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他并不惦念她

作品:《我与仙君相识于微时

    兵革仙无憾地去投胎了。


    她觉得像花祝年这样固执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那可是以一己之力,就是要给罪臣封神的女人。


    九重天上的神前脚打桥上过,西天的佛后脚来。


    不用问,肯定做的也是同样的事。


    金身罗汉混于其中。


    衡羿看着这一波又一波,被削去神职佛冕,去轮回转世的神佛……


    忽然觉得自己如今的际遇,勉强还算是好的。


    至少,熬到她死,他就能回去了。


    虽然九重天坍塌了,不过他倒是在天上还有个去处。


    有一处小阁楼,那是天道给他传讯的地方。


    并不是依照凡间的信仰之力所建。


    他可以在那里住一住。


    衡羿是个不挑地方的神,只要不在人间的红尘中打滚,天上哪个犄角旮旯里他都能待。


    不过,他相信自己不会在那里待太久的。


    凡间的生灵总是很脆弱,是需要神的存在的。


    她在打天下的时候,灭得了一时的神,可灭不了一世的神。


    衡羿正欲转身离开之际,金身罗汉走到他面前,恭敬地行礼。


    之前他总担心这罗汉带花祝年下地狱,觉得他凶神恶煞,可现在看起来居然慈眉善目的。


    “你那天出现在这里,其实不是想带她去地狱,是不是?”


    金身罗汉腼腆一笑:“被仙君看出来了。”


    “能告诉我原因吗?”


    “三十年前,天道曾安排给我一个任务,是对你家那位的试炼。”


    衡羿震惊道:“从三十年前,就开始了么?”


    “自从你死后,天道一直在找人。因着从你那里得到了惨痛的教训,所以这次再找就筛选得分外严格了一些。参与试炼的不只有我,也有不知情的人,一起参与了进来。这都是天道一早就安排好了的。只是,我的时间节点,是在三十年后。”


    衡羿忍不住问他:“就连我,也是她受命的一关么?”


    对方点了点头:“总要突破情关,才好接天命啊。不然,在起义大业上,万一有人献给她一个,和你相貌相似的小郎君,那她一时糊涂,将大业交给他了,怎么办?”


    也就是说,天道从三十年前,就算到他会下来这一遭。


    甚至是跟她发生些什么事。


    就连他与她的诀别,也是被算准了的。


    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倘若我不下来呢?”


    “就算你不下来,也会有旁的人,帮她过情关。但凡她被哪个男人绊住了脚,这辈子也就泯然众人了,再难接到什么天命。更不要说,带着众人起义了。”


    衡羿冷笑道:“我怎么觉得,这样更好呢?”


    他是希望她找个好人嫁了的。


    一个女人瞎折腾什么?有福不会享,没苦硬要吃。


    当初,若不是她执意要葬他,设下那些苛刻的条件,就单凭相貌和才情,找个世家公子也是不难的。


    给人做妾也好啊。


    至少,免这三十年的苦难与折磨。


    只要她嫁得好,衡羿是不计较她嫁什么人的。


    他希望她在人间过得自在,正如她希望他死后封神那般。


    他们总是以各自认为好的方式,参与着对方的人生,最后却闹得不欢而散。


    金身罗汉回想道:“其实,当初,我是真想她跟你走的。可偏偏我又是她的试炼者,那时候,也不好多说什么。劝她跟你走吧,她就会失去天命,在人间留下遗憾,百年乱世会持续很久。可看着她魂飞魄散,我也是很于心不忍的。”


    “我当时,提醒过你,不要跟她吵架。倘若你再好好哄哄她,你们说不定还有机会的。”


    衡羿忽地笑了一下,虽然心疼却也有几分释然。


    “没有机会了。我下来与不下来,都不会影响她接受天命。爱是无法消解她对乱世的恨意的。她注定会留存于世间。”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是个男人而已,怎么比得上她要做的事情呢?


    当初,就算他再如何哄她,要她陪他去天上,或者哪怕是带她躲起来,可能也只会挨她的打骂吧。


    毕竟,薛尘已经死了……死得很彻底。


    就算她一时分不清,日子长了,终究是能分清的。


    他也装不了一辈子。


    金身罗汉正欲投胎之际,忽地听衡羿问道:“每一个试炼者,都能看到试炼对象的未来,是吗?”


    衡羿虽然不确定,但是根据他曾给自己所透露的信息。


    他觉得金身罗汉应该是能看到的。


    金身罗汉回头说道:“当初我说的与佛家的那段缘分,确实是她会有空前绝后的灭佛举措。她在烧死那些危害空门的佛弟子时,我就已经看到了她的今天。”


    “那日说要带她去地狱,是对她试炼的最后一关。那一关,也是因你而来。当日,你被人污蔑谋反,居然不做任何反抗地就被捕了。天道觉得不行,应该找一个反得很彻底的人。反天,反地,就是天王老子来了,真正给她定罪了,她也不认,那样才有可能,在面对跟你同样的情况时取胜。”


    “所以,当我说要给她定罪时,倘若她屈服于我,跟着我去地狱,那天命也不会落在她身上。唯有她把我揍一顿,还要喊我的上级来领我……这才是天道真正要选的人。”


    衡羿代替自己的小妻子,向金身罗汉致歉:“你受累了。”


    “嗐,谈不上。能见识到这样的人,我也觉得没白修行啊。不然,这人间的日子,真是过得没什么盼头。”


    “那,她将来会如何?”


