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愿意放你呢？”


    夏海江的手微微颤抖，一杯茶端了几次都没端起来，最后干脆作罢。


    “你是夏氏的未来，我跟你妈妈全力培养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为了一个……为了一个男人，要丢下夏家，抛弃夏氏？”


    夏海江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的讶然，额头上的皱纹也因为他的表情更深刻了一些。


    夏已深垂眸端起那杯茶递给夏海江，“爸，你知道我吃桃子过敏吗？你知道我不吃熟的西红柿但可以吃生的吗？你知道你跟妈非常忙的那一段时间我是怎么过的吗？说这些有些矫情，可这些，孟星河全部都知道。”


    夏海江眼神微动，“我跟你妈那全是为了你啊，为了咱们家更好的生活啊，孟星河呢？那些说不定只是他的手段，他只需要稍微地关注一下你，你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你被他骗了！”


    “呵……”


    夏已深不禁冷笑出声，笑得眼圈都红了，“要是他骗我该多好啊，我宁愿他继续骗我。”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蒙上了一层沙哑，“可事实是，我一直在死死拴着他，小时候限制他的交友，长大后又说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把他拴在我身边，性格那样好的一个人，竟然被我逼的……”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卡出了，“去死”两个字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了。


    夏已深的手抓住了椅子扶手，以此来缓解自己痛到发抖的双手，“所以，爸，您说错了，有心计的不是他，是我！也不是他非要我，是我非要他，是我……离不开他。”


    夏海江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他想不明白，一点儿都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当初那孩子进家的时候，他还挺开心的，有个同龄的小孩儿能陪着自家儿子。等自己和自家老婆出去工作了，小孩子们做着伴儿也不至于太孤独。


    他也曾喜欢过孟星河的。


    那小孩儿性格好，每次见了都仰着笑脸，平日里也不聒噪，跟他认识的富家子弟完全不同。


    可是……这样乖巧又漂亮的小孩儿，为什么要跟日夜相处的夏已深产生感情呢？


    或者说，夏已深从小什么都不缺，要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为什么要跟孟星河纠缠在一起呢？


    他真的想不明白。现在年轻人的很多想法他都想不明白。


    面对夏已深坚定的心意，夏海江彻底说不出什么了。


    他的眼神在夏已深身上徘徊了片刻，企图从其他的任何角度去反对这段感情，劝服夏已深的冲动。


    可他的眼神在看向夏已深胸口的时候，彻底变了样。


    “你……受伤了？怎么弄的？”


    夏海江面色焦急，语气急促。


    他匆匆走到夏已深面前强硬地扯开了对方的衬衫。


    只见夏已深胸口歪歪扭扭地划满了血道子，其中一部分已经结痂，另一些还是鲜红色的，缓缓冒着鲜血。


    “你……”


    夏海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快…快叫杜医生……”


    他的话音还没落地，夏已深便轻笑着把口袋里的美工刀拿出来把玩，上边还有一些斑驳的血迹。


    他道：“爸，没事的，这都是皮外伤。我只是…想要记住今天。”


    “记住今天？”


    夏海江没听明白，面露疑惑。


    夏已深“嗯”了一声，“我之前没有了解过，不知道那些心理治疗会对我带来什么影响，我怕我会忘了。”


    他说着说着嘴角就扬起来了，眼神中的笑意挡也挡不住，“因为今天是孟星河开展的日子。”


    顿时，夏海江愣在了原地，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的表情。


    难道就因为怕心理治疗让他记忆混乱，所以就要拿刀在自己身上做那些血淋淋的记号吗？用疼痛记住吗？这跟跳崖的孟星河又有什么区别


    夏已深真的……疯了吗！


    夏海江瞬间泄了气，挺拔的身姿也瘫软了下去。


    这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儿子有些陌生，对方好像不仅仅是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夏总了。


    夏海江深呼吸了几下，拇指和食指来回摩挲着。


    当初因为妻子怀孕而戒掉的烟瘾，再时隔二十多年后居然让他想要重新捡起来。


    不知道烟草是不是能麻痹他现在的大脑呢？


    夏海江一边想着一边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慢慢闭上了眼，只抬手轻摆了摆，便一个字也不多说了。


