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指认

作品:《折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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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胧指尖蜷进掌心,竭力忍住颤抖,默默将目光落在齐郁身上。齐郁放下手里的书卷,挽起车帘,回头轻轻看她一眼,“不想进去看看?”


    他嗓音冷淡,不带情绪。


    她可以进去吗?


    谢胧迟疑片刻,连忙道:“想……想的。”


    齐郁便不再说什么,起身下了马车。


    枕书上前为他撑伞,齐郁却伸手接过了那柄伞,握在手中回头看向谢胧。


    他下颌微微压低,手中的油纸伞抬起,意味不言自明。


    谢胧连忙向他走过去,站在他身侧。


    但她终究对齐郁有些微妙的恐惧,没有靠得太近,一边肩膀便暴露在风雨中。齐郁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伞往她这边偏了偏,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顿了顿,齐郁又解下肩头斗篷,径直披在她肩头。


    语调冷而沉,“穿好。”


    “等会不要开口。”他补充。


    “我知道。”谢胧有些紧张,点了点头。


    她也是要被羁押的谢家人,兴许这些锦衣卫不认识自己,但这么堂而皇之地跟着齐郁进去,肯定是要低调些,免得惹来多余的麻烦。


    谢胧抬起沾了泥水的手,在脸上胡乱摸了几把,用齐郁的斗篷将自己内里的衣裙掩严实了。


    又把头埋下去,确认别人瞧不出自己才作罢。


    阶前夜雨凄清。


    枕书上前,亮出令牌,“刑部办案。”


    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对视一眼,表情有些难看。这案子既然交到了北镇抚司,刑部凭什么横插一脚?即便刑部当真要横插一脚,他们也不可能当真就这么放人进去。


    “不巧了,我们周大人正在里头办案。”


    “看时辰也快了,齐大人不妨等上一等,否则小的也不好交代。”


    拖字诀总归是没错的。


    刑部就是再张狂,总不能在天子隶属的北镇抚司头上动土……


    然而枕书径直上前,竟是连理都懒得理说话的人。看守的锦衣卫连忙上前来挡,却被枕书抬起刀格开,一时间两边纷纷拔刀,气氛剑拔弩张。


    齐郁置若罔闻,穿过持刀的人群。


    甚至还有雅兴,抬手扶了一把身侧面色苍白的少女,才从容地收了伞。


    “本官查的,便是周大人。”


    齐郁似笑非笑,漆黑的眸子却倒映出森寒杀意。


    锦衣卫悚然一惊,立刻想要进去报信。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动作,枕书便已然抽刀出鞘,横在他的喉间,再往先一步便要血溅三尺。


    齐郁掀起衣摆,朝门内走去。


    谢胧跟在他身后,穿过谢家的抄手游廊,一直到内院。


    “人在哪?”齐郁问。


    谢胧反应过来他在问赵妈妈,于是连忙对枕书道:“跟我来。”


    她眼眶发酸,按着记忆,朝着赵妈妈遇害的地方跑去。很快,她便带着枕书找到了赵妈妈,枕书抬手按在赵妈妈的颈侧,又探了探鼻息。


    “人还活着,只是气息微弱。”


    谢胧心口一下砰砰跳起来,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后怕。


    但她看向枕书的目光便也警惕起来,连忙拦在枕书面前,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包扎止血!”


    枕书微微皱眉,似乎要伸过手来。


    谢胧连忙挡住,她害怕枕书会杀了赵妈妈,以此为借口找北镇抚司的麻烦。


    齐郁不择手段,很可能会这样做。


    “让枕书来。”齐郁不知何时也跟过来了,他看了地上的赵妈妈一眼,眸色很冷清,言简意赅道,“他比你擅长这些得多。”


    但谢胧并不信任齐郁。


    她张了张口,还要拒绝他,枕书便抬手点在赵妈妈的穴位上。


    几乎是立刻,赵妈妈脖颈上的鲜血便止住了。在她意外的愣怔时,枕书从袖中取出药粉和纱布,三两下便将赵妈妈包扎了,然后直接背在了身上。


    “好了。”枕书道。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还是要尽快找大夫。”


    谢胧呆呆看向齐郁,少年依旧是清冷淡漠的样子,萧萧疏疏立在风雨中。除了气质比当年矜贵了不少,整个人流露出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厌世阴沉。


    他竟然会做这样的好事吗?


    难道是赵妈妈对他还有别的用处?


    但无论如何,赵妈妈没有因为她而死,谢胧心里好受了很多。她看向灯火通明的东厢房,又想起自己那个梦境,梦里她甚至没有看到亲人最后一面。


    她想要见一见自己的亲人。


    还未等齐郁到关押人的东厢房,锦衣卫指挥使周成便赶了过来。


    周成面色不善地看向齐郁,说出的话倒还算礼貌,“齐大人要来,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


    话是这么说,实则他身后跟随的众人全都按住了刀柄,目光警惕。只等周成一声令下,便要一拥而上,和齐郁正面对上了。


    但非到必要,周成不想和齐郁起冲突。


    齐郁虽然是科举出身,是清贵出身的读书人,手腕倒是比他们这些泥腿子还要狠辣,心思又深不可测,极其难对付。


    “想来,便来了。”齐郁只道。


    周成笑道:“那便请齐大人先去西厢坐坐,等我等办完案子……”


    枕书上前一步,呵斥道:“北镇抚司草菅人命。我们大人此时不管,待何时再管?休要再推脱拖延!”


    周成的视线落在枕书背上的赵妈妈身上,微微蹙起眉头。


    查抄罪臣,不小心杀了一两个下人,这事确实可大可小。若是平日里倒也罢了,此时竟把把柄落到了齐郁手里,可见是不能随意揭过了。


    “是谁?此时出来认罪,饶你不死。”


    周成扭过头去,拿出气势对身后跟随的锦衣卫呵斥道。


    然而,锦衣卫们对视一眼,纷纷垂下了头,全然没有人有出来认罪的意图。


    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陷入了死寂。


    周成摸了摸鼻子,又看向枕书背上的赵妈妈,笑着说道:“夜深雨重,只怕是找不出是谁蓄意伤人了……何况,瞧着也没有死,只怕对不上律法了。”


    只要没有人承认,就算齐郁抓着不放也没用。


    ——反正人还活着。


    哦,还晕过去了。


    这会儿是醒不过来,指认不了凶手了。


    周成对着齐郁,近乎是挑衅一笑,面上却还是一团和气。


    “是他。”


    人群中,有道微弱但清晰的嗓音响起。


    周成的视线朝齐郁看过去,才意识到他身侧竟然立着一个狼狈的小娘子。虽然面上满是泥污,一双鹿儿眼却格外清亮,十分灵动天成。


    京都谁不知道,齐郁此人冷漠无情,最是不近女色?


    这种时候,他竟然会带个小娘子来?


    不等周成咂摸出两人是个什么关系,那少女已经上前几步,指着缩在角落里的方脸男人,掷地有声说道:“是他杀的人,他刀鞘内有没干的血。”


    不等周成反驳,方脸男人本能藏了藏刀。


    这心虚的小动作,简直不言而明。


    周成一张脸铁青,却往前几步,咄咄逼人道:“我们北镇抚司的人,若是刀鞘里没有血,才算是玩忽职守。小娘子,这里可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不容你这般血口喷人!”


    谢胧被逼得下意识后退一步。


    然而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


    对方修长的影子显得无比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