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因为,我认了

作品:《沉月见雪

    第28章因为,我认了


    客房布局简单,一缕微弱的光柱钻过窗隙,细碎灰尘调皮地在光柱中游曳,照在窗边两个少女身上。


    程令雪恍若梦游。


    若不是江皊先出声,恐怕她还不不敢相信来认亲的竟是师姐!


    可也不算意外,师姐会易容。


    “师姐怎会来这?”


    江皊给她倒了杯茶,左看看右看看,纳闷道:“还是那张脸,可我总感觉师妹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


    绞尽脑汁,在公子身边上蹿下跳近五个月,竟又回到了原点,五个月白忙活,更要命的是她还搞不太懂为何要公子远着她,能不变么?


    程令雪看着茶盏中隐约的倒影,垂头丧气像只被雨打湿的鹌鹑。


    “好难……”


    江皊最架不住她这样,伸出手温柔得好比抚摸受伤的小刺猬。


    “不难过啊。”


    程令雪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江皊的视线在她面上逡巡良久,终于觉出不同之处在哪——


    “师妹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是么……”程令雪哭笑不得,再是冷若冰霜的人,一旦费劲心思去接近一个人,少不得会变亲切。


    想到那樽若即若离的雾中观音,她便头疼:“他比想象中的难懂。”


    短暂的欣慰被这句话一吹而散,江皊眼中漫上许多同情。


    她想起进门时程令雪问的话,解释道:“师父听说你中蛊的事,查到你们来了青州,让我来青州钱家查个事,正好也和你相互照应。钱家和杜家关系匪浅,我便同时留意着,竟查到杜家的二公子派了人要去江州寻亲,画上的少年可不就是你么……我担心你被权贵盯上,想着借接近杜家人好靠近钱家,顺道看一看究竟是怎的一回事,便易容得成肖似师妹的模样。”


    没想到寻人的竟是师妹,好在是师妹自己,也算虚惊一场。


    程令雪亦如此认为:“我的蛊还未解,也还未替师父办完事,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寻亲……至少等一切安稳之后。”更何况,她并不希望杜彦宁和公子知晓她亲人的事——哪怕在目前看来,这二人都不会借着亲人拿捏她,但谨慎起见,暴露得越多,后患越多。


    至于那江州少女……


    程令雪也好奇那会是她的谁。


    她暂时不去想,师姐来了还能互相关照,让她心中安定不少。


    二人双双发起愁,江皊托腮幽幽哀叹:“我们姐妹可


    真是同病相怜。”


    师姐下意识亲近的一句“姐妹”让程令雪眉间几分柔和。


    尤其经过了公子的衬托。


    师姐显得更温暖了。


    江皊问起这数月里发生的事程令雪照着她所见、所理解的说了。


    江皊概叹:“连话都比从前多从前你都问一句才答一句。”


    程令雪无奈:“我是被迫话多。”


    公子话少又难懂。


    若不多问几句、多解释几句他们二人都可能会错彼此意思。


    她问师姐公子究竟是什么态度江皊陷入思忖。她接触过的人要么都是些七情六欲都写在脸上的大老粗要么是精于算计的市侩对这类贵公子实在了解得不够多。但身为师姐若比师妹还呆憨


    她略思量:“以我行走江湖多年的阅历看这病弱公子起初若即若离、时而苦恼应是因体弱多病对你这样身姿矫健的人艳羡又嫉妒。”


    程令雪亦是这样认为。


    师姐又沉吟须臾:“不过把你推向杜二公子定不会只因为这是多种复杂的感情堆积所致。”


    程令雪更深为认同。


    公子若即若离了好长一段时日但都不曾彻底远着她。把她推向杜彦宁更像是一夜之间突然下的决定。


    基于这她翻出早前便有的猜测:“公子还是怀疑我是女子?”


    “十有八九是因为这个原因。”江皊不无欣慰地拍拍师妹肩头“师妹经数月的搓——历练不仅更有人情味对人情世故的亦更通达。”


    程令雪心中稍得宽慰。


    她原本便有此猜测但对自己识人辨事的本事不大自信并不敢确信。如今师姐一肯定就如名家给她绘制的丹青题了字认可了她。


    看来她把公子读得也算透嘛。


    寻到病因方子便可拟出来——要先消除公子疑虑。


    江皊再度仔细回忆程令雪所说的一切:“照你说来那赤箭小哥帮你遮掩后你家公子是信了的否则也不会在过后待你亲近如初。只是因为杜家二公子对你的好感过于明显使得他又往你是十一姑娘这一处想这才要把他推给杜公子成人之美。别说听你所说这位公子倒是个好人!”


