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亭四周菊花开得艳,却与不远处那张过分好看的容颜相比,还是失了些颜色。


    容蓁坐在亭中,侧首静静地看着萧誉自远走近。


    总感觉今日的他,有些不同。


    若要说说到底哪里不同,大抵就是往日的他如雪花冰冷带着棱角的尖锐,喜者不畏寒,独得那份扎人的清冷;今日却是和煦如春风,让所有人心神微荡。


    这样的萧誉,没有了阴沉疏离,却让容蓁有一瞬的恍惚,这多种面具之下,哪个面具后面才是真正的他。


    “听闻陛下前些日子特许世子出入皇子们学习的学宫,这个时辰可是刚下学?”容蓁收起了打量的神色,轻声漫语道。


    萧誉的步伐停留在芙蓉亭外,听容蓁开口问话,但丝毫未提那日将自己拒之门外的事,脸上的神色有一瞬迟疑,片刻后释然也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是皇后自然没必要向他这个质子解释。


    于是点点头,温和地答道:“是,刚从学宫那边过来。”


    “在学宫可还习惯?”容蓁伸手,沏了两杯新上贡的碧螺春,自己拿过一杯自顾自地低眉浅尝一口,继续道:“世子请坐。”


    萧誉眼中含笑,倒也不拘束,走进亭中后便在她的对面坐下,端起沏的另一杯细细品尝起来,并未直接回答,似笑非笑道:“娘娘倒是关心在下。”


    容蓁抬眼看去,没接话。


    待她又抿过两小口,将手里的茶盏放下,一双杏眼才微微抬起,侧眸打量着对面这个人,怎觉得这人是否哪根筋搭错了,不怎么像他。


    萧誉却在同一刻拿过一旁的水壶,给容蓁空了的茶盏里添上,又给自己添了些将茶盏握在手里,垂眸看着盏中微微荡起的涟漪继续说道:“我这样的身份何谈习惯不习惯,别人看得惯才是好。”


    说着,手中的茶饮尽,“有娘娘的关心,是萧誉之幸。”


    容蓁收回视线浅笑着。


    “怎觉得有些日子未见,萧世子似乎变了不少。”瞧着他那温润的样子,若非没见过原本这人的模样,未听过他“杀神”的名号,多半会以为他应是个温润如玉的小郎君。


    萧誉勾嘴笑着,温雅至极,“在下知道中原有句话叫做‘入乡随俗’。我们南疆的人虽然性格直爽了些,却也并非对谁都厉声厉色,对特别的人自然也会有柔软的一面。”


    容蓁怔了半会,又认真地看了看萧誉,重新添了茶,开起玩笑:“难不成,萧世子也‘入乡随俗’,习惯了盛京的勾心斗角?”


    萧誉笑容僵在脸上,但只在一瞬,他很快用喝茶掩饰了过去,放下茶盏轻轻笑了笑。


    末了,他抬眸对上容蓁那双探究的眼,眼底如深潭却又吸引着人,唇角微微勾起才答道:“若是我说……习惯不了呢?”


    他看着她,脸上笑开,“我想念南疆的人,南疆的风景。”


    像是在回忆着久远的事情,眼里的焦距慢慢散开,漆黑的眼中逐渐散发着越来越多的光芒,如同黑夜的星空,“那里的人们比盛京要质朴的多,没有谁天生高人一等;阳光也比这里好看……没有高墙遮挡,抬头就是漫天星辰。”


    容蓁静静地看着萧誉,这样的他,看上去没有防备,没有戒心,她甚至在他一边说的时候,一边能够想象着他口中所说的南疆。


    那仿佛是一片自由的,鲜花烂漫的,又带有一些神秘色彩的地域。


    慢慢的,内心竟然也对南疆有了一份好奇,渐渐地增长出想要去感受一番那里风土人情的心动。


    这份心动也被萧誉看在了眼里,转过头,眸光凝定片刻后,眼底染上了原来那丝如同夜狼的色彩,坚韧却没有狠厉,仍然温雅,两种格格不入的神色却是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却没有任何违和感。


    他低沉的带着些勾人心魂的语气,开口问:“皇后娘娘可想去南疆看看?”


    容蓁努力让自己忽视掉萧誉看向自己的眼神,“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话本子,良久才道:“我是楚燕的皇后,莫说南疆,就连这皇宫都不易出。”


    萧誉看着容蓁,丝毫不管旁边还围着许多宫女,向容蓁靠近了些,追问道:“在下只问娘娘,想与不想。”


    不知怎的,萧誉说这话时,她的心随着他的沉下去的尾音,漏空了一瞬。


    容蓁倒是不怕今日与萧誉交谈的内容会传到谁的耳朵里,跟来的都是芯红与绿芜二人仔仔细细盘查过才留下来并敲打过的。


    听了萧誉的话,原本认真看着对面之人的眼眸眨了眨后垂了下去,她抿起唇瓣,直到茶水饮尽,依然沉默着。


    身后的宫女们自是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垂眼闭耳地站着。


    一旁的芯红先皱起了眉,上前轻声提醒着:“娘娘,该回宫吃药了。”


    话落,容蓁点点头,伸手扶着芯红搭过来的手起身,她动作极缓。


    萧誉的眼睛一直跟着容蓁动作,未曾移开。


    他是见过眼前这女人杀人的,可怎的现如今眼前这般,仿佛只需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一般,心底有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


    远远看着她的凤辇消失在宫门的转角,萧誉这才收起了嘴角那温雅的笑,眼里的光暗了下去,没有了方才的温和,又恢复到往日阴沉沉的模样,头也不回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凤辇上。


