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也是在五十岁高龄

作品:《我与仙君相识于微时

    兵革仙问他:“你此去,之后是要回天上去了?”


    “嗯。你也早点回去。人间没什么意思,缘起缘灭,并不值得留恋。”


    话虽是这么说,可他的心不免空落落的。


    这次,他是真的要跟她分离了。


    因为是最后一次见她,衡羿还特意精心装扮了一番。


    从将军装,换到新郎装,又换成薛尘第一次跟她见面的一袭白衣……


    只是,怎么看,都更像他自己,半点也不像薛尘。


    思来想去,衡羿还是穿了件仙界的常服,去看她了。


    又不是去相亲的,那么在意着装做什么?


    反正,小信徒是个很痴愚的人,无论他穿什么,她应该都会喜欢他。


    等他去找她的时候,发现她坐在连接阴阳两界的桥上等他。


    桥的两侧,是人间的两甲子。


    六十年一甲子,坐在桥上,能看到过去和未来的一百二十年。


    每个去投胎的人,都会看到这里的景象。不过,大多无人在意。


    花祝年坐的那侧,是人间今后一百二十年的景象。


    生灵涂炭,比现在还惨。


    天意不可违,违了就要付出代价。衡羿和兵革仙所见到的三十年乱世,还只是前奏。


    乱世究竟终结在何人手中,没有人知道。


    其实,就算后续天道真的选出人来,也未必能收拾好这个烂摊子。


    已经烂透了,乱得越久,越难收拾。


    衡羿走到花祝年身后,略带拘谨地拍了拍她的肩。


    花祝年转过身,仰起头来看他。


    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


    他现在,还是很年轻。


    可她的样子,已经不是当初那样了。


    花祝年捂着脸,低声说道:“坐吧。”


    语气随意到,好像这座桥,是她家的一样。


    衡羿贴靠着她坐了下来。


    他离她很近。


    可是,她在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后,竟然往旁边挪了挪。


    衡羿忽地转过头看向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


    花祝年闷声道:“有点儿热。”


    其实,是她被劫持后,有几天不洗澡了,不知道身上会不会有味道。


    第一次做鬼,没有经验。


    衡羿没有再靠过去。


    他本来,就不算是太主动的人。


    况且,这次他是要跟她提分手的,也是要斩断情分的。


    的确是不能再给她留什么念想。


    花祝年冷静了一会儿,才犹豫着对他问道:“你、你现在,封神了吗?”


    “嗯。多谢你呀。”


    她没有理会他的道谢,只是轻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本来,还担心,自己死得太早,你没办法封神呢。”


    衡羿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总不能说,他早就封神了。


    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可能是他有些冷淡的缘故,她又等了他三十年,所以不免有些没话找话:“当神仙,是什么感觉啊?”


    “没什么感觉。”


    衡羿没有说假话,当神仙就是淡淡的感觉。


    对一切都不会动情。


    不然,就不算一个合格的神。


    当然,除了有特殊职能的神仙之外,像兵革仙那种的,性情就极为暴戾。


    生来就是为了反抗,所以在人间待的日子,比在仙界还长久。


    至于他这种平衡三界的,是不能有太大情绪波动的。


    他的一念之间,影响太大了。


    有时候,有太多的念想,不见得是好事。


    花祝年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她是能从对方的情绪里,感知到些什么的。


    他不喜欢她,对她也没什么感觉。


    她知道的。


    当初,虽说她很想在死后,他能以夫君的名义来接自己。


    可也只是想想罢了。


    这门亲事,本来就是她强求的,他若不认,还能怎么样呢?


