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標準時間17:00，隨著一聲猶如撕裂長空的砲響，比賽第三天第二場正式開始。三輛塗著深青、藍白與紅銅色條紋的車輛，在起跑線齊齊彈出，像三道被釋放的能量流，猛然衝入賽道。


    「這點風算不上什麼。」伊納達·琉伍塔的聲音透過無線電傳來，語氣堅定卻不急躁，仿佛他早已見過更混亂的風壓層。


    「我會在前面壓住節奏。托摩科，妳盯好右側標線區，彎前三十公尺有凸縫。」庫瑪尬伊·希娜不浪費時間客套，直接布署第一段戰術。


    「明白。」科吉瑪·托摩科短短一字回應，聲音穩定如從量具讀出數據。她的車穩穩排在第三，離希娜與琉伍塔的尾燈距離不過兩輛車寬，卻完全沒有搶線的意圖，而是將整體推進的節奏調至最佳呼應頻率。


    三輛車組成斜線隊形，針對即將進入的「流風階段」作出應對。


    這段道路以大量高架與半開放牆面著稱，在黃昏時分，強烈斜陽與不規則側風形成複雜對流，使得空氣密度在每十公尺便有明顯落差。若不掌握得宜，即使是微小誤差也會被放大成車身擺動甚至偏航。


    「風向偏南，主推力在車體右後三分之一區域……琉伍塔，妳的配重設得太前面了。」托摩科開口時，琉伍塔已明顯開始調整內部配重系統。


    「正在修正。後懸重量加百分之七。」他迅速完成設定，車身輕微晃動後便恢復穩定。


    他駕駛的，是一台在起步加速與極速之間取得絕妙平衡的中置引擎車，底盤低，重心集中，卻因此在側風中容易偏轉。而這份弱點，卻在他冷靜與敏銳之下化為掌控邊緣的武器。


    第一道螺旋彎出現。這段被稱作「翻角蛇道」，因其路面略呈橢圓升起狀，外加八十度以上的回旋角，極容易讓駕駛錯判進彎角度而造成路線偏移。


    希娜第一個衝入彎道，她沒有一絲遲疑，反而略帶侵略性地提前切入彎心，左前輪幾乎擦過內側防撞樁僅兩指寬距離，輪胎輕微摩擦起火花。


    「彎心角度良好，出彎偏移預計0.3米……琉伍塔，緊跟上。」她的聲音依然冷靜，卻透露出對隊員百分之百的信任。


    琉伍塔毫不遲疑地切入，她所走的角度稍比希娜更開一些，以利用自己車輛的加速特性在出彎階段拉回線位。雖然因此犧牲些微進彎速度，卻能在重回直線後快速回復至最適轉速。


    「很好，第二段接近。」托摩科報告，她選擇了最穩定的軌跡，稍退後半個車位，作為兩人之後的保險位置。


    轉過翻角蛇道，是著名的「樓影街」，這段直線雖看似無難度，但因位於高樓之間，光線會在每三十秒出現明暗交錯，再加上路面材質變化，使得反光與輪胎抓地力不停變動。


    「琉伍塔，右後懸在第七秒會有一次輕彈，可能會讓車尾飄移。」


    「收到。準備在彈跳後即時轉向修正。」


    「我在後面觀察妳的姿勢。」托摩科加一句，語氣比先前柔和些。


    彈跳出現，琉伍塔的車身果然出現輕微漂移，但在不到一秒內，他利用方向盤逆向施力，結合剎車修正，把車體穩穩拉回正軌。


    「漂亮。」希娜淡淡地說了一句。


    琉伍塔沒有回答，只是讓轉速進一步推上，他的車引擎聲在這段回音極大的樓影街中顯得格外低沉，像是一頭野獸正壓抑著本能的怒吼。


    接下來，是一段有著「蛇脊脈動」之稱的S型連續彎，連續五個小彎中混合了微上升與微下降的地形，對避震系統與駕駛人的操作負荷是極大考驗。


    希娜最先進入這段，選擇的是極限貼線策略，以最短路徑通過；琉伍塔則選擇內中交錯軌跡，讓車輛在轉彎之餘仍保有足夠加速餘裕；托摩科則採穩定偏外側的滑線，避免進彎時因側傾造成輪胎壓力異常。