    程令雪认同地点头。


    “公子虽难猜了点偶尔也捉弄人发病时还……总之算个大好人。”


    江皊继续:“钱三姑娘的话又加深了你家公子的怀疑这些日子他常来找你想必就是在试探!眼下最大的纰


    漏还是‘十一’这个身份,洗脱你是十一的嫌隙,破镜重圆指日可待。”


    程令雪觉得所言在理。


    只是……


    “师姐,破镜重圆似乎不大合适,公子他……也不是我家公子。”


    江皊言归正传:“为今之计。只要我易容后在你那位公子跟前晃悠一圈,并让那位杜二公子配合。到时你那公子定会往我才是十一这处想。这样一来,不就迎刃而解了?”


    程令雪琢磨着这倒可以。


    正好此前杜彦宁解释时,就已将江州少女说成“十一”。


    这谎圆起来天衣无缝。


    师姐明眸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若说天底下谁能模仿你模仿得最像,必然是你师姐我。”


    扭过头,见身侧师妹那总是疏离的杏眸中满溢着信赖,犹如一只在外强作坚定的幼猫回到窝里见着大猫。


    江皊完全抵抗不了。


    便如此定下来,虽说易容和伪装可以让她们看起来像亲戚,


    江皊到底不是真正的江州少女,倘若碰到钱家两位姑娘,势必会露出马脚,便以面纱覆面,只露出一双与程令雪几分相似的眸子,再敛起惯常的雀跃便形神皆似。必要时二人还可以不间断地互换身份。她武功比师姐好,师姐会易容变声,正好相互帮衬。


    午后,杜彦宁已不请自来。


    看着眼前蒙着面纱的女子,他一时也错愕了,少女不仅眉眼与程令雪有四分相似,眉间那病弱又淡淡疏离的气度更是。他讶道:“这位当真是四表妹在江州偶遇的那位姑娘?”


    程令雪没直面回答:“说来话长,你就当她是我的表姐,幼时在青州与我一道被人牙子买走。”


    如此也能同公子解释为何她会与“十一”都来过青州的这一点。


    杜彦宁从“就当”二字中寻到了漏洞,但并未拆穿,在程令雪开口前,他已想到先前的漏洞:“如今只有对外称你表姐才是‘十一’,方可自圆其说。”


    “只是,”他深深地看她一眼,“你可否告诉我,你究竟有何苦衷,才不得不对恩公隐瞒女儿身?”


    “抱歉,我不能说。”程令雪偏过头,他帮忙的代价可以是别的,唯独不能是这个秘密,她补道:“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性命攸关。”又问:“你这里还有没有我可以帮你办的事?”


    杜彦宁没再问,只道:“举手之劳,不必总惦记着还人情。”


    但除了想回报他,程令雪亦有自己的目的。师姐说要查钱家大房,杜彦宁与钱家二房关系密切,他是她


    接近钱家最近的一道桥她不会在此时犯傻远离她又道:“不如我再给你当半月护卫?或者你认为多久合适。”


    杜彦宁想起姬月恒看她的目光还有她那不便言说的秘密终是决定占她便宜:“那便半月吧。”


    但不会再有下次他不允许自己一再的利用她不想欠人情来留住她于是额外雇了两人与她轮着来。.


    黄昏时别院笼在霞色中。


    赤箭从外替姬月恒办事归来眉飞色舞但:“那十一姑娘果真与竹雪有几分相似身量也只差一点!”


    亭松亦惊奇但更多是担忧。


    他望向公子公子逗雀儿是一只新送来的仙八色鸫小巧玲珑毛色鲜艳经过了训练嗅觉尤为灵敏甚至可以通过特地的香味儿来跟踪人平日里与公子亦是很亲近。


    听了赤箭的话姬月恒自哂地笑了笑。他抬手将八八仙色鸫招到指上在鸟儿放低戒备时轻轻地圈住。


    在他脚边还放着个小小的金笼小狸奴想挣脱笼子去追鸟却始终逃不出去发出委屈的嘤咛。


    “这么可怜。”


    他握着雀儿凑近狸奴哄道:“你比较乖是该给些赏赐。”


    被困在手中的鸟儿察觉危险使劲地扑棱发出惊恐的啼鸣姬月恒和鸟儿对视了须臾


    他张开手仙八色鸫惊恐地飞离掌心再也不敢近他半步。


    亭松看着嘴角笑意温柔周身却透着森冷的公子不禁暗自叹息。


    公子心情不太好。


    心动错付果真是件磨人的事公子性子本就飘忽近日更甚。


    更飘忽的来了。


    公子拈起因鸟儿挣扎而残存指尖的那片细羽端详许久长睫骤掀似有了个新的想法:“出去走一走我也想看一看杜彦宁那位十一姑娘。”


    亭松心里一惊。


    公子不是因为不想接受自己是个断袖的事实因着不能喜欢竹雪打算找个与少年相似的少女吧?


