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誉拱手作别,戴好兜帽从容府后门悄然离开。一路避开人群,刻意绕了几条僻静的小巷,才来到城西的望月楼。


    望月楼掌柜的本就眼尖,何况是自家少主,他认出萧誉后亲自迎了出来将他带至二楼雅间,点了几样清淡小菜,又要了平时千金难买一壶的醉流霞。


    “世子今日来可是有事情吩咐?”掌柜的叫黄柳,此时收起往日待客时脸上谄媚的模样,肃了肃神情,恭敬地看向萧誉问道。


    萧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沉静的眸子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似乎此时坐在这里的人,与方才出现在容府的人只是有着与他同样的一张皮,而非同一个人。


    “容府最近可有什么异动?”他薄唇轻启,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黄柳垂首答道:“回世子,容府一切如常,只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只是什么?”萧誉语气依旧平静,但握着酒杯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骨节泛起一丝白色。


    饶是黄柳深入楚燕十多年,都不曾感受到还有比眼前这位年轻世子更大的压力。


    外面虽是寒冬,就这短短几息之间,他额上渗出一层薄汗,连忙说道:“只是那位右相近日与漠北信件来往频繁,似乎在密谋什么大事。”


    “漠北?”萧誉重复了一遍,眸光微闪,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放下酒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意气风发的面容。


    那是容蓁的二哥,容云洲。


    容云洲,年少成名,战功赫赫,二十岁便率军镇守漠北,素有“漠北之鹰”的称号。


    而在这之前,让这位少年将军一战成名的并不是在漠北,而是十七岁时在南疆一役,因其以少胜多、用兵诡谲而盛名。


    萧誉曾随父王征战时与他见过几面,印象十分深刻,不得不承认容云洲此人确实有些手段。


    或许是常年驻守边疆的原因,容云洲相貌与常年在盛京的容蓁与容平章二人并不是很像,气质上更是不同。


    他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难怪容玉山那天提醒她时会那样说。


    两国之间征战在所难免,各有立场。不过容玉山有句话说的不对,对容云洲若要说对他看法,倒是说不上仇恨,相比较而言,萧誉觉得更多的应该是对这个少年将军的欣赏。


    “容云洲……”萧誉低声呢喃,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黄柳低着头,不敢错过萧誉脸上任何一丝表情,试图揣测他的心思。


    “说是正常家书倒不必联系频繁,若并非正常家书,又会为何事?”萧誉摩挲着酒杯的手指一顿,抬眸看向黄柳,深邃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


    黄柳心头一凛,连忙答道:“属下无能,尚未查探清楚。”


    “继续盯着容府,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黄柳低着头,恭敬地应道。


    萧誉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酒杯,浅尝了一口。


    他沉默片刻,突然开口,“江南那边的事情如何了?”


    他声音清冷,漫不经心地问道,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黄柳垂首答道:“回世子,江南那边一切正常,郑氏的势力已经尽数被我们接手,不日便可掌控江南的经济命脉。”


    萧誉满意地点了点头,深邃的眸子中闪过有微光闪动。


    他想起容蓁曾经说过,江南的织锦天下闻名,她一直想去看看。


    “世子?”黄柳见萧誉脸色有异,试探着唤了一声。


    萧誉回过神,眯了眯那双细长的双眼,脑海中却浮现出方才在容府寻梅坞与容氏父子二人商议时的画面。


    容玉山端坐于书案后,手中握着一卷书册,神色凝重,“陛下此举,意在削弱朝中各方势力,我等不可不防。”


    容平章则坐在左下首,闻言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妹妹想的不错,为今之计,只有先找一第三方势力的人顶上吏部尚书一职,方可稳住朝局。”


    “不知右相心中可有人选?”萧誉看向容玉山问道。


    只见坐在上首的人沉吟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光芒,缓缓说道:“我心中倒有一人选……”


    “还请容相告知。”


    萧誉语气谦和,面上更是温润,恍若一位普通温文尔雅,颇有君子之风的世家公子,而非那个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此人来自古老世族秦氏,名唤秦桓,为人刚正不阿,才华横溢……”容玉山在说道秦氏一族时,眼底是掩盖不住的赞赏之意。


    身处望月楼雅间,周身清冷的人想到此处,眸色一沉,“黄柳。”


