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满饮秋色枕藉舟中...

作品:《[红楼]贾璋传

    贾璋走上前去,在陈瑞祥的引荐下,拜会了众位客人。


    他见到翰林就叫学士,见到名士大儒就叫先生,见到有爵位的就叫世叔世伯。


    总之,这些称呼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在陈瑞祥的介绍下,众人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少年和陈瑞祥并不是亲叔侄。


    不过四王八公间多有联姻,说不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七扭八拐的亲戚关系呢?


    这孩子的诗词写得很是不错,尤其是那首小词,很让承泽先生满意。


    小词的曲牌是《西江月》。


    词中写道:“满饮一湖秋色,饱览无尽天光。蓐收同我探秋阳,溅起镕金细浪。明日花开更好,今宵露宿何妨?金谷园里踏摇娘,恰似春波楼上。[1]”


    小词清丽细腻,殊为出彩,难怪承泽先生喜欢。


    而陈瑞祥他当然也不会只夸耀贾璋一人的才华。


    他把其他士子叫来,不就是为了防备贾璋他木秀于林,为人所嫉吗?


    若只想捧着璋哥儿一个人,他又何必叫其他的士子一起过来呢?


    既然把别人拎上来打掩护,那就要把该给的报酬给足了。


    这些年轻人受邀前来,哪个不是为了扬名呢?


    难不成还真的会有人只是为了逛园子来这里的?


    于是,陈瑞祥拿起了魁首董峤的花笺,极力夸赞董峤诗中的“云破月”与“青袍”几句风骨清标,用词极妙。


    又拿起了其他人的花笺诗稿,把他们全都夸了一通。


    被邀请过来的士子们都很高兴。


    他们费尽心思吟诗作赋,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日后他们出去也能说,某翰林/某先生在陈寺丞举办的藻园文会上夸过我的文章,进而宣扬自己的文名了。


    陈瑞祥在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后,便把各色彩头发给了这些被他请过来的士子学生。


    这些彩头,无非是玉佩名砚、湖笔徽墨、金银锞子等物,虽不十分新奇,但是意头却是极好的。


    发完彩头后,陈瑞祥就让他们这些年轻人自己下去玩了。


    从陈瑞祥那里离开后,贾璋便去找蒋凤举与叶士高他们去了。


    可是,当贾璋按照记忆中蒋凤举的位置找过去时,却发现蒋凤举的座位上


    空空如也。


    只有不久前被他派过来给蒋先生报平安的小厮黄柏在那里等待。


    先生他去哪儿了?


    贾璋刚要问黄柏,就听黄柏主动禀告道:“几位大人写完诗后不耐烦应酬,便约着一起去游船了。”


    “吴大人还说什么‘满船清梦压星河’来着。”


    “蒋先生让我留下来,等哥儿回来给哥儿带路去寻他们。”


    贾璋听黄柏如此说,便让黄柏在前带路。


    主仆三人一起走到湖边,贾璋只见湖水之中明月皎洁,波光粼粼,或许这就是范文正公文中所说的“浮光跃金,静影沉璧”罢。


    他站在岸边,看着湖中明月的倒影,问黄柏道:“先生他和你说过我们过来后如何找他们了吗?”


    这湖上游船虽然不多,但也不是只有蒋凤举他们那一处舟楫——写完诗文后不耐烦应酬,出来散心的人可不少。


    他们总不能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找吧?


    黄柏回道:“先生叮嘱过,说是等我们去找他们的时候,直接往有荷花的地方去就是了。”


    “而且先生他们特意在船头挂了带凤凰的灯笼,那凤凰是吴大人现画的,好认得紧。”


    贾璋这才把心搁到了肚子里头。


    主仆三人登上小舟,吩咐艄公把船往那藕荷深处划,好去寻找那几位追寻“满船清梦压星河”意境的风雅名士。


    在湖里栽满了荷花的地方,贾璋主仆三人终于找到了蒋凤举他们的乌篷船。


    打赏了艄公赏钱后,主仆三人抛弃小舟,登上了蒋凤举他们的乌篷船。


    蒋凤举见贾璋来了,问他刚才作了什么诗,陈大人待他亲切不亲切,贾璋一一答了。


    蒋凤举听了,欣慰地点了点头。


    而坐在蒋凤举对面的吴编修则问道:“璋哥儿的词写得很不错,诗也很工整,你可得彩头了吗?”


    贾璋点了点头,拿出那块被陈瑞祥当做彩头的蟾宫折桂白玉佩给吴编修他们看。


    叶士高笑道:“你在文会上作诗有彩头,来我们这里对句也有彩头,我便出个上联让你来对吧。”


    贾璋知道他们这些大人最喜欢考校小学生作对子了,因此点点头道:”大人请出——”


    叶士高笑道:“芳园铸就


    ,铺线毯青青,可收春时红杏,夏时绿柳,秋时金菊,冬时白梅,四季花新入新茶。


    这对子确实很长,叶士高的语速也非常快……


    但贾璋他上辈子就是专职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平日里皇帝说话,他半句都不会忘,此时速记叶士高出的上联,也不成问题。


    而且他前世也参加过酬唱,这辈子又记诵过《广韵》,因此很快就对出了合适的下联。


    “京师维平,绕玉带泠泠,但看东城菽粟,西城簪缨,南城禽鸟,北城柴薪,八方风物进文章。


    叶士高继续出题道:“临水开轩,四面云山皆入画。


    贾璋对道:“凭栏远眺,万家烟火总关情。[2]


    吴编修和蒋凤举也凑趣儿出对子考贾璋,接着几人又吟诗,又作对,或吹陶埙,或奏洞箫,或饮茶酒,或采莲荷,最后却是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其他的宾客也因为文会结束后宵禁已经过去了的缘故,也大都选择在藻园里留宿一晚。


    直到第二天天色澄明后,才各自回家。


    贾璋他在离开藻园前,分别拜别了陈瑞祥、叶士高和吴编修等人,然后才和先生蒋凤举一同家去。


    返程的路上,蒋凤举欣慰地道:“璋哥儿做得很好,给先生长脸了。


    贾璋道:“都是先生教导得好。


    蒋凤举却摇了摇头:“这都是你自己勤勉的结果,谢我做什么呢?


