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作品:《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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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信加回来,但邵明曜却没再发什么。


    林晃身后的窗帘拉开了,那枚丑兮兮的杏核被摆在窗台上,日光填满龟裂的纹路,挺滋润。


    有时他回头,会看见邵明曜举着杏核对光看。邵明曜学习时戴着眼镜,光点沿着银色的镜框游走,镜片上映出杏核小小的轮廓。


    周五放学,林晃收到法甜主理人大赛组的短信,通知他审核通过,第一轮比赛将于两周后在D市举行。


    当晚,他久违地失眠了。


    主理人大赛的赛制是四轮淘汰赛加最后的总决赛。庄心眠生前连续参赛两年——第一年止步决赛前,虽然没拿大奖,但却为眠蝶揽来了知名度,扭亏为盈。第二年她更满怀期待,不料刚报上名,大火就将一切舔舐殆尽。


    林晃后来在遗物中找到一本手稿,才发现妈妈已经构思好了前四轮的参赛作品。


    不能让它们就那样蒙尘。


    他数着日子过了五年,终于要带它们去见见这个世界。


    连着失眠两天后,林晃还是走进了那家最便宜的铁馆。


    健身学拳本来只是生活所迫,但五年时光在那一拳一腿、一蹲一拉中凑凑合合又稳扎稳打地流去,少年的筋骨长开了,面颊的灼痕淡了,某天起,他开始回应别人的话,后来还会主动与熟人闲聊两句。


    大夫说他的好转可能与运动有关,但也可能他本来就没病。


    谁知道呢。


    前台姑娘打量了他一眼,“同学,咱们是铁馆,有氧器械比较少,你先去右手边有氧区体验下,行的话再办卡,这次不收你钱。”


    还有这种好事。


    林晃直接左转去了力量区。


    健身房里的人一般很少关注周围,但林晃属实有点扎眼,十几岁的少年身形薄长,穿着双旧帆布鞋,抓了把镁粉在手心搓开,就那么随性地站在了硬拉架前。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站到旁边,打算随时帮一把。


    他看着林晃直接把杠片上到六十公斤,劝道:“小兄弟,热身重量超过自重了,悠着点。”


    林晃没吭声,挽起袖子到肩,收紧核心,屈髋握杠。


    起杆的一瞬,纤细的手臂上血管爆起,隐匿在皮肤下的肌肉显了形,身体后侧链绷出一条笔直的动线。


    青涩与爆发力的结合。


    大叔惊艳地吹了声口哨,“可以啊。”


    馆里咣咣的砸铁声渐渐小了。


    几个身材魁梧的肌肉男过来围观,杠片循序递增,直到破百,最终停在一百一十五公斤,林晃只拉起一次就脱杠了。


    “可以可以。”大叔带头给他鼓掌,“还得是年轻人,看着瘦,能拉两倍体重。”


    “小孩,练了几年啊?”


    “没多大肌肉,还能有这爆发力。”


    “还好意思说,就你一身死肌肉,一上重量就完蛋。”


    “滚。小兄弟,你是练CF的吧?”


    林晃擦了汗,重新戴回口罩才说:“练拳多些。”


    另一人笑道:“巧了,有机会咱俩练练。”


    林晃看他一眼,“明晚吧。”


    重训会刺激人体分泌补偿激素,情绪迅速获得松弛。


    林晃舒爽了,甚至想学会儿习。


    他赶在晚自习前返校,快步走到厕所门口,刚要进去,就听到里面提了一句“口罩”。


    “从来不摘,午饭都是打包带回宿舍吃的。”


    “他室友说他吃饭也背着人。”


    “我估计是龅牙吧,或者兔嘴?”


    这话林晃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以前班上的学委说他是畸胎,找了一堆AI生成的“幻想恐怖生物”照片,还吓哭了两个女生。班主任放任不理,相比这些软暴力,她更在意学生的纹身能不能藏住。


    林晃理解,而且也无所谓。


    他正要进去,突然听到了邵明曜的声音。


    “让开。”


    洗手池全是空位,邵明曜却径直走向了闲聊的两人,视线向下,扫过两张僵硬的脸。


    “滚。”


    秦之烨和俞白也从里头出来了,秦之烨笑呵呵地搂住其中一个,“不好意思,我兄弟一听乌鸦叫就暴躁,你俩让一让他?”


    不等对方动作,他掰着人的肩膀往旁一推,顺手拧开自来水,边洗手边对镜子龇牙。


    “俞白!”他喊道:“你看看,我这算是龅牙还是兔嘴?”


    俞白掀起眼皮,冰冷的目光透过镜子落在那两人脸上。


    “你选,我可以帮你变成其中之一。”


    那两人跑得太匆忙,到门口还撞了林晃一下。


    林晃肩膀前束正酸得要命,没忍住“嘶”了一声。


    里头的水声一下子停了。


    邵明曜皱眉往外看,秦之烨和俞白也把头拧过来,三人视线齐刷刷的。


    林晃实在着急,顶着注视进去,背过身方便。


    尿完,又在三人的注视下洗手。


    他斟酌着,当邵明曜发小的面,似乎应该表现得亲热一点。


    但他浑身都疼,没什么精力社交。最后也只是拧上水龙头,透过镜子看向邵明曜。


    “嗨。”


    嗨得臊眉耷眼,嗨得生搬硬凑。


    邵明曜:“……”


    等人走了,秦之烨尴尬地问:“他不会全听到了吧。”


    俞白没好气,“你说呢?”


    秦之烨哎了一声,“不会想不开吧?我感觉他举止都不正常了。”


    邵明曜重新拧开水龙头,“没事。”


    他顿了顿,垂眸低声道:“这种话,他应该没少听。”


    三人往外走,秦之烨忍不住又问:“话说回来,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吗?”


    邵明曜摇头,“没见过。”


    “小时候呢?”


    “也没见过。”


    “啊?你俩不是认……”


    邵明曜皱起眉,“别问了。”


    五年前,林晃脸上缠着绷带,邵松柏说是火灾里留下了伤。时隔多年,伤肯定好了,但绷带换成口罩,也依旧遮着脸不让看。


    一定是很难看的疤,邵明曜想,遮着脸就是没释怀,所以他绝不会问。


    揭人伤疤挺没品的。


    他在秦之烨肩上捏了一把,“那两个人是几班的?”


    “六班的吧。”秦之烨嘀咕着,“我帮你问问。”


    *


    林晃好久不练,没控制住瘾,练猛了。


    一觉睡醒,他浑身发烫,胸肩背腿臀无一幸免,肌肉要爆炸,胃也直抽抽。


    教学楼都走空了,他拽起书包,忍着酸痛往外挪。


    一出门,差点吓跪。


    黑咕隆咚的走廊,两道鬼影贴墙站,朝他九十度一鞠躬:“林晃同学——对不起!”


    回声重重,不绝于耳。


    “……”


    谁啊。


    林晃忍着心悸,把口罩往上提了一下。


    遇见奇行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左边的朝他二鞠躬:“我们再也不乱嚼舌根了!”


    右边的跟上:“内在美才是真的美,我俩内外都丑陋不堪,请你别和丑八怪一般计较!”


    “……”


    林晃不喜欢用这三个字评价任何人,但……


    神经病吧。


    他转身贴着墙默默往外走,到走廊尽头,提着酸疼的腿根猛地加速。


    一直到坡街的路灯底下,风把人吹得醒过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