    “属下在。”黄柳连忙应道,不敢有丝毫怠慢。


    “你对秦氏了解多少?”萧誉紧了紧眉间问。


    黄柳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垂眸答道:“秦氏一族,世代清贵,族中子弟多在朝为官,是楚燕不可小觑的世家大族。”


    “秦桓此人如何?”萧誉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却还是能听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顾虑。


    就连萧誉自己也不能知晓,这一丝的顾虑从何而来。


    黄柳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说道:“秦桓此人,颇有才名,年少便高中状元,入仕后平步青云,深得先帝赏识。”


    “哦?”萧誉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既是如此,为何如今只是个从二品的吏部侍郎?”


    黄柳自然明白萧誉话中之意,继续说道:“此人虽有才华,却太过正直,不懂变通,得罪了不少权贵,因此仕途并不顺遂。”


    “正直?”萧誉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正直,不过是权衡利弊罢了。”


    黄柳沉默不语,他知道萧誉说的没错,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善恶对错,只有永恒的利益。


    “继续说。”


    “秦桓此人,虽不善钻营,却极重名声,若是能说动他,让他为我们所用……”黄柳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萧誉打断。


    “不必了。”萧誉语气冷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个人是需得说动,但也应该是为她所用。


    黄柳闻言,心中一惊,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你先下去吧。”


    黄柳应声退下,不敢再过多停留。


    萧誉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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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掩的窗户,目光眺望着远处巍峨的皇宫,眸色深沉难辨。


    盛京城中,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派繁华景象。


    他站着看了一会,不多时重新戴好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夜空的眸子,转身融入楼下熙攘的人群中。


    他一路缓步而行,看似漫无目的,却将盛京中的各处动静收入眼底。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条繁华的长街。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他正欲转身离开,目光却被街角一家糕点铺吸引。


    那家糕点铺门面不大,却装饰得十分精致,门口悬挂着一块匾额,上书“香满园”三个烫金大字。


    这个名为“香满园”的糕点铺子他曾听那位读书不行,但吃喝玩乐十分上道的二皇子提起过,是盛京最有名的糕点铺子,每日里都有不少人排队购买。


    他抬眼看去,铺子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不少衣着鲜亮的丫鬟婆子正焦急地等待着,显然都是来替自家主子买糕点的。


    他脚步微顿,脑海中浮现出容蓁那日吃糕点时满足的神情。薄唇轻抿,鬼使神差地走到队伍末尾排了起来。


    周围的人见他一袭月白色银丝暗纹长袍,腰间系着白玉腰带,虽然有兜帽遮住了半张脸,但只露出的一双眉眼亦能看出是一位俊美的贵公子。


    因其周身气质不凡,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来这种地方的人。队伍中,不少妙龄女子也纷纷侧目,偷偷打量起这位身姿挺拔,气质清冷的俊美郎君。


    对周围的视线毫无所觉,他垂眸看着前方,神色淡漠,仿佛一块毫无瑕疵的冷玉,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身形挺拔的他即使身处人群之中,也依旧显得鹤立鸡群。


    糕点铺的老板娘是个精明的妇人,一眼就看出萧誉气质不凡,连忙热情地招呼道。


    萧誉微微抬眸,目光落在老板娘身后的托盘上,声音如气质一样清冷道:“一样来一份。”


    “好嘞!” 老板娘见他如此阔绰,连忙点头答道,“公子您稍等,这就去给您拿!”


    说罢,老板娘笑得见牙不见眼,便转身进了铺子。


    因香满园名气大,所以糕点也卖的极贵,萧誉的声音不大却丝毫不差地落在周遭每一位排队的丫鬟婆子们的耳朵里。


    顿时吸引了周围更多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年轻女子,更是忍不住频频侧目,心中暗暗猜测着这位贵公子的身份。


    萧誉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取糕点。


    不多时,老板娘便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了出来,递给萧誉,“公子,您的糕点。”


    萧誉接过木盒,打开看了一眼,只见盒中每一层都整整齐齐地摆放这不同的糕点,每块糕点都做工精致,香气扑鼻。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眸底的清冷染上暖意,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板娘道,“不用找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糕点铺。


    他步履沉稳,背影挺拔,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只留下身后一众女子,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艳羡和好奇。


    “也不知是哪家姑娘如此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