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piece 57-新生之人与大雨中的洗礼

作品:《[海贼王]想成为御田的男人

    开什么玩笑……


    ——鼻下已经探不到呼吸,颈动脉几乎没有跳动。


    罗不敢也不肯花时间去翻开眼皮查看瞳孔。在他的想象中,如睡着了一样轻阖的双眼下,仍该如美人蕉一样在阳光下灿烂、或如琥珀般在晦暗中闪烁。


    他重复着抢救的动作,逼自己用能力释放更多电流。他知道掌握医术甚至手术果实的能力,就是为了再也不让任何重要的人从眼前离去。他要冷静,强忍恐慌。


    如果这样还不行,他只有在尽力张开手术空间后举起长刀。“喂,你要干什么?”头顶有人问他。


    “‘开胸心脏按压’。闭嘴,别干扰我!”不管对方是谁,他都警告到。全心将注意力放在“患者”身上,实施能够想到的最后手段——


    “打杂的,你不是擅长开玩笑的人,而且这不好笑……”


    多亏有手术果实的能力,即便在野外打开胸腔不需任何顾虑,没有鲜血,不用担心病菌,只有他能摸到那颗过分温暖的心脏——那么小,一只手可握,居然能支撑人类的一整块机体、数十年以上的生命,乃至包容世间所有的不平与不公,温柔对待路过的所有生灵。


    躺在这里的是个“怪人”。长得一副美貌的女性外表,却莫名要坚称自己是个“臭”男人;分明也是受伤会疼、难过会哭的血肉之躯,却从他们相识之初就总是愿将善良与多余的力量用在他人身上;本有机会选择平静甚至体面的生活,但偏要放弃了“贵人”的赏识,最终登上漂泊不定的海贼船……


    ——是他的错么?他不该从大律师的身边抢走这个本该成为正义代言的人?不该诱使他和自己一起踏上复仇的路?


    罗控制着力道,一下、一下,手掌中脆弱而柔软的器官令他恐惧又留恋。


    空间正在向内收缩,快要支撑不住了,他不能把手就这么留在切开的胸腔里。


    力量其实早已告罄,能坚持到现在还都是凭着意志:他必须救这个男人。


    再也无法控制的酸软和颤抖让罗不得不收回手,胸腔迅速合拢,空间像肥皂泡一样转瞬消失。带着手掌上残留的余温,他在严肃而惊恐地等待最后的效果。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


    时间拖得够久了。


    生命中似乎从未离开过他的绝望感又抬起冰冷诱人的面目。


    “死的怎么会是你呢……”他喃喃自语,按住太阳穴,头痛一样地闭着眼睛怀疑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不会的……我带你来不是为了让你死在这的……何况战斗已经结束了……”


    就在大战结束前他还“勒令”过这个人想好怎么对他解释——是的,大和还欠他一个解释,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


    也就在不久之前对方还难得撒娇地说“别丢下他”。其实罗已经听明白了,可能大和宁愿分手也不愿分别;是他之前在王宫里慌不择言说的“要么分手、要么下船”吓到对方了。


    “……是我错了,你什么都没做错。”真正应该解释的人是他,“那不是我真正要说的……”


    夜晚的海浪声中,罗试问过对方如果没了他要怎么办,得到的答案是只能“愤而跳海”;也是同一个人,今日曾对他说,船长,“大海很凄凉”。


    啊,他已经明白了,全部都明白。


    “可是,可是……”


    ——真正失去对方支撑不下来的人其实是他呀!习惯了对方的爱和给予,要他怎么再独自忍受伟大航道无处不在的苦咸海风。


    夕阳正在它消失前最缱绻艳丽的时刻,躺在花丛中的人白皙的肌肤正在泪光中变得透明,好像要融进阳光里同黄昏一起消失。


    是连跪着支撑自己的力气也提不起来,也是痛恨自己软弱无力的样子被除了唯一他能忍受的人之外任何人看到,青年终于匍匐在地。伏在唯一能听他哀求的对象耳边,虔诚呢喃他不要。神啊,他不要这种结束;


    难道他的人生不配有希望吗?这个说着爱会驱散恐惧的人,手持光明走进黑暗里的人,字面意义上沉默地支撑了他数百个日夜的人——才是他紧攥在手里的、拴在身上的希望!


