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 53 章 无檐塔

作品:《日月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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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忆?’


    楚碧岸思起妹妹,眉眼带笑意。


    只听咚,恰如平地一声雷,气冲天地交,塔内景象顿时彰显。


    九层塔内,屹立着一颗参顶大松,以其粗壮九枝,贯穿塔内每一层,它的宽枝针叶,繁茂伸展于每一个角落。


    巨松枝叶渐渐呈现,忽有一枝从地下层板直穿透第九层,在楚碧岸身侧快速划过,他反射一躲,笑道:“我看见了,巨松!”


    “知道复明的喜悦了吧!”陶影使挥挥衣袖,将一树绿意,变成光影琉璃,是实也是虚。思及楚碧岸的所欲,他微微一笑,问道:“唉,你对你那妹妹?”


    楚碧岸一边沿着巨松向下探寻,一边扪心自问,切实坦率答道:“喜欢得紧。”


    他的神色平静,陶影使看出了他的真诚,却看不出丝毫风月的痕迹。


    楚碧岸的目光落在树下三分之一处,他发现树干在那里如瘿瘤般鼓涨处一圈,显得极不协调。


    他意在寻图,便觉那处或有物藏,遂沿枝干而下。待到了那处,细细一观,却一无所获。


    然而,他看到那瘿瘤老干无比贪婪,正吸食上方九枝的养分,充实己用,不容众枝再吐新枝,委放新芽。


    楚碧岸叹道:“此干壮己横生,忘失树性。如老叶不肯枯,新花不得放,此枝背离天道,根亦受其所累,恐基业将倾。”


    陶影使紧随其后,他的左眼雾蒙,心思却透亮,他说:“天垂此树之象昭示岳徽国社稷之貌,但那老皇帝可看不出这本相。他呀,只看得到这藏宝楼中有仙药无数,助他长生不老,独享江山。


    你看那九枝,已有四枝吸入了魂魄,那可都是老皇帝的亲儿子啊!还有三枝摇摇,两枝将垂,没一枝能熬过老皇帝,此乃亡国之相。”


    “当朝未必会亡。”楚碧岸伸手一指,指向他的新发现:“你看,老根之上发了新株。等等!”他欠身上前,凝眸一观,道“不对,它并非发于老枝,更像是自折于枝,自栽入地,自生深根,好叫人佩服!”


    陶影使对塔内情况了然于心,他淡淡地说:“是啊,你既已看到天有此意,就该知我为何敢在老皇帝这里胡作非为了吧,我这也是顺应天意呢!”


    “正成,反毁,成毁不过一树枯荣,于道上如实,于世间悲凉。”楚碧岸已知天运,人运尚缺,他再启主旨:“陶影使,行个方便,那图我们有商有量。”


    陶影使从上层幽幽飘下,白发银衣,与这一塔的琉璃树影,随风闪耀。


    “我告诉你些别的吧!”陶影使幻出树间雅座,邀请楚碧岸同席。


    他们的身影隐于巨松树干。


    “当年都说是公主失贞产女,可她从未与男子有过肌肤之亲,那子从何而来?”陶影使开局设问,楚碧岸微微皱眉,静待他的下文。


    “老皇帝觉外孙女为宫闱之耻,刚一落生便交给慕容公,命其弃之荒野、投狼喂狗。老皇帝心不安稳,又派龚羡之去行杀职。放置林中三日,后来那个被叫做秋然的婴孩儿三日不哭不闹、不饥不渴。慕容公思量或有转机,遂在旁护了三日,野兽畏葸不前,秋然安然无恙。”


    陶影使继续讲述,楚碧岸听到秋然,心中一动:慕容公信件中的遗漏之处,或许陶影使能将其补全?他听得更加认真。


    “等来龚羡之提刀刺婴,慕容公抱起秋然投身深林,求龚羡之给这婴孩一个自生自灭的机会。后来的事,你也知道,慕容公善举,引来了暗处的紫衣人,那紫衣人以婴儿口吻感激慕容公救护之恩,遂于虚空中抓来宝图献上。”


    陶影使忽然停顿,看向楚碧岸,来了一记重锤之音:“再多细情,我也不必说了,我就问你,这游行于各时各事的紫衣人,会是谁?”


    楚碧岸闻言思索:慕容公,慕容狂,娘,师兄,柳维扬,医谷,厉槐尹,各门各派......不同时间,在江湖各处,犹如不用水润的魔草,肆意萌生,又不定影踪。这紫衣人,会是谁?’他再看陶影使,一股熟悉的黑紫气萦绕在他的指尖,正展示给他看。陶影使似乎正被这股力量束缚。


    ‘或者说,他谁也不是,而是......’他想。


    楚碧岸略一沉吟,推测道:“我原将他猜做毒娘子,而后又觉,毒娘子也不过是他爪牙之一,听你这样一问,我不必猜了,那紫衣人正是你的主上!那么,他,是谁?”


    “哈哈,毒娘子。”陶影使大笑:嘲讽道:“他呀只是主上千千万万棋子之中还算好用的一颗,当然远不如我,但他毒啊,雌雄莫辨啊!