    金身罗汉作礼而退:“衡羿仙君,我只能告诉你已发生,至于当发生和未发生,要靠你自己去经历了。”


    衡羿担心道:“我,我只是想知道,她这次——”


    能不能挺过去?


    金身罗汉没有回应,直到走过桥后,才转过身对他点了下头。


    这个不太懂感情的金身罗汉,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全程见证了这两个人的错过,哪怕他们连真正的交谈都没有几次。


    可心里对这种难以言说的感情,还是惋惜和祝福的。


    花祝年果然醒了过来。


    她这次昏迷了半个月,等她睁眼一看,床上竟摆满了小泥人儿。


    全是手下人,亲手给她塑的。给她气得,差点又昏倒过去。


    边塞常有战事,衡羿虽立下战功,却也身负重伤,留营休养。


    跟他一起休养的,全是负了伤的。


    大家闲着也没事,又开始聊起了最近打听到的军情。


    “你们知道,那小老太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听说是把满床的小泥人儿给砸了,她男人哭着跪求她,不要伤害前夫哥!说都是前夫哥保佑她,才让她醒了过来。”


    “不只她男人求,那个军师风和畅,也在那里求,连带着一群将士,哐哐地给她磕头。可那满床的小泥人儿,还是被她砸了个稀巴烂。”


    “那小老太说,谁要夺我的天命,那就尽数夺去吧!我们这些人起义,靠的从来不是天命。没有那堆破泥人儿,我照样带着你们杀出去。什么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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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屁的天命……杀的就是天命!”


    衡羿从旁人的话语中,拼凑着小信徒的形象。


    不禁哑然失笑。


    其实,他觉得当初,她跟宋礼遇说,她老实巴交了一辈子,大概是真的。


    不然,人间恐怕会更乱吧。


    乱世一直持续了十五年。


    比预估中终结得要早很多,不过这十五年中,死的人也不少。


    尸横遍野,白骨如山。


    十五年来,花祝年从南一路打到北,跟其他的十几股势力都交过手。


    唯独跟慎王,是最后才碰到一起。


    衡羿这段时间,已然得到慎王的信任,成了他的破阵大将军。


    可惜,在最后的激战中,哪怕衡羿安排重兵竭力守护,甚至安排好了真假慎王,以及兵败时严密的逃跑路线……


    慎王还是被花祝年那边不知名的人,一刀砍下了头颅。


    作为慎王的大将军,衡羿沦为了阶下囚。


    当初的十九股势力,宋礼遇他侄子跟花祝年,虽然有交过手,但没有大规模的激战。


    后来,这老小子更是直接带着侄子投诚,捞了个跟前朝差不多的职位来做。


    他总是站队很精准的,从未错过。


    反正皇帝这位子谁做,都不耽误他当权臣,也不耽误他侄子做大将军。


    一切如花祝年当初所构想的那般进行着。


    好像改变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应该还是有些改变的。


    至少,不再打仗了。


    风和畅和宋礼遇两个人,因为各自的阵营不同,将来再想联手也难。


    她应该能摆脱傀儡的命运吧。


    鲁戎早在十五年前,花祝年昏迷不醒的时候,就被贺平安拎了把大砍刀,孤身闯入苏寇营地,直接将她捉了过来。


    后来,就被花祝年留在身边。


    她给过鲁戎很多机会杀自己,鲁戎最终都没能下得去手。


    两个人之间的误会,虽然仍旧没有完全解开。


    不过,情况已然比之前好一些了。


    尽管鲁戎仍旧不承认是在为她效力,她只承认是在为自己效力。


    可花祝年并不在乎这些。


    马上就要进京称帝了。


    还有一批俘虏要处置,其中就包括衡羿。


    十五年过去,物是人非,花祝年已然认不出他了。


    不过,当初他给她留的印象也没有多深。


    因此,她忘记他,实在是一件太过寻常的事情。


    正如前世薛尘那般,不也是把她忘得很干净吗?


    这并不值得他发脾气。


    更何况,衡羿一向好脾气,所以倒也没有对她如何。


    忘了,就忘了吧。


    只是,看着她在牢中来见自己的样子,忽然觉得她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跟十五年前相比,也只是略苍老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她就已经被摧残得很严重了吧。


    现在还能再憔悴到哪里去呢?


    花祝年看着这个阶下囚,明明被折磨得满身伤痕,却仍敢这样目不转睛地直视自己,犹豫着这个人是杀还是留。


    可就在她犹豫之际,衡羿忽然开口问她:“你近来,胃口怎么样?夜里醒来的次数多吗?腰还会时常疼吗?”


    花祝年愣了几秒后,才仔细地端详着他说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并不惦念她,这不过是对老年人,最为寻常的问候。


    只是他比较尊老爱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