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和解

作品:《声声慢行

    温白根据走廊标识,搀扶老人去了主任办公室。


    老奶奶走的颤颤巍巍,当温白提议要不要坐轮椅时,被老人条件反射般强烈拒绝,并表示自己就想走路。


    进了主任办公室后,白发苍苍的医生一身白大褂,见老人进来,表情疑惑。


    “您刚不是来过了么,怎么又来了?”


    老人看着大夫,神色平静。


    “大夫,家里人不跟我说实话,我这趟过来,就是想听您说,我这病到底严不严重?”


    老人紧紧握住温白的手,温白感受到紧张的情绪,她搀扶着她的胳膊,想扶她坐下,老人却一动不动,像坐小山,眼里渴求的目光炙热,因渴望得到真相执拗灼人。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明白她的意思,他抬头看着温白,原本抿起的嘴唇蠕动两下,缓慢而艰难的变成微笑,语调也高昂起来,努力用一种欢快的口吻去陈述悲凉的真相。


    “您知道我这个门诊,是什么吗?”


    老人摇头,只直直盯着他。医生背着手,看着她微笑。


    “您看看您,多幸福啊,刚我看您儿子、女儿、儿媳妇、女婿、孙子孙女都来陪您了,有多少老人家像您这个岁数,孤零零一个人过来。”


    “您回去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去哪儿转去哪儿转,不留遗憾,也别想那么多,日子就是这样,稀里糊涂过着才最舒心。”


    老人听完这话,已然明白其中含义,但她脸上并无失落,相反,微笑着十分感激,眼角含泪。


    “谢谢你,医生。”


    “我今天总算听到一句实话,这心啊,踏实了。”


    温白扶着老人出了诊室,老人抬起头看了看门口挂着的“肿瘤外科老专家门诊”,露出释怀的笑,粗糙的手牵着温白,笑眯眯冲她道谢。


    “小丫头,谢谢你。你怎么在这层啊?”


    温白据实以告,老人听完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


    “可怜的孩子。”


    温白见老人情绪十分平静,不由好奇。


    “奶奶,你怎么这么平静?”


    老人笑了笑,颤悠悠拉着温白的手走到电梯口窗户前向下眺望,脸上挂着轻松惬意的笑,好像在为自己能走这一截路开心似的,又像个小孩子。


    “孩子,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知道什么情况?可人一旦生了大病,就失去了知情权,然后等你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又会失去对自己身体的决定权。”


    老人感慨良多,侃侃而谈。


    “其实我们自己明白,我们的身体是个什么状态,只希望家人能接受这个结果,尊重我们最后的选择,但这很难啊。”


    “很多人都无法有尊严的,按照自己的想法死去。”


    老人叹了口气,电梯铃声响起,人群鱼贯而出,身后传来老人家属焦急的呼叫声。


    然后老人被一双儿女按在轮椅上,老人欢快的神情顿时颓然,她像被架在烤炉上一群人簇拥着进了电梯。


    门缓缓合住,老人眼底轻松惬意的神光渐渐熄灭。


    电梯里还伴随着女人焦急嘶哑的声音。


    “妈你怎么能走路呢?我们给你买好轮椅了,你乱跑什么?你还生病着呢。”


    “妈,您不能吹风,感冒了怎么办,去哪儿都得离窗户远点。”


    “您这不是啥大问题,只是以防万一,咱们先在医院住段时间......”


    .


    温白静静的在医院花园里坐到天色渐暗。


    凉爽的秋风携带落叶款款而下,艳阳高照,秋高气爽,天空湛蓝无云。


    看着终要归根的落叶,和南去的飞雁组合而成的秋景。湖面波澜壮阔,太阳依旧朝起夕落。


    她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陈真给她打来电话,温白绕到医院最后边的VIP住院部,走到二楼。


    白繁珍睡着了,陈真和岑旭站在病房门口,见她来了带她一起去医生办公室。


    医生最后把情况告知众人后,岑旭眼底红血丝密布,他看起来困顿至极,此刻仍强撑着精神询问医生,如果坚持继续治疗,能不能延长她的生命。


    医生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只说尽力一试。


    陈真陷入沉默,他在犹豫。


    温白忽然就明白了他说的,有个遗愿,我很难帮她实现。


    他也不想放弃继续救治母亲,哪怕并不能医治,是尽力延长她的寿命。


    温白率先出声。


    “妈妈怎么说的。”


    陈真看着一旁正襟危坐的女生面色从容自若,前两日的悲痛伤怀之色已然敛起,眸光笃定闪亮的抬头,冷静询问。


    他答道。


    “你母亲不愿意继续治疗。”


    “好。”


    温白斩钉截铁的给出答案,没有丝毫犹豫。


    “那就按她说的来。”


    “温白!”