    我爱你,打杂的,我爱你,你听见了吗?


    他对自己的心说过,对神说过,甚至对敌人也说过,现在是对本尊说;


    所有人都听到了,你能听到吗?听到的话,这么温柔的你怎么会不回答?


    “——啊啊啊——神啊!如果没了你,你让我怎么坚持下去啊!?——”


    -


    好像被撕裂了的嗓门响彻花田与黄昏。


    索隆还没有从那好好的活人从自己肩膀滑落便死了的震惊里缓过来,几分钟后就被另一人的崩溃震撼。


    他一下子明白了大和交代的那句话真正的分量。无论是假设自己倒下再也站不起来,还是嘱托务必将特拉法尔加-罗送回同伴身边——不管哪一件事都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在不同人眼中,生命与死亡未必统统是最重大的命题,但一定是之一。


    无论作为倒下的本人,当面失去珍爱之人的旁人,抑或旁观他人失去所爱的第三人——这些注定是人一生中都会经历或扮演的身份,只不过次序上稍有不同——上述三种身份他在不同情况也都经历或假想过;考虑到他现在还能作为独立思考的个体,第一种类型自然只在假想中出现过。


    但实话说他只假想过自己会为何死、如何会死,没想过死后会造成什么、或给其他人造成什么。


    这是当然的,毕竟人死了就是死了,考虑身后会如何其实对自身没有太大的意义。


    可奇怪的是,亲眼目睹白发青年的死亡,让索隆头一次设身处地的将自己代入了死者身份,看待“死后”的世界。


    死后的世界并无彼岸,死亡就像一滴水蒸发了,而此岸依然是此岸。


    此岸上,生前最后牵挂的人果真会痛彻心扉,如逝者所料,若没有其他值得信任之人看顾,将极有可能心神俱裂后再也无法振作;


    除此之外,青草是青草,花是花,夕阳正常落下山头,鸟兽归巢、人归家。


    这可能就解释了为什么人活着时希望被更多人记住吧?或许不想死后的世界实际真地如此清冷漠然,或许生时的灿烂也要靠死时引发的声响佐证。


    但是被人记住本身只是一种利己的念头,无论出于真正用心对待的人、还是假意骗取爱戴的人,最后都是为死者伤心欲绝的人。


    那么若非心不够硬又怎么会舍得别人为自己平白垂泪?


    就像活着时要为人生赋予足够分量的价值一样,死亡也总得有个充分合理的缘由——或是夙愿得偿,或是价值圆满,或是寿终正寝,哪怕是重病无以为继——才称得上义。轻飘飘地死了有什么意思?将牵挂的人独留身后又有什么意思?


    是个男人,就该亲自陪最重要的人再走一程,无论距离是长是短,总归守护对方到能坦然接受之时、或是交到能放心托付之处,再撒手人寰。


    “……”


    西方的最后一抹余光乍亮,微风拂过花田,草叶中传出无比轻柔的声响,便如海浪一日日轻抚沙滩那般寻常——索隆确信自己没有听错:那是时常被人们活着时轻视了的最普通也是最重要的声音——呼吸。


    实在没有其他语言能表意此刻的心情,他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跪在那人身侧的男人也在同时抬起头来,看来和他一样发现了动静。


    -


    不过,罗实际上感受到的是比呼吸更为有力的心跳。


    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件:在医学抢救的黄金时间之后隔了这么久——不止是几分钟,可能是十几分钟甚至更久——突然恢复生命特征。


    “啥呀!什么情况?!”旁边原本静默的其他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慢慢都觉察到情况变化,一时间,一惊一乍的动静就像传染病一样,在这帮或海上、或陆上、或强者、或颇具潜力者之间蔓延开。