    夏已深得了示意之后便坦然起身，“那我先下去了，爸，您也注意身体，我不会影响夏氏的，相信我。”


    夏海江苦笑了一下，没再应声。


    只是在夏已深马上要消失在眼前的时候说了一句：“去医院看看……”


    夏已深点了点头，“好。”


    *


    夏已深前脚刚走出夏家的门槛，助理后脚就跟上来了，“夏总，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夏已深抬腕看了下时间，“距离开展还有两个小时，我们现在就过去，要快！”


    他一边说着一边钻进了车里。


    助理犹豫了片刻，“可是，你的伤得去医院才行。”


    助理的眼神在夏已深胸口处停留了一瞬。


    鲜血的晕染面积越来越大了……


    “来不及了，套一件衣服挡上好了，快开车，先去展览。”


    夏已深一边说着一边抽出纸巾仔仔细细地把那美工刀擦干净了。


    这还是他跟着孟星河的时候捡到的，不知道他的哥哥有没有发现美工刀丢了呢？


    *


    临城去南城开车需要三个小时，哪怕夏已深一再催促，他们最快也得两个半小时才能赶到展馆。


    所以等夏已深到的时候展馆中已经陆陆续续进了不少人了。


    孟星河和林繁俩人在展馆们口不远处的露天咖啡厅里百无聊赖地喝着咖啡。


    等夏已深捧着鲜花的身影出现的时候，孟星河的手不禁一颤，险些将咖啡洒在自己腿上。


    林繁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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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夏总可真的是……执着啊！”


    孟星河抿了抿唇，在过去和不过去之间反复纠结。


    他从来没想过夏已深居然会真的过来看展，他明明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为什么还不放弃呢？


    他一边想着一边轻咬着咖啡杯。


    突然，夏已深的目光转向了他这边，孟星河条件反射一般别过头去，拿咖啡杯挡着自己的半边脸。


    夏已深笑了笑，但没有走过来，而是无视掉旁边探究的目光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展馆门口。


    “他......他这是干嘛呀？”


    孟星河有些懵地看了林繁一眼。


    林繁轻轻挑了下眉毛，没有应声。


    路上人来人往的，夏已深的长相本就很惹眼了，现在往那人口流动出一站，别人啥都别看了，就看他吧！


    孟星河眼神暗了下来，他快步走到了孟星河跟前，“我已经说了你不用来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能不能不要再骚扰我了。”


    孟星河一张嘴就像是带了刀子似的，恨不得要把夏已深千刀万剐再戳上千百个窟窿。


    夏已深抱着花的手紧了紧，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孟星河，“送给你，祝你万事顺遂。”


    一拳又打在了棉花上。


    孟星河算是发现了，他如果直言拒绝，夏已深便会说些其他的转移话题，并且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这是从哪里学会的新招数！


    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双手抱胸没有打算接下这束花的意思，但夏已深毫不在意，就这么一直举着。


    *


    这束花孟星河不接受也是应该的！


    毕竟三年前的圣诞节，在他订婚现场孟星河掉落的那束花他永远也弥补不了。


    他根本不敢想象孟星河是抱着何等欢喜的心情去取了戒指，又买了一束的玫瑰花，然后去找他，最后却亲眼看到了他同别人订婚的场景！


    孟星河那么脆弱，是怎么经得住的呢？


    夏已深的心脏又狠狠疼了一下。是心脏在疼，还是他胸口的伤在疼呢？


    恍惚之间，他好想闻到了一丝丝的血腥味从胸口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


    他的额间断断续续地冒着汗，而汗水滑落进他的衬衫又染痛了他的胸口。


    顿时，他觉得呼吸都重了。


    被关着的那段时间，他拿美工刀划伤自己的时候并不觉得疼，可是一见到孟星河怎么就突然觉得疼了呢？


    夏已深内心苦笑，可是就算是他受伤了，现在的孟星河也不会心疼了吧。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孟星河眉头微蹙，似乎是被夏已深的执着逼得没办法了，这才伸手接过了那束花，“夏已深，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不要再来见我了。”


    “为什么？”


    夏已深嘴唇惨白，“是怕自己的心不够硬，会对我心软吗？”


    孟星河顿时哽住，“不会心软的，我对你没有任何心软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