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清将人一个一个叫到办公室里谈话，问题问的也都是谢如绮提前给他准备的，比如对这件事的想法，有没有什么建议，有没有线索，有没有怀疑的人之类的，都是很常规的问题。


    而在这期间，谢安清竟然知道了不少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比如有人吞吞吐吐地说，她曾经告诉过朋友谢安清新作了一首歌，不过她朋友是谢安清的歌迷，而且是个普通人，应该和这件事没关系吧。


    有人则表示，在之前有别的工作室曾经想要来挖他，在他拒绝似乎不太高兴，是不是有可能是这个工作室的人做的呢。


    还有人犹犹豫豫地告诉谢安清，他觉得某某有嫌疑，因为某某的弟弟在网络上借钱挥霍，现在被讨债的追上门，某某全家都在凑钱还债，会不会有可能是某某为了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


    ……


    在每个人谈话快要结束的时候，谢安清都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件事我们应该报警吗？”


    而对于这个问题，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是：报警啊，干嘛不报！反正自己没问题，报警无所谓的，还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看到这样的反应，谢安清便会觉得松了一口气。


    而在被问话的人离开之后，谢安清还严肃嘱咐此人不能和别人说这次谈话的任何内容，否则抓到罚钱！并且按照有嫌疑处理！


    工作室的人其实并不算多，就这样一个人接着一个人谈，很快，就到了最后一个，贺凌——谢如绮把他放在了最后面。


    而在将贺凌叫到办公室之前，谢安清其实是有些苦恼的，因为他打心底里不相信贺凌会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之前的所有人似乎有没有什么很明显的破绽。


    难道是他漏掉了什么细节？谢安青这样想着，然后决定在贺凌这里走个过场，然后再问问谢如绮的想法。


    很快，贺凌来到了办公室，而谢安清的表情比之前要放松许多，他甚至笑着拍了拍贺凌的肩膀说道：“我相信这件事肯定跟你没关系，不过也不好搞特殊，所以才把你叫过来，我们就随便聊聊吧。”


    对此，贺凌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不过谢安清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他知道贺凌就是这样的性格。


    接下来的对话，和之前与其他人的对话区别不是很大，只是谢安清说起话来更加随意了一些，直到他问到了最后一个问题：“阿凌，你觉得这件事我们报警怎么样？”


    原本被谢安清放松的态度感染的贺凌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皱了下眉，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为什么要报警？”


    这个回答让谢安清愣住了。


    为什么要报警？这个答案和之前的人相比，实在是太与众不同了！


    这并不是像之前其他人说的“当然要！”、“我觉着行”之类表示赞同的话，更类似一种反问甚至是质疑。


    而贺凌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也忽然一顿，察觉到这个回答似乎有点危险，在与谢安清四目相对时，便看见了他眼里的惊愕。


    于是贺凌的心忽然一沉，知道自己大意露出了一点小破绽，但是无所谓，他的表面依旧一派沉静，继续说道：“既然你已经通过证据证明了这首歌是你的原创，那这件事情不就过去了吗？为什么还要节外生枝呢？你毕竟是公众人物。一旦和警察联系在一起，难免会有不好的影响吧。”


    然后他顿了顿，然后又说道：“当然，你要报警也可以，我也不会反对的。”


    他这番话似乎在为谢安清着想，而且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但是，谢安清却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感，于是一时间沉默了，而这个时候他听到耳机里传来谢如绮的声音：“既然他说愿意报警，那么你就让他来打电话吧。”


    听见谢如绮这话，谢安清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虽然工作室的人没有看到谢如绮，但是实际上，谢如绮并没有离开，她只是待在办公室隔壁的休息室里，带着耳机和谢安清一起听别人的回答，并偶尔说几句话。


    但是，在说要报警之后，真正叫对方报警的，却是第一次，这是进一步的试探。


    她在怀疑贺凌——谢安清难得脑袋灵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只觉得脑子里的弦嗡了一声，然后声音微哑道：“那……阿凌，你帮我打这个报警电话行吗？”


    贺凌交握的双手倏地收紧，然后又松开，然后从兜里拿出手机，试图自然地说道：“真的要我来吗？你自己打不行？”


    “你打。”谢安清坚持道。


    贺凌握紧了手机，一会儿后，他还是按亮了手机，按下110。


    “嘟嘟嘟嘟……”手机里响起了响铃的提示音，随着“滴——”的一声，里面传来一个老成的声音：“喂，你好，这里是xxx公安局，请问有什么事吗？”