    在场唯一职业确然为医生、且就跪在近旁的人在不可置信中一脸呆滞,竟然反而比得知死讯时更为手足无措。


    太阳下山了,在这“逢魔时刻”,或许他们真地见了“鬼”:虎眼一般黑黄晦暗的天光下,琥珀色的双瞳奇迹般睁开。


    在那生气勃勃的双眼之上,云雾环星般含泪的眸子光晕闪烁。两相对视数秒,后者终于像支持不住那样再次低垂下来,只不过这次伏在刚转醒之人肩头,泪珠和细细的叹息也一同碎在同伴胸口。


    “……不会是‘回光返照’吧?”——其实这一想法转瞬间也曾飘过罗的脑中,只不过他已经快速排除了,却还是被其他人说出来了。


    “别说话,弗兰奇,别说话。”罗宾将同样的话连着强调了两次,语气虽克制,但阻止同伴再破坏气氛的意思已十分清晰。


    “道理我都懂,还是容我打扰一下……折腾这么一通,咱们要不还是按原计划先到居鲁士家里,再聊聊刚才都发生了啥?”


    乌索普被差点忘在脑后的疲惫感再次攻击,替所有人说了句实在的。


    “那……要不然先留下一个人照看一下,其他人先跟我回去休息,稍后我再折返回来……”居鲁士虽然也已经十分疲惫,但眼前这些人都是为了他的国家而战斗过的勇士,出于道义,他还是尽可能地想要照顾周全。


    “我留下。”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或许各有各的理由。其他人轮番看了看他们:“罗宾?”


    “这么重要的情景,我得亲眼见证,不然没法对娜美说明。”


    “什么情景……”乌索普满眼吐槽欲,但实在没力气追问,接着叫:“索隆?你还是别留下了,天黑后更容易迷路。”


    “少罗嗦。那家伙是在我眼前倒下去的,我得盯着他别再冷不丁地‘没’了,把他家船长又丢给我们照顾。”索隆头也不抬地回敬,按着刀走远了几步后,自觉差不多了便干脆盘腿坐定。


    听完前面两人的理由后,不等乌索普再扭头确认,卡文迪许先主动抬起双手告退:“既然如此,那就交给你们同盟内部自行处理吧。部下还在港口候着,我得赶回船上先看一眼,明后天再见。”


    讲好了暂时的分组,便各自散去或原地休整。


    罗宾抚平裙摆也与索隆同坐,卡文迪许给她留下了自己的外套阻挡微寒的夜风,她谢过,也就没再客套地收下好意。


    等目送其他人离去,枯坐了一会看日落月升,似乎从远处捕捉到些许对话,罗宾心满意足之余也终于有精力对同伴调侃:“没想到,才不过2天的同盟,很快也建立起羁绊了呢。”


    “没那回事。”索隆微微闭目养神的同时,还是分出些精力回答旁人,冷酷表示:“不过是一对‘没分寸的冒失鬼’和‘死要面子硬撑男’罢了。”


    罗宾托腮想了想,忽地又笑容满面,“欸,真地很像呢。”一语双关。


    -


    -


    看似平静的一夜过去,其实许多事已在悄悄发生或酝酿改变;


    无人真正细问那天傍晚花田里上演的起死复生,只看到晚些时候被草帽团两名海贼带回的同盟二人并头倒地就睡——的确也没给其他人答疑解惑的机会——即便问索隆与罗宾,一位是对不关心的事一问三不知,另一位则面带笑意对所掌握的信息讳莫如深。


    革命军参谋长萨博午夜来访也是一重意外事件。不过闻说其身份和艾斯一样也是路飞的义兄,众人也就释然。倒是在听了萨博所言有关兄弟三人失散后,个人的遭遇,有几个经不住被他的重情重义所感动的家伙泪流不止、抱头痛哭,甚至把居鲁士家中的酒都就着故事喝了个一干二净。