    三人風格不同，卻如一體運作。彷彿這不是三台獨立的賽車，而是一台三段式機械，正以流暢一致的節奏行駛。


    「進入第六彎了。」希娜提醒。


    「前方溫差區域出現……看起來地面濕氣開始浮現。」托摩科盯著地面上的輕微霧氣變化，迅速通報。


    「調整煞車比例，前六後四。避震強度再下調一級。」琉伍塔邊說邊操作，一秒內完成所有設定。


    「我感受到熱氣湧進車艙……冷氣系統反應延遲。」希娜眉頭略皺，但聲音依舊不急不徐。


    「重啟一次主循環試試看。」托摩科立刻建議。


    「不行，這段要用滿轉速，重啟會出現低電壓警告。撐過這一段再處理。」


    他們一邊高速行駛，一邊精密調整車輛的每一項參數，近乎像是在動態維修飛行中的噴射機——這不是比速度的比賽，而是對所有技術與心理承受度的複合考驗。


    終於，直線段再次出現。他們已經接近賽道的後半段。這是一段光滑、筆直，沒有過多複雜元素的開放區，理論上是拉高極速的最佳時機，但同時也最容易出現「加速錯覺」而忽略細節失誤。


    「保持當前隊形。」希娜命令。


    「明白。」琉伍塔語氣已漸緊繃，因長時間處於高壓環境下，即使再多次訓練也難免疲憊感滲入神經末端。


    「琉伍塔，我會拉慢0.2秒讓妳上來，然後我們做雙滑動接力。」希娜開口。


    「那妳會因此犧牲加速時間……」


    「別囉唆，按計畫來。」希娜語氣微硬。


    琉伍塔沉默兩秒，然後說：「……了解。」


    雙車幾乎同時調整節奏，托摩科則靜靜跟在一旁觀察，預備必要時介入接應。這不是衝刺的時刻，而是為最後一段戰術部署打下根基。


    「琉伍塔，穩住右側。」托摩科的聲音在無線電中低沉傳來，沒有絲毫多餘的情緒起伏。


    「右側是嗎？了解，我會守住外線，不讓它空掉。」琉伍塔回應的語氣略顯緊繃，額頭的汗早已浸濕頭帶。他的車緊貼著右側護欄，尾燈在地面的倒影宛如一道斷續的紅鋒。


    雙車幾乎同時調整節奏，托摩科則靜靜跟在一旁觀察，預備必要時介入接應。這不是衝刺的時刻，而是為最後一段戰術部署打下根基。


    眼前這段「流刃滑面」由三段遞進坡構成，中段是最為關鍵的一折，坡度忽升忽降之間，會使車輛產生慣性偏移，若處理不當，不但無法拉高速度，反而可能在坡底失去線位。


    「托摩科，保持距離，我和琉伍塔會前推進入第一坡，你觀察後方節奏，別讓空位被人鑽走。」希娜的語氣不疾不徐，彷彿此刻並非置身激烈競速，而是進行例行訓練的戰術演練。


    「收到，我會掌控兩側壓力差，必要時推一輪氣閥，挪開車身重心。」托摩科回覆的同時，指尖已熟練調整電子穩定系統中的風阻分配。


    三車再度進入井然有序的進攻隊形，琉伍塔稍微側偏向右，希娜則往左線一點點壓入，給後方留下兩條錯位的風帶，供托摩科進出切換。


    第一坡點接近，琉伍塔咬牙提速，變速箱一瞬間從第五跳到第七，轉速暴升，引擎聲炸出如斷裂風管的怒吼。車體在推進中輕微離地，一瞬間彷彿進入無重狀態。


    「別硬撐，琉伍塔，第二坡點前五公尺要提早降一檔，不然下壓會太重。」托摩科低聲提醒。


    「……我知道。」他短促答道，呼吸中已開始夾雜雜訊，顯然是體能與精神都正被逐漸耗盡。


    庫瑪尬伊·希娜卻始終沉著，眼神直視前方緊迫的轉折。她沒有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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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發號施令，只是精準控制住每個下壓點與車體側傾角度，宛如精密設計好的金屬弓弦，從不彎折過界。