    然而，听到电话里的声音，贺凌并没有说话，谢安清也没有说话，一秒、两秒、三秒……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


    电话里的声音逐渐从“你好？听得到吗？喂？”到“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你好，是不能说话吗？有危险地话可以敲两下……”


    忽然，贺凌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然后说道：“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算了吧，这个报警电话你自己打吧。”


    说完，他就站起身想要离开。


    但是，谢安清叫住了他：“阿凌，你知道吗？你是这么多人里，你是唯一一个抗拒报警的。”


    闻言，贺凌停下了脚，但是并没有回头：“所以呢？你怀疑我？”


    “不，不是。”谢安清下意识摇了一下头，心里忍不住升起几丝念想，他说道，“不是怀疑这件事是你做的，但是，这件事和你有关系是吗？你知道是谁做了这件事并且想保护他对吧？没关系的，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追究他，但是我想知道他是谁，我想知道什么原因……”


    听见谢安清仍旧信任着自己，贺凌的心里并没有多么高兴，反而升起一股暴怒和……更深的悲哀。


    “够了！！”他说。


    “你说够了没有！”贺凌猛地转过身，看向了谢安清。


    而谢安清则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只见贺凌双目圆睁，神色阴鸷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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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笨蛋吗？哈！我都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了，你竟然还说相信我！相信我？那我就告诉你吧，是，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根本没有别人！是我上传了《听春》，是我注销了账号！我也知道你的录音机里可能有存档，还想要骗过来弄坏掉，可惜老天爷都在帮你，你的录音机不见了，那时候我还以为老天爷在帮我，却不想你竟然就在关键的时候又把录音机找了出来，巧合的我几乎以为你是故意的……但是，你竟然还相信我啊，原来你不是故意的！哈哈，这真是……真是太巧了啊，为什么老天总是偏爱你？啊？！为什么！”


    谢安清脑袋里的那根弦“嘣”地一下彻底断了，他的嘴唇颤了颤，艰难的问出了同样的话：“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啊，为什么呢……贺凌无意识地扯了扯嘴角。


    “因为我恨你啊！你懂吗？”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贺凌便把这些年心时时刻刻煎熬着他的情绪喷薄而出，尽情地发泄道，“你那么爱问为什么，我也很想问啊！为什么当初毁容的是我，而不是你呢？你多好呀，老天爷多么偏爱你啊！出生在那么好的家庭里，就算你不想继承家业你的家人也都支持你，而我，毁容之后不再能登台，他们就立刻抛弃了我，又生养了一个孩子！”


    “后来你出道了，你多红啊！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你，所有人都只夸奖你，他们赞美你的歌声多么美妙，赞美你的容貌多么帅气，赞美你的家世多么显赫，你是多么的光彩夺目啊！而我，我只是一个待在阴暗角落里的小丑，甚至连不小心露出了伤疤都会被人说丑八怪。”


    “还有珞樱，珞樱！她明明是我的青梅！她明明喜欢的应该是我！可是毁容之后，一切都变了，她不再看向我，不再追逐我，她说她只把我当成哥哥，她说她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李珞樱，贺凌的青梅竹马，原本她喜欢的是贺凌，起码在贺凌毁容之前，她是喜欢的。


    在毁容之前，李珞樱总是用仰慕和崇拜的目光看着贺凌，总是喜欢来听他的演奏他的歌，说他简直就像是一个王子，贺凌原本以为可以和她从青梅竹马走到爱情，但是在贺凌毁容之后，李珞樱就渐渐疏远了他，最后还给他发了哥哥卡，拿谢安清当了拒绝的借口，然后像一只蝴蝶一样从他的世界飞走了，带走了他最后一点温情，同时加大了他和谢安清之间的裂痕。


    贺凌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你主角人生里的垫脚石，家庭、事业、还有爱情……我什么也没有了，而你，你拥有一切！”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一次事故，都是因为，我救了你……”


    他本来是拥有大好前途的天之骄子，但是在毁容之后，他却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身边的一切，一切，都一一离他远去，而唯一没有抛下他的那个人，却又过得越来越好，好像把他衬托的更加悲哀了一样。


    这种煎熬，这种痛苦，愈发光彩夺目的谢安清，怎么会懂呢？后来，这种煎熬和痛苦就慢慢变成了恨，变成了再也无法挽回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