    看来许多人、许多往事交汇在德雷斯罗萨这片并不算十分宽广的热土上,不急于一夜之间讲完故事,也讲不完每个人的心事。


    待到第二天一拨人醒来,轮到晚间担负过戒备任务的人睡去,如此“换班”配合而已。


    罗一觉醒来之后,不用等其他人张嘴,先主动替依旧呼呼大睡的路飞看了看伤势,似乎昨日所作的包扎处理没什么问题,眼下只需接着静养。


    确认完同盟的伤势暂时都没什么问题后,他便拉着同样刚醒来的船员,向其他负责白天值守的人道声暂时离去处理些私事,就带着会在返回时带回些酒水的承诺,离开了居鲁士的家。


    屋外阴云低垂,预示晚间的路可能会变得有些泥泞。不过罗还是牵着好像没睡醒的大和,在破碎百废待兴的街上转了一会,买足了酒与物资,还难得从变成危楼的店铺商家手里淘到些难得的玩意,一并揣进背包里,向着废墟深处去了。


    -


    “罗……?”


    走了这么半天,大和也没搞明白他家船长到底要干啥。揉揉困倦的眼睛,还是认命地跟上。


    罗听见困惑的叫声便回头瞥了一眼,手握失而复得之人又收紧了几分,停下来微微一笑道:“抱歉了,虽然可能把你留在士兵当家的那里睡觉更好,但我实在不放心……”


    听见船长语气温柔地主动道歉,船员的脑瓜子立刻就醒了几分:事出“反常”令他反而紧张。反手抓住裹了半身绷带的船长,不懂就直接问:“你不是要把我领到不认识的地方,直接扔下就跑吧?”


    ——这难道形容的是“弃狗”吗?


    罗听了一阵无语,估计是有人经历了心跳骤停十几分钟后,导致大脑缺氧、脑子更不好使了……他开玩笑的,他知道大和在意的是什么。


    想了想,罗后退半步,贴近船员面前,郑重地注视对方双眼道:“这件事以后不再提了——我发誓不会再赶你走;这辈子,只要你没有充分的理由主动向我申请下船、恢复普通人的合法身份,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以后你的命,我负责。”


    琥珀眸子微微眨动了两下,似乎还是脑子慢半拍地思考了一会,方挑眉又扬起嘴角:“好。”——他就这么买账了。


    罗笑了,“一点也不记‘仇’吗?”说着,他自己先歉意地看了看对方,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旧‘账’就一点点算。”重生后的男人却也不傻,说话间面露笑嘻嘻。


    帽檐阴影中,罗的笑意从眼底溢出,“欸,”他轻叹一声,“可以。”


    “那我们接着走吧,船长~”


    被转眼恢复神采之人催促后,船长略作思索,向四周看了看,干脆放手先将肩上的背囊暂时搁下,道:“算了。原本我也只是想借机再仔细看看这个国家,但走了这么久,除了废墟、还是废墟,看来昨天的大战把这里毁了个彻底,再走只怕也没什么看头。就在这吧。”


    “就在这?”白发披肩后更显柔美的人歪头不解地看看他、又扭头看看四周,蓝绿渐变的发尾随微风轻舞。


    星灰色的眸回望一眼,“嗯。”他确认这里就够了,“帮我个忙。”


    只见他用左手从口袋里掏出半盒好不容易买到的香烟,叼出一根来,“口袋里还有打火机,帮我点一下。”右手的断臂接上后,目前虽已止血,却还不太能灵活使用。眼下若要完成两手并用的事,就只好找旁人帮忙了。


    “哦。”大和虽没注意对方是再什么时候买到这些东西——可能那会自己还在犯困——有些新奇地看看他,倒也听话配合地从他掏出香烟的口袋中找到了目标。“我还没见过罗抽烟。”


    罗口含香烟,眉眼温软地看了看他,倒没急着解释。只是低头就着船员拨动的火苗吸了口气,旋即也就将引燃的香烟取下,顿了顿,先调转过来递向旁人。


    “试试?”