    容蓁脑海里出现的是萧誉的模样,刚刚他的眼神,以及问自己的话。


    相比起去哪里,她从未想过是哪怕芯红曾有意无意地问过她是否想回容府,但她从没想过自己哪天会出去这座高墙红瓦。


    当萧誉那双眼睛盯着她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心底有了一丝挣扎,那份来自对自由的渴望而挣扎。


    皇宫对她如同金碧辉煌的鸟笼,除了舒适的环境,她的心和身体全都被紧紧的束缚着。


    前世如她是自打进来这金笼,开始几年并不曾觉得什么,但日子越久就越发感到自己是被困在了这里,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这么久了,极少有人能在她心海里掷一块石头,淑贵妃做不到,楚绍也做不到。


    今日,她心底却因一个小她两岁少年的话开始泛起涟漪。


    芯红紧跟在凤辇左侧,见容蓁不说话似在想着事情,眉眼间带着轻易觉察不出的一丝渴盼。


    从进宫起,她家娘娘便是一副沉静无欲的样子,她不曾见到自家娘娘再为除了老爷和二位公子之外的人烦忧过。


    她一直以为娘娘是因为大婚过后,所以性子淡了。直到今日,芯红才发现好像不是,仿佛只是娘娘的将自己从前的性子藏了起来。


    芯红回想着,却也是第一次觉得,这个萧世子倒不像二公子所说的那样难缠。


    -


    十月的风已透着些寒意。


    容平章家书中说道江南那边关于江南巡盐道与郑氏之间的往来勾结已有眉目,萧誉那边也出了不少力,竟能一点点瓦解郑氏在江南的多年积累。


    商贾大都重利,看来萧誉此番无论财力还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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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都耗费不小,才能逐渐将这条大鱼啃下。


    兄长已将吏部尚书与江南巡盐道的罪状以及证据,快马加鞭上书呈给了楚绍。


    容蓁特意交代父亲,需得派人盯着吏部尚书朱祺祥。


    暖阁内,厚重的门帘被人撩开,芯红从外面回来,裹了裹领口,直到感觉身上的寒气褪去,这才进到里屋。


    “娘娘,萧世子的信。”芯红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信封上只写了“娘娘亲启”四个字。


    字体是不可多得的好看,笔锋虽不似京中学子那般规整严谨,带着一丝行云般的洒脱,但洒脱中也有其章法和风骨。


    容蓁正躺在美人榻上,一双美眸缓缓睁开,目光落到了芯红的手中。


    不知知为何,自从腿伤痊愈那日在芙蓉亭一别后,萧誉便经常能准确的在各个能去到的御道上“恰巧”遇上芯红,然后隔三差五地托芯红转交这些书信给她。


    书信内容无他,不是江南的事情,就是与现在她手里这封相似的内容。


    毕竟她是簪樱之家教养出来的小姐,开始也觉得不妥,可日子久了,信中所写的她又觉得有趣,渐渐的……便没那么介意了。


    容蓁点了点头,将信从芯红手里接了过来,缓缓展开。


    “娘娘安好。这段日子为娘娘说了许多南疆的景和趣闻,怕娘娘觉得腻,或是觉着萧誉随手写来诓给娘娘听。萧誉亦不欲娘娘有此想法甚是烦恼。今日又想起一件往事,或许可证明萧誉不是写来诓娘娘开心,而是真心实意想让娘娘心中愉悦。”


    容蓁看着这封信的开头,想起自己确有过几回在看完信后说起“为让本宫开心,也难为萧世子写了这么趣事来哄本宫。”这样的话来。


    又看了看此时眉头皱得能拧死蚂蚁的芯红,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展开了笑容。


    信中继续写到:娘娘可还记得几月前想喝归芪蛇汤的事?那日二皇子咬伤了萧誉的手,为去蛇毒,您为在下抹药。娘娘或许不知,南疆有巫神,巫神曾在萧誉来楚燕前为我祝祷百毒不侵,所以那蛇毒于在下而言,亦无可畏惧。但萧誉依然感念娘娘关心,肯亲手为萧誉抹药……


    南疆有巫神的事情,她曾听二哥说起过,御医也曾提起过几句,却不曾想——这巫神竟是如此神奇,能使人百毒不侵。


    她依稀想起那日萧誉神色淡淡的样子,若非右手处的两个红点撞进了她的眼里,真像被咬之人是旁人,而不是萧誉他本人。


    信的末尾又写了些其他奇闻,倒让容蓁没那么在意。


    她有些不明白,百毒不侵这件事,他怎得就这样轻易的告诉了自己。以他的心性,并非是那般轻易信了别人的人。


    容蓁起身,将手中的信点燃,掷入铁盆里。


    芯红随即伸手打开窗子,寒风透过帘幕吹了进来,散了暖阁内焚烧的气味。


    容蓁重新在美人榻上躺下,拿过一本游记看了起来。


    芯红又从旁拿了一块薄毯为容蓁盖上,仔细地掖好,又悄悄地打量了一眼容蓁的神情,便知道她家娘娘哪里是在看书,但也猜不到娘娘在想什么,总归应是与那位萧世子有关系。


    老爷曾私底下提醒过芯红,让娘娘与萧世子之间不可交往过甚。


    可自从芙蓉亭一遇之后,萧世子的信会让娘娘笑,让娘娘心宽。


    于是从开始的不情愿,到现在的挣扎,她还是将萧世子的信拿到了娘娘跟前,也没将这事说与老爷。但到底,芯红的心里还是有些纠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