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告状


    “阿爹来了！铁男脚下生风了不成,消息传得恁快。”


    萧元宝出门来，一头就撞见了前来的萧护。


    “家里忙完我无事就自先前来了，半道上撞见了回来报喜的铁男。”


    萧护面有喜意,高兴了一路，时下心情才平和了些。


    其实于祁北南中了秀才，他就已然很满意了。


    但话说回来,谁又会嫌女婿能够更出息些。


    他语气愉悦,急见好女婿，没瞅见人，不由得问“北南人呢？”


    说起祁北南,萧元宝脸又一阵发红,说道“在、在书房里呢。”


    萧护见萧元宝有些奇怪。


    面红耳赤，嘴上磕巴,又还刚从书房那头出来。


    他望了一眼书房的方向,转又看向萧元宝，立变了脸色道“那小子欺负你了？”


    萧元宝立马睁大了眼睛“没、没有啊。”


    萧护默然，转道“没有就好。他要敢抖起来欺负你,定然告诉爹。”


    萧元宝连忙道“没有的事，哥哥一直待我都挺好的。”


    萧护道“那便好。我去寻他说说中举的事。爹有些日子没吃你做的菜了，做点卤肉给爹午时下酒吃吧。”


    萧元宝笑着应了声“家里还有外头送的羊羔酒，可好了,阿爹一会儿喝。”


    萧护大着步子去了书房,祁北南正在把州府上送过来的匣子给收拾好，转头就见着萧护还真来了！


    他不由得停下手上的动作,微有些不自然的喊了一声“萧叔。”


    萧护点点头“一路上都听铁男说了你何其出息,倒是可惜了我没早些过来瞧见热闹。听说里正家的光宗也中了。”


    祁北南请萧护坐下,又与他倒了一盏子茶汤。


    “光宗是好苗子,读书刻苦用功，上榜也是应当的。”


    萧护道“这些年你俩一同读书，相交甚好，如今一同中举，真是一桩大喜事。”


    祁北南笑了笑“若没有萧叔一应的支持，我这些年也不能安心读书。时下有此成绩，总算是不枉昔年许下的诺。”


    萧护看着玉立青松般的祁北南，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婿，再是没有让人比之更满意的了。


    他由衷道“你是个重信重诺的好孩子，我把小宝交给你很放心。”


    说罢，他又试探道“你可把婚约的事情与他说了？”


    祁北南未敢隐瞒，毕竟将来成婚还是要萧护点头的“我前些日子已经与他说谈开了，他没有旁的异议。”


    “你俩一起长大，一道这么些年，心中有情，定是会走到一起的。”


    萧护是个过来人“不过你俩能说开把事情定下，我也格外高兴。待着商定好甚么时候成亲，与我说一声便是，我没有旁的话说。”


    萧护语气和缓，言语间可见对这桩婚事的满意和期许。


    祁北南听着，心头格外的舒畅。


    “只一点.”


    萧护忽的话锋一转，面色也变得严厉起来，他目光凌凌的看着祁北南“成亲前，你不能动他。”


    都是男人，萧护还能不晓得。


    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斯文自持谦逊有礼的，实际内里底子上也有一个样。


    祁北南眉心一动，明年四月便是春闱，三月就得出发进京赶考，待进了京，耽搁的时间就不是十天半月的事情了，少不得月余。


    如今已然九月上了，他犹嫌与小宝能一道的日子不长，就又得别居两地。


    要是老丈人再把他领回了庄子上去，那岂不是更聚少离多了。


    这如何使得。


    他顿了顿，道“是。”


    萧护见他没有着急忙慌立马答应，姑且还有点可信度。


    如今，他没有在山里营生，这几年与人打交道的多了，人也圆滑了些。


    见祁北南乖顺，并没有因为中了举便目中无人，便又道“眼看着就要春闱，时间紧凑，也是不想你因旁的分心。”


    祁北南淡淡一笑，心想他这萧叔打一巴掌再给颗枣的功力功力全然还不够啊。


    不过能如此这般，也是不错了。


    “我晓得萧叔是为了我好。”


    祁北南诚然道“您放心，我会保护好他的。”