    大和见状有些发愣,不明就里,却还是看着船长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接下。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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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仍学着见到过的他人吸烟的样子,抿在唇间。


    “稍微吸一口气,注意别太使劲。”船长在旁出言指导,像极了正在教“乖宝宝”学坏。


    ——如果柯拉先生当年见到大和这样的孩子,想必也会很喜欢吧。如果知道他这样教坏好孩子,估计会骂他。


    “啊,你吸的这一口太小了,看火星都没亮起来。”注意到船员初次尝试失败,罗又鼓励他再次尝试。


    ——不过实在也难说,毕竟柯拉先生自己就是烟不离口的“大烟民”,指不定真能亲眼见到他们,反而会亲自教导大和吸烟呢。


    反正无论如何,罗相信这两名差不多善良且温柔的人假使也会相遇,一定能融洽相处。


    没有孩子会讨厌柯拉先生——就算唐吉诃德家族的坏孩子们也喜欢那位看起来笨拙脱线的大人;


    见过大和的人也往往会对这位真诚可爱的青年心生好感——甚至就连海贼和敌人也不例外。


    罗承认,在自己对大和的好感中,或多或少也像多弗朗明哥说的那样,带了点“寻找故人的影子”的动机。当然,他也脑子很清醒的明白,自己的爱不仅仅只限于这一点动机,还有更多如今已很难拆解的情感。


    “咳咳……咳……”


    “——笨蛋,这次用力过头了。”


    于他指导下再次尝试的人竟被一口烟呛到了。罗不禁好笑,打量着一双漂亮的明眸呛出泪花,抬手替对方轻轻拭去,顺便从对方唇间拈回香烟,将还剩下大半截的烟头倒放在手边的废墟上。


    接着他低头又再次从烟盒中叼出一根来,依旧让身旁的同伴协助引燃。从口中取下后,缓缓地朝空中吐出烟气,方解释:“柯拉先生过去很爱抽烟,总是一根接着一根,不间断地抽,一天可能需要几包。”


    那些年他和Baby-5等几个孩子也曾被烟气熏得在屋子里呆不下去,可想到这些,他一边还是将新点燃的香烟并排放在燃到一半的烟头旁,就好像续上了前面的一根。


    “虽然从医学保健的角度,我不建议这么抽,但已经身在天堂的人,理论上应该也不会有肺病的困扰……吧。”


    不再咳嗽后,大和就静静地在旁听着。老实说当看到年轻漂亮的船长从口中吐出烟气时近乎优雅的样子,他就目不转睛了。等注视罗在回忆中的侧脸时,他已抿着温柔的笑意,一面倾听、一面仔细观摩起来。


    “柯拉先生点烟是件很吓人的事,他会脱线到把衣服点着,时常整个人在火光里打滚。”


    罗在此时握着手中的烟盒又向大和示意了一下,原本只是尝试性的,没想到后者还真就点点头,学着他已经示范两次的样子,先拈出一支烟来叼在嘴里。正要低头点火,被罗亲手取下来。


    “别用牙咬,听话,用嘴唇抿着就行了。”说着他才又放回大和口中,“点烟时的这一下,需要比吸烟时再多吸入一些空气——但还是别太用力,不行就我来。”


    大和点点头表示明白,虽然怕再被那股辛辣的味道呛满鼻,但还是坚持自己试了下,并且侥幸一次成功了。望着火星在窄窄的条状香烟末端看似微弱却倔强地燃烧,变作青烟直直飘往天空,他好像惊喜的孩子那样挑眉,笑着随烟气飘散的方向抬头向上看去。


    一滴雨水就在这时落在眉骨上,眼眸便受惊而眨动。他低下头,用手抹掉沿眉型走势滑落的水滴,直白地告诉旁人:“下雨了。”


    罗注视眼前一幕幕鲜活而自然的演绎,看青烟从血色丰盈的唇间随呼气吐尽,辛辣酸甜莫名一齐涌进喉间,他急需一些慰藉。


    便夺下夹着香烟的手,顾不得因动作粗暴抖落的烟灰烫到自己的手背——正好疼痛足以提醒他这不是做梦——贴在白发人面前,一口覆上同自己一样沾了烟火气的嘴。


    云朵一样厚实的长发抚在纹遍死亡与笑容的掌下,从白色的区域顺至雀尾般蓝色的发梢。


    放开裹挟在口中的红舌时,罗也并未立刻松手,仍按着手中的腰际紧盯对方的眼眸。“打杂的,差点忘了,还有件事得明说:你是我的人这事没跑,是同伴,也是恋人。我从没答应过分手。”