    岑旭红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急地喉咙鼓起,满腔情绪努力抑制,缓缓平和开口。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这件事不是......”


    温白出声打断他的话音。


    “我想尊重妈妈的选择。”


    “不然让她毫无生活质量的插着管子躺在ICU里。她受尽折磨,最终圆的是我们这些人的心愿,让她多陪陪我们。”


    “可这不是她生命的最后,想要做的事。”


    岑旭想要反驳,但张口竟不知说些什么,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陈真看着温白,眸色担忧不决,犹豫着。


    “可...万一她后悔了。”


    “会不会怨我们,没有再努怒力,争取治疗她。”


    温白闻此垂下头,默不作声。


    但脑海里忽然闪过傅揚的朋友圈,里面有一番话,让她很快又抬起头,语气更加笃定。


    “人生的后悔分两种。”


    “一种是既定事实,无法更改的悲剧。”


    “一种是当时有能力去改变,自己却没做的事。”


    “她的病既然已经是无法更改的悲剧,不如尊重她的遗愿,陪她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完成她还有能力完成的愿望。”


    她的目光看向另外两人,无比真挚。


    “你们说呢?”


    .


    最终,三人商定了结果。


    给白繁珍开启安宁疗护模式,医生会开始诊评估她可能存活的时长周期,在最大程度的减轻她的身体病痛的同时,配备专人医护24小时照顾,并让心理咨询师等人进行心里沟通疏导,同时也让家人入院陪伴。


    当温白的坚持得到另外两人的同意后,她忽然喜极而泣,呛咳着抹泪。


    心里默念着。


    妈妈,我做到了,守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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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望。


    其实你和爸爸都选择不告诉我真相,一方面是不想让我难过,还有一方面是不相信小小的我,可以冷静处理这些纷杂的事务。


    但我,做到了。


    随着陈真和岑旭推开病房的门,温白却屡屡止步不前。


    她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她觉得自己无颜面对白繁珍。


    也为了维护白繁珍努力编织的谎言,她得装作不知情,不露面。


    岑旭进了病房,陈真看着在病房外犹豫的她,鼓励她进去,温白笑着摆手摇了摇头,默默一个人走到公共区域的沙发处,瘫坐下来。


    就在她累的快要昏睡过去,忽然感觉手机震动,拿出手机,发现是白繁珍。


    她胸口一阵酸涩,忍住泪接通电话。


    “喂,妈。”


    刚说完,她就发觉自己实在不擅长伪装,自己已经很久不开口叫她了。


    但白繁珍似乎没察觉,在电话那头温柔地笑着。


    “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学习累不累?”


    温白明明在笑,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


    她勉强挤出笑容,让自己声音开朗一些,拿着手机站起来走到没人的过道,让周围安静的像在家里一样真实。


    “好好吃了,最近社团活动有些忙,但学习没落下。”


    白繁珍声音很轻,话音暖暖的,又带着一点严厉。


    “别因为其他事耽误学习。”


    温白笑了笑,音调柔和下来,平和而温柔。


    “好,我知道了。”


    然后她岔开话题。


    “妈,你到德国了吗?那边冷不冷?”


    白繁珍那边停顿很久,温白甚至怀疑走廊信号不好,正准备悄悄推门进来,白繁珍的声音又缓缓传来。


    “不冷,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温白又乐呵呵地笑了笑。


    “妈,上次,我不该跟你发火。”


    声音忽然就要哽咽,她努力捏着脖子,平缓下来音调,让自己音调保持正常,语调笑着,仿佛在闲聊。


    “我爸去世,你也伤心。其实能想开,过过自己的生活,挺好的。”


    温白又一次擦掉脸上泪水,笑嘻嘻地。


    “我不生你气了。”


    白繁珍电话那头好像信号不好,良久才发出声响。


    “你要好好学习,其他的事都不重要,学习最重要。”


    “信号不好,先不说了,明天打给你。”


    电话被匆匆压断。


    温白猜测,可能是她又开始疼了。


    她在走廊里呆呆坐了很久,才拿出手机给郝浔发了个借学习笔记的消息,郝浔立刻回复OK。


    她实在困,躺在沙发上沉沉睡了一觉,然后又猛然醒来,才发现岑旭坐在她身边,她的位置电动沙发被调至躺姿,身上还盖了条薄薄的被子。


    温白坐了起来,看着岑旭仿佛有话想跟她说。


    但她犹豫片刻,还是先开了口。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岑旭似乎没想到温白开口就是这么煽情的话,和他预料中怒气冲冲和他争吵质问的模样不同,此刻的她面色平静,眸光平和,极其冷静。


    岑旭忽然胸口一堵,只觉眼眶一红,立刻掉头离开,嘴里还不依不饶来了句。


    “温白你有病!吃错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