    他能让她再见到他,她已经很开心了。


    花祝年为了打消薛尘的顾虑,主动地说道:“我没什么事,你可以离开了。”


    衡羿本来还在思索着,要怎么跟她提自此分开的话。


    没想到她竟自己讲出来了。


    她不讲的时候,他总觉得不踏实,生怕她赖上自己。


    可她突然放他走,他又不那么想走了。


    衡羿问她道:“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我不怎么办。我在这里歇会儿。你快走吧,不然,我不自在。”


    他看得出来,她不自在。


    自从他出现后,她就一直是含胸驼背地捂着脸。


    虽然他们同坐在桥上,可她始终是微微侧着身子,背对着他的。


    她不想他看见她皱纹遍布的脸,也不想他看见她灰白的发。


    衡羿开口道:“不过是皮囊而已,你不用如此在意。”


    花祝年无奈地轻笑。


    她哪里是在意皮囊呢?她在意的,是他眼中的自己。


    哪怕,在他还只是寄生在小泥人儿里的时候,她就已经被他看了三十年。


    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这是她所能留给他的最后印象了,她不想太狼狈。


    宁愿给他一个微微侧身的背影。


    只是见他还不走,她坐着也无聊,便又忍不住跟他讲话。


    衡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他总是这样,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就勾一勾她,等她迎上来,又泼她冷水。


    可她还是乐此不疲,只要不被拒绝,就总是欢喜的。


    追逐别人的感觉,真好啊。


    也是在五十岁高龄,谈上恋爱了,满心都在冒粉红泡泡。


    她等了他三十年,也就为了这一二分的心动时刻吧。


    忽然觉得,也挺值。


    安逸啊。


    真是好安逸。


    衡羿说着说着,又怕她离不开自己,于是便对她催促道:“你该去投胎了。走过这道桥,有人会接引你的。”


    花祝年看着桥下,人间今后这一百二十年的乱象,忍不住对衡羿问道:“神仙也没办法救这些人吗?”


    衡羿平静而淡漠道:“是人间自己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神仙是无法插手的。”


    花祝年捂着脸的手,渐渐地掉落下来。


    她以为,薛尘只是对她比较冷漠,因为担心她赖上他。


    没想到,他对众生,也是如此冷漠的。


    花祝年转过身,用自己苍老的脸,面对着眼前的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长久地看他。


    她试图从他的眼眸中找些什么东西,可是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他的眼眸里,没办半分情绪。


    像一尊冰冷的塑像。


    比她给他塑的小泥人儿像,还要没有情感。


    花祝年的心蓦地有些失落。


    她又对他问道:“神仙每天都在做什么呢?”


    “做自己的事。”


    “那会看一看人间吗?”


    “偶尔,也会。”


    “可既然知道人间的百姓在受苦,为什么就不能来救一救呢?”


    “各有各的因果,这是没办法的事。”


    花祝年听完忽地冷笑一声:“那看来,仙界的建制和人间的也没什么两样。修道者,勤勉修炼,终登天庭,便不再理人间事。读书人,辛苦读书,等做了官儿,也是不管百姓的。”


    衡羿忽然就破大防了。


    他觉得,小信徒这无异于,在讽刺他跟宋礼遇没什么区别。


    可还是有区别的。


    至少,神仙从不为自己谋福利,只是以超脱的眼光看待世间而已。


    他从桥上站起来说道:“你还有完没完?死了就去投胎!在这桥上坐着,到底是想干什么?这又不是你该管的事,你自己的事情都管不过来,管神仙救不救世做什么?”


    她仰起头看着他,语气不甘又委屈:“你说的轻巧,倘若我去投胎,将来是一百二十年的乱世,要受一百二十年的罪,甚至是更久的时间,怎么连问一句都不能吗?”


    衡羿的话语中,难掩对她的轻视:“告诉你答案又能怎么样呢?人间的帝王不会理会一个农妇早上吃什么。仙界至高无上的神,自然也不会理会凡人的生死。大家都是修上来的,各自有别的事要忙,你算什么东西,凡人又算什么东西?天天要别人抛下一切,独独关注着你。”


    “天道有自己的运转法则,你又能窥探到些什么?所有人都是,祸福无门,咎由自取!你自己痴愚得要命,还想把别人也拉下水么?”


    衡羿现在其实是相当恐慌的。


    他的内心甚至,非常抗拒跟她讲话。


    也特别想逃离。


    生怕再多跟她说一句话,他就会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且,他的情绪已经开始失控了。


    每到这种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蠢得简直令人发指!