    他说着,将恋人亲口点燃的香烟取下,也同样并排放在德雷斯罗萨的断壁残垣上,好像凭此天地见证下,一切就算板上钉钉。


    雨点忽然一点一滴落下,好像天上给他的回答。


    白发之人原本还是懵的,在雨的洗礼中,才缓缓回过味来,笑意点亮了眼眸。


    “我知道。”曾一度在花丛间失了气息,又凭自我意志“爬”回来的人低声亦回答。


    眼前的双眼倔强坚决,但只有恋人看得见其中的星芒面临破碎,面前的面庞英挺冷静,也只有他觉察到船长紧要的牙关下不肯表露的战栗。


    “我知道,罗,”他又说,“我都听到了。我也爱你哦!”


    青年的嘴角似乎轻轻上扬了一下,旋即状似恢复平静。目光又交错片刻,如雨水打湿的绸缎紧紧绞着。鼻尖像小动物互相轻蹭,鼻息融合着混入烟气与雨滴激起的尘埃气。双唇轻轻试探,碰到熟悉的柔软,然后才一发不可收拾,像要给出所有,又像要吞下一切收到的。


    “……可是,罗,你的手臂……”


    “傻瓜,你在想什么!我才不会现在就做,况且做到一半你睡着了怎么办?”


    “哦……”船长说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他刚清醒了这么一会,现在就已经犯困了。


    罗无奈却也意犹未尽地分开,再次拉起他的手,“走了,把东西拿着,先躲雨吧。”


    天色说暗就暗了,或许一场大雨在所难免。在这片支离破碎的废墟上,想要找一片完整的屋檐谈何容易。两名年轻人迈着长腿在瓦砾间灵活地腾挪跳跃,终于跑出一段最凌乱的土地,暂停在一方干燥的荫蔽之下。


    是临时的遮蔽,却也是危楼的一角:就像他们在伟大航道上的日子,每每有落脚的地方,却也不是算不上最后的归宿。不过这也无妨,在大海中,他们有船;暂别海贼船,他们有彼此。


    风雨时长时短,也可能像今日这样入夜也下不完。青年船长将一半的怀抱给身旁已支撑不住昏睡的人倚靠,臂弯间满满的体温,如此就连远处人间的灯火也不令他羡慕。


    ——好吧,还是有一丁点羡慕:如果他们能赶在雨下大之前找到间正经的房屋躲雨就好了;这是个失误。


    但好在德雷斯罗萨是座夏岛,下雨也不嫌寒冷,甚至风从雨帘中穿来,拂开闷热,对更习惯多年寒冷气候的北海“少年”而言还颇宜人。


    少年?哦不,他早已不是少年。他已了结年少时留下的执念,虽然九死一生,但终究又再次活了下来,是时候找寻活下来之后的意义。


    想到这里,罗低下头来,鬼使神差地朝白发人鼻端探了探,感受到平和而微弱的气流拂在指尖,才又放心地莞尔。


    “打杂的,”不管对方是否正在打瞌睡听不见,他还是轻声说,“你知道么?我告诉过自己,只有替柯拉先生成功阻止多弗朗明哥,才是我能真正获得自由的时刻……不过说真的,从昨天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自由到底是什么样子。”


    四下只有雨声,虽为天上水,但嘈嘈杂杂汇在地面,不似作答。


    “不过既然活下来了,我想接着寻找自由的意义,还有柯拉先生曾提到的‘D’的意义。”


    “就当作你昨天重生之时,我也重活了一回。从今往后,陪我一起去找到这些答案吧。”


    屋檐下两道呼吸轻巧地汇聚成相似的节拍,原本靠在他肩头的脑袋轻轻一抬,“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已经醒的人用鼻尖轻轻戳了戳温暖的脖颈,气息直接铺洒在他的锁骨上,也省了他再伸手试探。


    罗轻轻一笑,用下颌也轻轻蹭了蹭白发的发顶。听见说:“重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