    可那是杜公子的心上人啊。


    可公子不是君子若是想夺人所爱自有他的手段。


    亭松为那对眷侣惋惜。.


    入暮街市两旁灯笼渐次亮起映得周遭一片亮光才刚寻到机会欺近的夜幕又被驱至闹市之外。


    水上一艘艘画舫灯火通明丝竹声声夹着夜游客的笑语传入耳际一派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


    画舫随水波微微晃动程令雪的思绪亦


    不断浮动。光秃秃的剑柄被她把玩得抛了光,不安由掌心传到剑柄,注意力全停在一旁的姬月恒身上。


    顺着公子视线,她看向在船尾默然而立的一双人。青年一袭锦袍,备受而立,正是杜彦宁,而他身侧,则立着个不言不语的师姐,面纱后只露出一双清冷的明眸。她拘谨又冷淡,只看着江面,并不与杜彦宁说话。


    师姐和杜彦宁素不相识,彼此生分,气氛莫名尴尬,也正因如此,才像一对彼此间有着心结的故人。


    姬月恒看了许久,眼底映着微波粼粼的湖光,风停了,江面平静了须臾,那眼中摇曳的微光也渐次熄灭。


    竹雪不是十一。


    他不露任何情绪,转头望着程令雪淡道:“你和那位姑娘,很像。


    程令雪听出些寂寥。


    她不明白公子为何会寂寥,难不成是在艳羡杜彦宁有佳人作伴?可他虽病弱有腿疾,但出身高贵,人长得又好看,倘若想要个红颜知己也不难。


    她不解地看向亭松。


    亭松也在看她,只无奈地摇头,竹雪果真迟钝,什么都不懂。公子就连难过,也只能自己担着。


    船尾那一双人无言对立许久。


    杜彦宁一时也困惑。程令雪和这位假十一究竟是刚刚相认,趁势将计就计,还是早已相识?倘若是刚相认,为何能配合得如此默契?随后他想起过去听说江湖中有能人异士会易容,程令雪本来神秘,似是江湖中人,或许这位姑娘就是她的同门。


    他会有此推断,是因为知晓内情,但抛开疑虑,这两位姑娘面容相似,彼此生疏,的确像才相认的亲人。


    杜彦宁只能假装不知情,打算象征性随便说两句,刚一转身,少女便抵触地淡道:“我先走了。


    这生分又似刺猬的模样,简直和十一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连声音都有五分相似。


    这二人未免也装得太逼真了。


    杜彦宁好笑又无奈。


    这厢江皊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越过他,走向程令雪。


    “表弟,我先回去了。


    程令雪点头,应道:“好。


    一直沉默的姬月恒突然转身,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江皊:“可否冒昧一问,姑娘为何要覆着面纱?


    程令雪手又悄悄握紧了。


    江皊垂着眼似乎很难堪,随后,她为难地揭开面纱。薄纱下的面容与程令雪五分相似,只轮廓略有不同。


    她右脸,赫然有道两寸的新伤。


    程令雪也被惊到


    了。


    师姐连戴面纱的理由都提前想好了!也太缜密了!对师姐的钦佩之情更上一层楼,对公子的内疚也是。


    她觑向公子,青年正凝着摘下面纱的师姐,那目光很是奇怪,似乎在透过师姐的面容在看别的人。


    程令雪暗道不妙。


    姬月恒却在此时乍然移开视线,疏离而有礼道:“抱歉,唐突了。”


    程令雪和师姐悄然对视,双双松口气。过后师姐先行离去,他们在船上赏了会夜景,亦下了船。


    杜彦宁看着程令雪的背影,原本不懂她为何要女扮男装,直到看到江姑娘适才模仿得惟妙惟肖的抵触神情,他似乎明白了——她对两年前的事很介怀,才会扮做少年接近恩公,彻底放弃那条本可能是捷径的路子。


    而他该庆幸她没选择那条路,否则她和恩公,或许会暗生情愫。


    因为他们是一路人。


    艳羡他们的同时,杜彦宁又为自己的精于算计而感到自惭形秽。.