    萧护在城里吃了午食。


    午间萧元宝做了两道祁北南和萧护都爱吃的菜。


    因一时忙不过来，他没做多少，便喊赵五哥去酒楼里提了几个好菜回来。


    他和祁北南住在城里，得闲时还常有出门打个祭，城里酒楼的菜倒是不觉多稀奇了。


    萧护少有在外头吃，买几个菜回来，他吃着口味新鲜，倒是还爱吃。


    家里人不多，祁北南又不爱扎炮竹，如此一家子吃顿好的，便算是庆祝了。


    外人瞧来也太冷清了些，不过一家子反倒是都挺乐意这般的团聚，没有恭贺应酬之扰，下午些时候才回去。


    秋里头庄子上忙，离不得人，不过打今年起赋税就减免了，家里不再缴纳田产赋税，能省下不少事不说，纯纯进账，实在是喜人。


    这样算来，庄子上一年能进一两百贯的账，便是抛却开销，也还能有百贯之数。


    如此日子，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祁北南嘱咐了萧护，现今他中了举，有了免除田产赋税的资格，少不得会有人想攀附。


    如若有人使好，请求予以庇佑，不要轻易应承理会。


    萧护倒是晓得会有些商贾农户看中减除赋税的好处，会拖家带口依附于举人大相公手下。


    原本要缴纳朝廷的三成或是四成的赋税，缴纳一半或是大半给举子老爷以做供奉。


    如此一来，自还省下了一半的赋税。


    而举子也可从中白获得一半的供奉。


    民间这样的事情并不新鲜。


    萧护不大懂得那些士商的弯弯绕绕，祁北南既然说了不让这样的人前来依附，那他就不让。


    于这些事情上，他的头脑，自是远远不如祁北南。


    再者庄子上已经享受了减免田产赋税的优待，家里并不短缺银子，他心头觉着确实没必要再受那些商户农户的好。


    在宅子门口送走萧护，祁北南瞅着两只眼睛还望着牛车远去的哥儿。


    他虚咳了一声，待着人听见他的动静转身时，却不理会人自行折身进屋去了。


    萧元宝看着自顾自就回宅子了的人，他迷糊了一下，跟着过去“干嘛也不喊我一声。”


    祁北南不说话。


    萧元宝几大步上前去“我与你说话呢。”


    祁北南这才停下步子，他负手看着萧元宝，说道“你看不出来我在生气么？”


    “啊？”


    萧元宝疑惑"中举的大好日子，你干嘛要生气啊？"


    祁北南看着萧元宝“你说呢？”


    “嗯？”


    萧元宝不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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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真去告发我呀？”</p>