    因为昨天忙了一天,今天回程路上也颇舟车劳顿,蒋凤举给贾璋放了一天假,让他好生休息。


    贾璋点头应了,把蒋凤举送回后街蒋家后,才带着雪檀黄柏两个回到荣国府。


    鹤鸣苑内,贾璋沐浴后换了一身雪青色家常衣裳。


    待到头发干了,贾璋才让红杏帮他束发。


    休息一会儿后,贾璋就出门去找父亲贾赦去了。


    而贾赦此时正在前院书房里面欣赏他的宝贝古董呢。


    他这辈子也就这点儿爱好了。


    或是在漂亮丫鬟中间倚红偎翠,或是在名贵文玩身旁讲古说今,总是能让他感到快活的。


    当然,他以前他还会干一些倚仗自己的权势强抢人家宝贝的混账事。


    但如今在贾璋的劝导下,贾赦已经把


    这些恶习改掉了。


    贾赦他不喜欢出门,除了在大朝会的时候不得不出门点卯外,贾赦很少出门做客。


    其实贾赦年轻时并非如此,在义忠亲王还是风风光光的太子殿下时,他也曾是银鞍白马、倚楼红袖招的飒爽少年……


    可是在太子被废后,他为了避风头,只得深居简出。


    当然,那时候的贾赦也没有想到,在这之后他会失去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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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长子没了,后是妻子去了,再然后贾代善也走了。


    他袭了爵,但却只是区区的一等将军,皇帝厌恶废太子残党之心由此可见一斑。


    贾政也趁机鸠占鹊巢,在西大院与荣禧堂之间开了月亮门,让他媳妇搬到荣禧堂三间耳房里日常起居理事,俨然一副当家人的做派。


    母亲偏心老二,他却一事无成。除了整日和小老婆喝酒消愁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好做。


    而他的朋友陈瑞祥和侯孝康,却分别在尚宝寺和禁军里当差,前途一片光明璀璨……


    所以,他这种被圣上厌弃的人,最好还是离他们越远越好。


    即便陈瑞祥和侯孝康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发小,不是那等势败休云贵的酒肉朋友,并不会为了避嫌就躲他,但贾赦自己也不愿意去见他们。


    何必让他们也沾一身泥呢?


    后来,废太子的风头过去了,贾赦不用避嫌了,可他也不愿意见年轻时的朋友了。


    人家的生活犹如芝麻开花节节高,而他却沉沦在泥沼里……


    而且,他自己也没有从水里火里挣扎出来的能力和心气儿。


    所以何必再相见呢?


    有的时候,贾赦也会后悔自己故意避开旧友的做法。


    但是,当那股后悔劲儿过去后,贾赦想要和旧友重归于好的念头也就散了了。


    这么多年未见,想来见了面也无话可说了。


    他这个人这样没出息没志气,实在不是什么良友。


    老陈和小侯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他却没想到,儿子贾璋居然过来找他,并且向他提起了这两个被他本人深深地掩藏在记忆里的名字。


    “父亲,我昨天参加的文会就是陈瑞祥公举办的,他对儿子很是照顾。


    “陈世叔说他和父亲是很好


    的朋友但父亲不愿与之相见他对此很是伤怀甚至还想让我瞒着父亲


    “儿子不愿意欺瞒着父亲便婉言谢绝了陈世叔的建议。但两位世叔实是诚恳我便答应了回家后会来向父亲转达他们的思念之情。”


    “我想两位世叔也是十分看重与父亲的情谊的否则他们就不会这样照顾我了。”


    “儿子也盼着父亲能有一二好友陪伴呢就像儿子与蒋循、柳熠一样共欢同乐……”


    贾赦知道蒋循是贾璋先生蒋凤举的小孙子是贾璋亲密的小师侄。


    而柳熠是理国公府一等子柳芳的嫡幼子。


    贾璋在和贾琏一起去参加牛镇宗举办的烧尾宴时结识了柳熠两人关系很不错并且经常通信。


    贾赦是知道儿子这两个小朋友的。


    他们对于璋哥儿来说就和陈瑞祥与侯孝康对他来说是一样的。


    他们是关系极佳的发小……


    就在这时贾赦突然看到了贾璋腰间挂着的青色团兔玉佩。


    “这东西是你陈世叔送你的吗?”


    贾赦嗓子有些哑地问贾璋道。


    贾璋听到贾赦对他发问轻轻地点了点头。


    贾赦的记忆被这块团兔玉佩带到了许多年前。


    陈瑞祥属兔这枚团兔玉佩正是他曾经送给陈瑞祥的生辰礼物。


    贾赦没有想到陈瑞祥居然把这块玉佩保存得这样好又保存了这么多年。


    那时候他们还是斗鸡走狗、呼卢喝雉的纨绔少年对什么物什都不放在心上的……


    可最后这块玉佩却被保存得这样完好。


    然后又兜兜转转回到了他们璋哥儿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1】仿张孝祥《西江月》所作(我写的很一般敬请谅解!)


    【2】文中“临水开轩”联出自袁枚《随园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