    到底在跟她纠缠什么?


    所站的维度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她并不知道人间的乱象,是天道所降的惩罚。


    况且,就算知道,可能她还是会想有神仙能救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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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她一向不记仇。


    但这跟他没有半分关系,也不是他该管的事。


    大乱才会大治,没有谁能带着所有人,跳出某个阶段。


    她到底在妄想什么?


    花祝年已经老了,她连站起来,都有些勉强。


    可她还是扶着桥面,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她沉声道:“你不是他。”


    衡羿最听不了的就是这个!


    花祝年总能精准地惹毛,所有跟她有关系的男人。


    连神也不例外。


    衡羿现在一整个就是接连破大防的状态,被她气得差点吐血。


    他癫怒道:“是,我确实不是!”


    “那个蠢货已经死了三十年了!我怎么可能是他?”


    “你到底知不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是神,多跟你说一句话,都是多余!”


    “坦白讲,我现在都不知道你到底要干嘛?死了就老老实实去投胎啊,你不要指望我能给你什么。”


    “我什么都给不了!”


    “算我求求你,不要再缠着我了,好不好?”


    衡羿说得急了,当即跪下来,哐哐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他跪在地上,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一个劲儿地拒绝道:“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甚至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这种话,很伤人。


    衡羿也是一边说,一边嗷嗷哭。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求求她,快点儿走吧。


    再不走,要么他忍不住违逆天道接她去天上,要么他就是落得跟上衡一样的下场。


    可是,他放着大好的神仙日子不过,凭什么要被一个痴愚的女人给带累呢?


    他明明是至高无上的神,到底在留恋她什么啊!


    衡羿一直在竭力地抗拒自己被她吸引。


    这是他修道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到彻骨的恐惧。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他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又哐哐地给她磕了几个头。


    说话是一次比一次硬气。


    “现在,我半点关系都不想跟你扯上!你就别总对我,问东问西的了。我没有任何义务要回答你这些。”


    “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你喜欢上了。我真的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也请你,千万不要再喜欢我了。”


    衡羿越说越愧疚,越愧疚就越哐哐地给她磕头。


    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他已经被她搞得连着三十年,都对着面破镜子挠心挠肺地发疯了。


    她就不要再影响他了!


    他也是被她的痴愚给逼疯了。


    现在的情况是,他自己都怕自己从了她。


    只能劝她赶紧去投胎转世,就此了结两人之间的前缘。


    她在这里多待一秒,他就会多一秒的煎熬。


    花祝年低头用衣袖擦了擦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了。”


    被人这样当场戳穿她喜欢他,又被他如此激烈地拒绝。


    还是挺丢人的。


    不过,好在她心理承受能力还可以。


    所以倒也没怎么难受。


    她反而对他劝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喜欢你了。之前,我一直不愿意接受你的死亡,总觉得你还陪在我身边,现在看到你做神仙的样子,我才终于确定,薛尘是真的死了。”


    以后的路,她要一个人走了。


    花祝年头也不回地,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衡羿突然警觉,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把将她拉拽了回来。


    可能是她的身体不好,也可能是他拉得力气太大,竟直接将她甩去了地上。


    花祝年摔得有些疼,主要是心有些疼。


    衡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没有想这样对她的。


    只是,刚把她扶坐起来,又忍不住责问她:“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让你去阴间投胎,你往阳间的方向走什么?你不知道一回去,就会魂飞魄散吗?以后,就再没办法以任何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我知道呀。我本来,也是不准备去投胎的。我不接受未来的乱世,自然有权利选择不去。”


    她说得十分轻巧。


    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那个至高无上的神,一边被他倔强的小信徒气得嗷嗷哭,一边将她紧抱在怀里,哽咽着对她大发脾气:“你是不是,故意让我难受?你想让我忘不了你,就故意以死在我面前的方式,让我永远记住你。”


    “我告诉你,你休想!你就是现在灰飞烟灭,从此再也找寻不见,我眼都不会眨一下。我都已经看透你了。你真是,好歹毒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