    回时一行人经过河岸边上一处卖面具的摊子,姬月恒在摊子前驻足,亭松顺着他视线看到了一个罗刹面具,想起公子曾让竹雪戴着个罗刹面具陪他外出,竹雪走后,公子就把它扔了。他请示道:“公子要买下这面具?”


    姬月恒仍看着那面具。


    暖光映染,白皙得近乎毫无血色的面容染上暖意,眸光却冷清沉寂。牵起的唇角淡含自哂:“哪怕一模一样的面具,也终究不同,故而不必买。”


    亭松竟然听懂了。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那面具。


    这会他反倒希望公子能无情些,甚至去找一个替代品。


    很快上了马车,车夫刚驱车,马车又停了下来,周遭人声过于嘈杂,姬月恒只依稀辨出亭松的声音。


    “什么事?”


    姬月恒仍垂着眼,目光和端坐的姿态皆如洞中石佛,沉寂、平静。


    话刚传出车帘外,帘子骤然掀开,伸进来一个面具。


    姬月恒掀开帘子,看着那个凶神恶煞的罗刹面,什么也没说。


    亭松讪讪道:“竹雪给的,周遭人多,属下还未来得及婉拒,人便走了。公子若不喜,那属下给了赤箭?”


    面具已被接了过去。


    姬月恒看也不看一眼,随手将其搁至一旁,淡声道:“启程吧。”


    马车徐徐驶动。


    车内没点烛,黑暗中青年身形寂然不动如同石像,过了很久,他忽地抬手。拂过面具上起伏的轮廓,暧昧游走,最后定在罗刹尖利的獠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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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修长食指摩挲着罗刹的尖牙,随后一点点探入罗刹口中。


    动作极慢,极为轻缓。


    无端显得暧昧。


    玉白无暇的手指就如放弃抵抗的祭品,深深地插''入罗刹的口中。


    停住不动。


    宛若一场自我献祭。


    危险又缱绻。


    莫大的空落在心里挖出一个洞,洞越扩越大,如万丈深渊看不见底,深渊地步似有邪魔,要把人拉下去。


    坠入空寂深渊的同时,竟无端生出了不合时宜的满足感。


    是痛过之后生出的快意。


    就像……


    发病时被那人狠狠咬了一口。


    姬月恒靠着车壁,长指越发深入地地扣紧手中面具,再未松开。


    车内响起低低的笑。


    起先寂落,最后竟有些畅快。.


    杜府的马车内。


    程令雪不解:“方才亭松和公子在面具摊子前看了会,公子显然不大想要,你怎知给了他会收下?”


    还让她去买了送他。


    杜彦宁心神不宁,只笑道:“我随意猜的罢了。”


    程令雪就猜不中公子心思,以为他想要时巴巴地送去,却被拒绝了。以为他不要时,他反倒要了。


    “有时我真羡慕你。”


    杜彦宁总算能深刻地体悟到姬月恒素日的无奈。他因出于私心选择欺瞒恩公,又因为内疚而做出违心地提议她送面具哄恩公高兴……


    她居然说艳羡他?


    他一时不知是该喜还是悲。


    “其实该是我艳羡你。”


    程令雪想起公子也说过一样的话,公子病弱,艳羡她来去自如。


    杜彦宁艳羡她什么?


    艳羡她的迟钝么?


    回去后她把此事告诉师姐,江皊亦搞不懂,不怪她们,刚收下她俩时,师父说他不懂什么狗屁人情世故,只会易容和武功,便只教她们这些。


    后来,大抵是因着五年前那次惨痛的经历太过刻骨,师父也变了,甚至知道如何利用人心去算计。


    可他说程令雪和江皊不适合学这些,会越学越乱。平时交付给她们的事情也多半是查探消息、偷个书信,与物打交道不需要十分善于识人。


    她们两人这方面都半斤八两。


    可程令雪并不觉得她和师姐会迟钝到学不会,师父他或许只是不想教,毕竟被人坑害过,怕她武功高强,师姐善于伪装,若是再学会谋算人心,搞不好会背叛他。好在她只剩一件事,师姐


    只剩三件事不必想太多。


    二人重新打起精神江皊开始琢磨着如何易容去钱家查探消息。


    程令雪在钱家待过几个月深知钱家戒备森严。这回师父要师姐取这一年里钱家大房与洛川姬家往来账簿。


    这个任务本是给她的。


    两年前她气不过钱三公子的威胁刚查到苗头时逃走了如今任务落到了师姐头上让她自责又担忧。


    师姐武功不算很高别看她平日眉开眼笑但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久了她胆子尤其小最怕死。


