孩子发现了她，纷纷围了上来，探究地望着她。


    “她是谁？没见过啊。”


    “兴许是新来的呢。”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个不停。


    观烛被吵得头疼，更生恼了，带着怒气，道：“让开。”


    许是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冷硬，其中一个孩子“嗷”的一声哭了起来。


    全静了下来，那边吃肉喝酒的人也停了，侧目看了过来。


    躺椅上躺着的老者，是只千年老龟化形，他听到动静，从躺椅那边慢慢挪了过来。


    “承桑主庇佑，姑娘也是来投奔此地的。”老龟，仰起头，半眯着眼看向观烛，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复而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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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烛哭笑不得，她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成了庇佑他们的桑主，她怕老龟看不清，特意弯下了腰。


    老龟大惊失色，颤抖着声音，结结巴巴说道：“阿……阿桑……桑……桑姑娘。”老龟瞪大双眼，默了一瞬，激动的大声喊道：“阿桑姑娘回来啦。”


    东集的主人阿桑姑娘及其神秘，少有人见其真容，但老龟有幸，见过一次芳容。


    阿枕刚走到门口，听得高声，平地起了一阵疾风，让她踉跄了好几步。烟尘散去之后，所有的人都就聚在了一处。


    阿枕正纳罕，又听见呼哧呼哧的声音，看样子，这位老者走得应当是很尽力了。


    阿枕不明就里，问后出来的观烛，“主人，怎么回事？”


    观烛没说话，等着站在那儿的人给个说法。


    老龟汗颜，当初他也只是见观烛久未归，以为荒置，这才住了进来，后来又陆陆续续来了些，多是些无处可去的人，这儿又大，便一同住在了此处。


    平白承了主人的恩惠，总不能抛却，便奉其为主，以感念恩德。


    左右也是他们有错在先，没弄清情况，擅自住了进来。老龟迈开步子上前，致歉道：“还请桑主……阿桑姑娘恕罪。”


    观烛懒得再作计较，“收拾干净了，滚吧。”说完，转身往楼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个个面上都是愁容不展的。


    有人想让老龟去说说好话，让他们留下来，老龟也只是摇头，表示自己根本没办法，观烛现在冷着个脸，好像有人欠钱不还似的，他不敢上前，怕被拿去煲汤。要是之前就与观烛言明还好，现下先是擅自住在了此处，恐怕很是困难。


    老龟让其他人先去收拾着，他实在是不忍心他们再流离失所，壮着胆子，自己还是进了楼，准备去试一试。


    他好不容易在有阿枕的帮忙下，快些上了第九层，等来的却是拒之门外，没过片刻便被送了下来。


    阿枕可怜他们，站在门外发呆了好一会儿，听到观烛唤她，她才推门进去。


    屋子里不知何时被收拾的一尘不染，绘山水的屏风，风般轻盈的纱，金丝楠木制成的陈设，喝茶用的是天青釉。


    和整栋楼一样，是阿枕并未见过的奢华，却并不醒目，如画般和谐，全让不像杜家家中那般刻意凸显。


    炉下燃着火，观烛一边吃着松子，一边等着水沸。


    阿枕一来，她自然很快接过了煮茶之事。一边煮茶，一边不时地瞟一眼观烛。


    观烛将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全部收在了眼底，也猜到她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要等着阿枕决心说出口，不知道要等上多久，干脆直接问道：“你真的想他们留下？”


    阿枕愣怔，点点头，“主人，他们好像真的没有去处。”她想起适才在下面见他们一个个满脸哀伤的模样，不免想到了自己，在观烛收留她之前，她也不知该去何处，也无处可去。


    观烛掀了掀眼皮，轻敲杯沿，“留下便留下吧，屋子让他们收拾干净了，宅子自己建，还有，我不喜欢惹是生非之人，若有违，赶出去。”


    “嗯，好。”阿枕莞尔，“我先去告诉他们一声。”话音还在空中飘着，人就已经到了楼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