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番外:迟不迟(二)

作品:《[红楼]林氏一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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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迟从会说话就明白,天地宇宙无限广阔,她一生所能学到的知识,能探索与知晓的原理不过沧海一粟。


    世间的奥妙非她一介凡人之躯可以尽数明晰。


    不过在寻常生活中,她甚少遇见不能仅凭自己思索便完全理解的事。


    “爱情”就是其中一项。


    她见过爱情。妈妈和爹爹是日久相伴鱼水情深的爱,姐姐和谢丹时是青梅竹马年少相知的爱。


    沈夫人、刘夫人、谢家的丹晓姑姑,还有许多和丈夫一心一意的女子,他们夫妻之间,或多或少应都有爱情。


    皇宫里也有数位后妃对陛下有爱情。


    二公主的驸马爱她,他近乎崇敬地爱着她。


    有侍卫太监爱着女官、宫女,也有女官宫女爱着侍卫、太监。


    还有后妃爱后妃,女官爱宫女,她都能看出来。


    爱情似乎无处不在。


    林迟也会爱人。


    她爱妈妈,爱爹爹,也爱姐姐。


    如果“看到一个人就会高兴,希望她能更好”就算爱,那她也爱从小就在她身边的白嬷嬷和姐姐们,她爱二公主,爱四译馆的女学生和先生们,也爱林氏育幼堂的孩子们。


    对陛下,她则是尊敬多过喜爱。


    毕竟他是天子。


    陛下对她再好,也是手中掌握天下人生死的皇帝。


    她也会爱物。


    她爱爹爹送给妈妈的宝刀,爱她亲手改制的第一枚望远镜,亲手造出来的第一台纺织机,爱妈妈和她一起画出来的新式纺织机图纸,爱她用得趁手的一套凿子锤子,爱她随身带的手·枪和袖箭,爱那一个檀木弹盒,爱爹爹给她打的玉冠,也爱她平日最常用的笔——她的是青色的,妈妈的是白色的,她和妈妈一起设计出了二十四支一套细笔,专用来画图纸。


    但她的确不太明白,除了父母、家人、朋友,人还会特定爱上一个(或多个)异性(或同性),会为他羞涩,为他心动,会日夜时刻想见他,和他在一处便觉得高兴,会为他喜、为他怒、为他悲、为他嗔,为他动摇理智,想要独占他,想要亲密无间地拥有他。


    为他,拥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爱情”和她对家人的爱、对朋友的爱,除了身体上的欲·望之外,还有


    什么不同?


    欲·望能算“爱情”吗?


    还是,其实“爱情”只是“欲·望”的美化称呼?


    ——每次想到这里时,林迟便会停止向深思考。


    这一件事,不明白也不要紧。


    人不吃饭、不喝水会死。她还不能没有妈妈。但不懂爱情,没有爱情,并不值得遗憾。


    不过,她还是会祝福姐姐和谢丹时。


    因为谢丹时真的很听话,不会给姐姐惹祸嘛。-


    林迟从五岁养在紫宸殿,六岁入上书房,自幼与皇子公主一起长大,名为皇帝的师妹,实则如亲女抚养。


    她十岁时,被封为“长安县主”。


    到十五岁,身量大概长成,穿上官袍不再像孩子,因“改制望远镜”“改进数种火器”“研制新式纺织机”“兴修水利”“加强边境城防”等功劳,她被直接任命为工部右侍郎。


    这一在工部就是九年。


    直到姐姐回京任都察院都御史,父亲致仕,陛下有意提她做工部尚书,朝中有人质疑:


    林御史两榜出身,连中三元,历有功劳政绩,数次超拔都是理之当然。


    而长安县主虽功绩卓然,却非从科考出身……只恐升为一部尚书不足服众。


    陛下生气:“不提长安县主在工部近十年,便她年少未入朝廷之时,一年的功劳便比尔等无能之辈十年的多!你等有何面目质疑于她?夏守忠!念一念长安县主从永泰十二年至今日之功!”


    夏守忠事无巨细、不停口地念了近一个小时。


    含元殿内诸臣罚站一般直直立着听。


    林迟看到有好几位年过六十的老大人在暗中活动腿脚。


    他们都在上书房给她上过课。


    陛下也看见了。


    他赐下几个座位,让夏守忠继续念。


    夏守忠念完了。


    许多不想她升任的朝臣也没了反对的力气。


    但她出列,说:“多谢陛下替臣正名。臣不愿使陛下为难。”


    她对众人笑了一笑:“臣愿意参加下一科秋闱。”


    科考而已。


    他们只记得姐姐三岁开蒙,五岁上学,苦读十余年,三元及第不负天分与辛苦,便忘了她也是父亲母亲的孩子,在上书房读书十


    年,受尽天下良师教导了吗?


    下一科春闱在三年后。


    晚三年升任尚书而已。


    她不急。-


    但陛下有些急。


    陛下年已五十有五,近年常觉身体衰老,颇有些忧虑将来。


    陛下叹说:“若朕就在这两年内去了,太子顶不住群臣质疑,竟不许你再升任,如何是好?”


    林迟觉得太子并非陛下所忧心的这般软弱犹疑。


    她既这般替太子说了,也表达了自己想参加科考的另一方面理由:“终归更名正言顺。”


    诸般事情只有自己亲自做成功过,才能说一句简单。


    她想让所有人闭嘴,就要考出让他们心服口服的名次。


    今后,她想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非进士不得为尚书”的环境下证明科举没有意义,就要先站在科举考试的最顶端。


    陛下仍然不乐。


    陛下骂人:“朕登基快三十年,从未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连选秀只选了一次,如今想提拔能臣,还要看这些人的脸色!”


    陛下数着:“朕登基才二十七年,并非整数……朕和太后、皇后都非整寿……立太孙太早……明年似乎是与皇后大婚四十年整了……”


    陛下笑道:“近二三十年,大齐吏治清明、国富民强,连胜倭国、罗刹、佛郎机三国,又近十年风调雨顺,就以此为由,明秋加开恩科!”陛下问:“昭昭,你看如何?”


    林迟笑:“我定不使陛下失望。”


    陛下忙唤人:“夏守忠!快传人拟旨!”-


    林迟开始一边在工部兼尚书事,一边准备科考。


    其实她多年将精力专注于研究和公事上,对幼时所学的举业书籍文章已经不甚熟悉了。


    不过,父亲年未七十便致仕,仍被陛下极力留在上书房教导皇子、皇女、皇孙,时而参赞军政要事,但终究比从前清闲许多,便将大半精力用在教导她举业上。


    还有十五年前三元及第的姐姐,十八年前选为翰林的姐夫,亦为翰林出身的江家舅父,及上书房十余位当世大儒……林迟拥有的师资力量,甚至胜于从前的姐姐许多。


    她按部就班,进度飞快地追赶着“能考中举人”那条线,同时,没有耽误任何工部的正常工


    作。


    只是对新式建筑用料的研究难免放缓了。


    林迟认为,为考中进士做出一定的让步是值得的。-


    大齐永泰二十七年,九月。


    长安县主、工部左侍郎林迟在顺天府乡试中位列第二,为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