    她不能让师姐因她过去的失误而碰到难关也担心师姐会出事。


    深知江皊放不下师姐的面子程令雪提议道:“钱家那两位姑娘也还在青州我当初接近钱家时为了不暴露身份自称不会武功师姐万一暴露可能会让公子起疑。”


    她以助她解蛊成功说服江皊让她继续扮演不会武的十一而她边给杜彦宁当护卫边打听钱家。


    据她所知钱家大房如今虽掌钱家大部分权力但几位公子资质一般性情顽劣。尤其是那位曾经试图威逼利诱让她当他侍妾的钱三公子。


    这笔旧账她得算一算。


    但要怎么做她得好好想想。


    这日用过午膳杜彦宁在另一护卫陪同下与钱二夫人及钱家姑娘游湖程令雪则留在铺子里想法子。


    赤箭正好路过又带给她一个好消息:“他病了我出来请郎中你要顺道和我一道回别院去看看他么?”


    程令雪心动了可又迟疑:“公子不喜欢旁人擅自闯入他的宅邸我私自去会不会让他不高兴?”


    赤箭以一种新奇的目光看她。


    “我以为你是冷血原是脸皮薄啊!难怪这么久没让他信任你。”


    被他所激程令雪决定也做一回厚脸皮的人:“我跟你去。”.


    房中药味淡淡。


    姬月恒面色苍白在矮榻上倚着引枕斜坐出神地看着手中物件。


    微风吹来吹出青年的低咳也吹入郎中的脚步声老郎中跟随赤箭入了室内俄而那佝偻的身影后


    姬月恒手中物件没拿稳。


    “啪——”


    程令雪看着掉在地上的罗刹面具一时不知该不该去捡。公子怎的看到她还蹙起眉还弄掉了东西。


    这是不高兴了?


    好在她早已为自己找了借口:“杜二公子听赤箭说公子病了便让我跟随郎中过来代他看望看望您


    。”


    姬月恒无言看着地上的面具。


    程令雪拾起面具,小心地递到他手上,公子伸出了手。


    临了又收回:“先帮我拿着吧。”


    她接了过去立在原地等着。郎中诊脉后称是公子昨夜在外吹风太久,兼之心绪波动过甚,引发体虚之症。开完方子后便要离去,程令雪拿着面具不知是去是留,看看赤箭,赤箭转头不知看着窗外作甚,她又看向姬月恒。


    公子也在低头走神。


    没人留她,她只能跟老郎中走。这一趟她或许不该来。


    公子他,根本就不想见到她。


    刚要放下面具要走,清润的声音淌至耳边:“给我吧。”


    程令雪将面具递给他,公子垂目接过,刚要转身,却听他说:“狸奴不大听话,能帮我管一管它么?”


    她再迟钝也听出挽留的意思。


    程令雪蹲在角落里的猫笼前,对着那只乌云踏雪左看看右看看,思绪却不在猫身上,而在公子身上。


    两人没再说话。


    亭松来报,称赤箭已送老郎中上了马车,她这才松了口气。


    可许久听不到身后的公子出声,她再度不确定公子让她留下来,是代表他消除了疑虑,重新信任她?还是仅仅是让她管一管狸奴?


    正是忐忑,身后传来公子清越平静的声音:“我想明白了。”


    程令雪闻言回了头,已到舌尖的问话突地散了——


    公子正凝神看着她。


    从认识到现在,这数月里,他也没少这样看她,那双桃花眼总是那么温静,人也总是神叨飘忽。


    她也渐渐习惯被他这样看着。


    可这次不一样。


    没有最初的好奇、后来的困惑,更没有前阵子的挣扎、痛苦。


    那目光平和温柔。


    又不只有平和,就像——


    连夜大雨过后,月出层云,清澈的月光照在被暴雨肆虐的江面,天地间透着极度疲倦后的澄明。


    澄明之余夹杂着极淡的忧郁。


    比之前更复杂了……


    被这在观音痣映衬下显得越发温柔、哀伤,又满含包容的目光看着,程令雪的心突地乱了下。


    眼帘亦随乱掉的心跳猛颤。


    她移开视线,言归正传:“公子是想明白这猫为何不听话了么?”


    公子点了点头。


    “是上次没给你聘书。”


    他说完再一次意味深长地看着程令雪,仿佛问她,也像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