    “啊？我哪有！”</p>


    萧元宝圆了眼睛，旋即他又意会到什么，问祁北南“爹爹训你了？”</p>


    祁北南默着没说话。</p>


    萧元宝见状，反倒是抿嘴憋不住笑。</p>


    “还笑！”</p>


    萧元宝耸了耸肩，学着祁北南的语气道“就是老丈人来了我也不怕～”</p>


    祁北南见此垂下眸子，好似是觉着有些被打了脸面。</p>


    萧元宝难得见祁北南如此，本想再笑张口话他两句，不想却一下子被祁北南捉住了手，他稍一使力气，自就不受控制的往他扑了些过去。</p>


    看着不过两寸距离前身姿挺拔的人，几乎能将他给倾覆了去，他立不敢笑了。</p>


    “这么说来真是你告状了。”</p>


    萧元宝连忙摇头“真没。”</p>


    祁北南看着人，微扬起眉“想你也不当那么狠心。”</p>


    “那爹爹真训你啦？”</p>


    “那叫警示敲打，不叫训斥。”</p>


    祁北南道“说若我不老实些，还要接你回庄子上呢。”</p>


    他转牵住了萧元宝的手“我可舍不得。”</p>


    萧元宝眨了眨眼睛，没好意思看祁北南，耳尖微热。</p>


    九月上旬，祁北南都在忙碌之中渡过。</p>


    出榜后次日，先去了一趟县府。</p>


    除却州府下发的文牒奖励，县上也预备了奖赏。</p>


    举人在县里更为紧俏，得到的厚待礼遇不比州府上差。</p>


    尤其是祁北南作为此次乡试的解元，出自岭县，可谓是让县里大增光彩。</p>


    届时学政和县公在教育选举这一块儿的政绩上也会可圈可点。</p>


    如此，县上自少不得对举子的奖励，以此也能勉励旁的读书人，更为用功科考。</p>


    祁北南便又得了县上三间空置的商铺，铺子在闹市的柳叶街上。</p>


    除此之外，另有县郊一处私林。</p>


    值得一提的是，私林周遭有二十亩的荒地可开垦出来种粮食。</p>


    于旁人来说这些荒地算不得是多好的奖赏，但祁北南有田恳，全然可以变废为宝。</p>


    其余几个举子便一视同仁了，一人得了闹市外的一间商铺，二十亩荒置田地。</p>


    这两年土地可见的紧俏起来，像是那般开垦好的肥田旱地，已然极少的拿出来作为赏赐了。</p>


    且朝廷对那些犯事的士族官宦的惩处，也愈发的喜欢从没收罚处资产上下手。</p>


    能得些荒地作为赏赐，也不差了。</p>


    没两日，祁北南又与几位举子一同到学政府上参加谢师宴。</p>


    接着到县学里做讲学，谈说秋闱考试的经验，鼓舞勉励县学中的读书人。</p>


    这厢就去了几日时间，稍稍得了些空，回了庄子上，又好生宴了乡里的贤达耆老。</p>


    祁北南虽是不爱这些应酬，却也不能不办。</p>


    到时候教乡里的人以为他中举抖起来了，面上虽敬重他是举人老爷，笑脸相迎，可背地里难保没有说辞。</p>


    祁北南哪怕并不是圪山村的本籍人士，但在此久居十年之久，在此科考经营，不得不与当地的人友善融洽。</p>


    届时要选举做官，是会有官员前来地方上考察的，彼时一一请问这些乡绅耆老，问及品行、处事一系。</p>


    若与这些贤达耆老不睦，说上几句不大中正的话来，教考察官记上一笔，想要受选举为官也会受到不小的阻碍。</p>


    罢了乡上的宴请，回到县里，才得功夫请自家交好的朋友亲戚聚一场。</p>


    祁北南请了素日来往好的几户人，外在也请了一同赴考的同窗。</p>


    大伙儿都携了礼前来相贺，独是马俊义不曾前来，说是得了风寒，带病不宜外出。</p>


    祁北南也不知是真病了还是借病不肯出门，他此次下场未曾中举确为遗憾。</p>


    本也是县学里头拔尖儿的学生，结果拔尖儿的连中两个就罢了，连在县学中等水平的赵光宗都中了，他难免心中有些难捱。</p>


    倒也不是妒忌同窗，只是家中给的压力不小，没有中举，心里总归不好受。</p>


    人未到，礼却至。</p>


    祁北南、赵光宗和罗听风都收到了他的厚礼。</p>


    祁北南想着等过了这段日子，得空也去宽慰他一番。</p>


    说到底，年纪也比他们小上一些，心志上不稳，也是寻常。</p>


    自家宴罢，又前去罗听风家里吃宴，再又是赵光宗屋里。</p>


    紧锣密鼓的宴席下来，可不就去了十余日。</p>


    日日的酒水大肉，祁北南觉着自己满肠满胃都是油腻，连吃了两日的白水青菜萝卜汤才给缓了过来。</p>


    赵光宗的行程与他也没甚么相差，又欢喜此番中举后光耀的四处应酬，又忍不得诉苦，就这般应酬下来，还能有几天静下心来读书的功夫。</p>


    眼瞅着会试与乡试放榜的时间相隔又短。</p>


    祁北南宽慰他，这些应当的礼数不做全，将来只会有无穷尽的麻烦。</p>


    也不靠他们如此，天下的举子都是这般。</p>


    就连罗听风那样的书呆子也都应酬，倘若过不得这关，将来也难在官场上混。</p>


    祁北南忙着应酬，萧元宝也没得闲着。</p>


    原本家里很是空旷宽敞的库房，从一场接着一场的席面儿下来，不知觉间就变得充盈了起来，收得了好些礼。</p>


    书用这一块儿上最是繁多，收得毛笔八支，墨四方，砚台三盏。</p>


    这般零散送的都是相对于名贵有来头的，也有些送得书用物没甚么名气，这样的就会送上一整套的笔墨纸砚，全套的足也有四套。</p>


    外在还有许多散物，像是雕竹刻兰的笔筒、墨盒、镇尺等等。</p>


    东西小件儿，可却格外的精致细巧。</p>


    吃喝穿用送的人也不少，毕竟是不会出错的礼。</p>


    各色绸子收得了十二匹，茶盏子两套，一套青花，一套白瓷。</p>


    家具也是有人送的，太师椅收得两把，千秋书架一组，百宝箱两只.</p>


    他一一清点着记录再册，将来送了礼的这些人户家里办事做宴，都得回以差不多的礼才行。</p>


    九月下旬上，门庭才算是清净了下来。</p>


    祁北南如今中了举，是不必再去县学继续读书了的，他日里就在家中温习，倒是还节省了些前去县学的时间读书。</p>


    这日一早，铁男进书房里来禀告，说是来了两个面生的男子，是镖师行的人，想要拜见祁北南。</p>


    祁北南默了默，问铁男“可问了姓名，是不是姓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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