    “其实,这世上从没出现过什么紫衣人,凡胎肉眼见了世外之物,也只能将这世外之物看成人的模样,并且按照常人的认知来理解,他们既说不清也道不明,如何看得见真正的真相。


    主上它,无体无形,时常寄身在一株紫莲之上,自称莲笙。至于它的本想之莲的样子,你只需展开你右手的莲,那可是一模一样呢。”


    提到右手之莲,楚碧岸无奈一笑:为了逃离命运,来到了不能使用莲力的人群中。而在域外之地,他的秘密早就被‘众灵’感应到了。逃啊,在这天地间,真就无处可逃了。


    楚碧岸听见陶影使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他的眼神充满疑惑,他不解地问:“主人是自然所化,而你是从人所生,你二者怎么就生得如此形似,而气息却迥然至此呢?”


    ‘师父说过,莲笙是天地自造自化的上古之物,若是我右手的莲修炼成了,就能够感应到天地的规律、万物的生灭。然而,这朵莲花目前只显出雏形,我能感应到的除了那一份万物止息般的静谧,其他更深刻的启示还没有出现。陶影使说我与莲笙形似,又与我的气息迥异......我和它,是否有渊源,而它具体的样子,是怎样?’


    陶影使一直观察着楚碧岸,看懂了沉思的他,流露出的期待和探究。于是,他在沉默片刻后,又开了口。


    “我主何品,恰如世间薄情浪荡郎,广施雨露,子嗣众多,任女煎熬,由子生灭,他一概不管。


    对待我们这些棋子,也是如此,它随意撒出去,任成者自成,败者自败,他不在乎。”


    “你问他的目的是什么?”陶影使无奈道:“他的每一个念头,都能引发无尽的祸患,演绎出千万种世间戏剧。”


    “就拿慕容家的灭门惨案来说,它就是一出主人精心编排的戏剧,余韵无穷。而那些平淡无奇的烂棋子,就像厉槐尹一样,空洞无味。


    至于我能演绎多少?毒娘子是否还会登场?会不会改变模样?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棋子,何时会突然现身?你啊,是逃不掉的。”


    “你说我逃不掉,你是在暗示,你的主人对我有所图吗?”楚碧岸饮罢随身携带的杯中树露,淡淡问道。


    陶影使忽然折下一枚松针,化成实体肉身的人,一伸手,向楚碧岸讨水喝。


    沁凉下了肚,他散发出阵阵松香,口吐幽兰,有所保留道:“你既已知空器,最初我就是想将你炼成此物,献给主上,以此换回师兄。


    可我观你右手莲花,竟将你当成一丝希望,盼你能救我师兄,和那其中......”他的话语突然中断,换作别讲。


    “我主莲笙,如今的你还抗衡不了,所以我无法为你孤注一掷。”他的言辞闪烁,还瞬移,又换了一个话题,却是楚碧岸来此的目的。


    “那宝图你能寻到,它就在下面,但我不会帮你更多,除非有朝一日你的实力能得到我的全部信任。


    到那时,师兄的苦就到头了,而你也能活下去,但在那之前,你我都保好性命要紧。”


    他喝了一口树露,叹了口气。


    “今日,在这由我境化而成的塔内,得你光耀庇护,我才能对你实言几句。


    楚碧岸,你曾说过,你我殊途同归。那么,即便我听命于主上,成心拆你台,给你招祸,抑或是为你造幻制劫,你都别怪我。


    祸福相依,你就当是魔来炼你精进心,千锤百炼好好经历一场吧!”


    楚碧岸闻言轻笑,抱拳道:“多谢直言。恕我冒昧,能否告知,尊师兄是在何时开始受苦的?”


    陶影使惆怅展眉,缓缓道:“便是那秋然,出生之时。”


    楚碧岸紧随其后,追问:“与空器相关?”。


    陶影使摆手,不愿多谈此事,却转而言道:“我私下认为,藏星宫五十年一轮回的传说,或许与此有所关联。我猜想,你师兄之所以被主上视为劲敌,戏耍穷追,时时提防,是因为他知晓了一些极为关键的秘密。”


    “师兄!莲苼?”楚碧岸心中震撼,云易的对手竟然是莲苼。


    ‘我,当真不该逃的......”楚碧岸心中泛起懊悔之情。


    如今,天下看似安然,暗流看似不深,原是有人在背后与之抗衡.....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同门师兄。


    他因不愿背负命运而逃离天玑谷,如今又有何资格让陶影使这样的暗行者对他全然信任,孤注一掷呢?


    楚碧岸的心境依旧明净,但知晓了这些真相后,他褪去了那些微细的慢心,看向流露出静待花开神情的一瞳加半蒙,谦逊道:“解疑者皆为师,凭此情,只要你所行无忤,思正行矩,我任由你炼打,无怨无悔。只是今日还有重任在身,就不陪你在这无论是境内,还是天地象间,谈旧事,论道枢了!”


    说着,楚碧岸双手在空中转扭,秘拨塔内虚实转盘,将这幻生天象归返天心,恢复无檐塔内,尘土木橛肉眼可观的本来相。


    塔中状物一一可见。


    无檐塔共九层,楚碧岸现在所站之地,正是第四层。


    他环顾四周,看到架上排列着瓶罐与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