    在進入第二坡點前，三車短暫拉開不到一車位的距離。琉伍塔降檔的時機雖稍晚，但還不至於造成明顯滑移。希娜則從他的車身後方斜切，迅速與他交錯一瞬，再次回到外線領位。


    「重回原定節奏。準備終段衝刺。」希娜下令。


    這裡開始進入最後一段「翳光流道」，以其兩側高架遮蔽與地面光反折而得名。在黃昏餘光照射下，道路反射出的燈影呈現不規則圖樣，彷彿是水面之上的碎光，讓駕駛幾乎無法單靠視覺判斷前方距離。


    「可見距離大幅降低……我從後視鏡都看不清輪廓。」托摩科的聲音依舊穩定，但語速開始略快，顯示她已進入戰術判斷的高密度區。


    「琉伍塔，妳靠聲音抓轉速。只要我喊出『切線』，妳馬上跟上。」希娜的語氣忽然變得格外尖銳，與先前平靜完全不同。


    「是。」琉伍塔的回答極短，但每一個音節都被咬得緊緊的。


    三輛車此時宛如被困在一條翻湧的金屬管中，在扭曲的光影中交錯壓進，不可預測的風勢與反折的陽光干擾視線，使得每一秒都像從懸崖邊硬扯回來的呼吸。


    「切線！」


    希娜低聲斷喝。


    琉伍塔毫無遲疑地猛打方向盤，車頭急促偏向內側，車尾輕微滑動後瞬間拉直，完美嵌入希娜製造的內線縫隙中，兩車並肩高速穿越狹窄彎道，像一把銳利鉸刀劃開終段空間。


    托摩科在後不急不躁，掌握著兩人製造出的風壓洩口，進行最後一段的同步增壓。


    「現在！」希娜再次喊出。


    三輛車在一秒之內同時強制提升油門反應，配合全車重心向前傾移，使每個彎心角度都被壓縮到最極限，車體在瞬間側滑與修正中完成壓線通過。


    「通過點線。」托摩科通報。


    此時三車已經抵達終點前最後三百公尺。


    「推進模式五，開啟！」琉伍塔幾乎是吼出來，他的車在最後瞬間再度強行拉高轉速，輪胎與地面之間爆出尖銳嘶鳴。


    希娜仍維持最內線，沒有搶線、沒有遮線，她仿佛要證明：即使不使用任何妥協的手段，也能堅守隊長的領位榮光。


    托摩科在後方依然平穩，她早就明白自己並非為了衝刺而存在，而是在整場比賽中維繫整體戰術結構的骨架。


    終點線近在眼前，三車的尾翼彷彿都已互相交疊在一道蒼藍流線中。


    而那一刻，無聲爆發。


    三分鐘後，三輛雅瑪托達瑪希車隊的賽車停靠在終點檢查區旁，車門陸續打開。炙熱的空氣從車艙中逃逸，仿佛連機械都在喘息。


    琉伍塔一腳跨出車門，額上汗水連成串滴落，胸口劇烈起伏。他脫下手套，揉了揉脖子，不說話。


    「第三名，八分。」檢錄人員走過來通報，語氣平淡。


    琉伍塔點了點頭，神情略顯疲倦，卻不見絲毫失落。


    「第四名。」下一位是托摩科，她緩緩走下車，臉上無喜無悲。


    「那麼五分應該是我吧。」希娜最後一個下車，擦著額頭汗水，嘴角微微勾起。


    「我們以最小的空隙交錯進終點線……這場，不錯。」托摩科簡潔總結。


    琉伍塔望著兩人，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我以為我會再退一步，沒想到……妳們那個風帶，拉得太完美。」


    希娜沒有回答，只是將頭盔重新扣回包裡。


    「準備下一場了，這還沒結束。」她轉過身，眼神已經再次鎖定遠方尚未開啟的路線。


    那不是結束的視線，而是又一次踏上起跑線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