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昭昭今天说话了吗?
作品:《[红楼]林氏一品夫人》 《[红楼]林氏一品夫人》全本免费阅读
女子为国效力、参政议政、为官为将乃至临朝称制、称帝,自古有之。
不论武周皇帝与诸位称制太后,亦汉初有数位女侯,前汉有冯嫽,隋有冼夫人,唐有上官昭容,宋有女尚书,前朝还有奢香夫人、忠贞侯、白再香等。[注1]
但汉初数位女侯,皆是皇后、皇亲、功臣之母、妻、妹,只有鸣雌亭侯,许负,应是因神相术闻名封侯。
冯夫人虽为汉使,却无实职。
冼夫人族中世代推举女首领。
上官昭容有宰相之实,亦无宰相之名。
宋时“女尚书”“内夫人”掌印玺、批奏章、知朝堂,亦无前朝实职。
奢香夫人、忠贞侯与白夫人三位,都是在边疆之地,妻代夫职掌权统兵。
似“尚宫五宋”、韩兰英等才女,是被召入宫中,封女学士、博士等职,教习六宫与皇子皇女,虽掌文奏、参政事,亦无前朝之职。
本朝宫中亦有女官。宫女中有读书通文理者,先为女秀才,递升女史、宫官。宫中选秀亦会从良家子中广选通习诗书的女子,充为六尚一馆各宫女史、女官,辅佐皇后掌宫廷内事教化,权势已大不能与前朝女官相较,更不必说在朝堂之上有一席之地了。[注2]
以女子之身,任朝堂六部九寺各要处实职者,或许古时有之,但林如海未曾读过相关记载。
如今也并非汉唐,亦非政权交替、国朝飘摇动荡危难之时。
是以,他不能对夫人做出确定的许诺,只能说:“我会尽力一试。”
江洛当然也非常清楚此事的艰难程度。
她笑道:“林少师请尽力就好,如若不成,也请别苛责自己。”
按理说,她的日子已经比当世九成九的女子都自由了,她该满足。只是会做了比在朝官员更多、更好的事却不能得实封实职而已。这样的经历,历朝历代女性难道体会得少吗?
林如海却并未因江洛的事先宽慰感到高兴、放松。
他起身,走到妻子身边,拿过她手里的书和译稿,抱住她,叹道:“如今不仅是夫人觉得世道对女子不公,连我也……”
他的夫人在外国语言文字上既有惊人之才,亦有过人的毅力,付出了常人不能及的坚持与努力,却只能圄于内宅。
他还有两个女儿。
长女年才十二,若能举业,才学早足以进学。
幼女尚不足八个月,天分在何处还未可知。但既是他与夫人的血脉,必不会差。
近几个月他时常会想,若她们都能举业入朝,即便他明日便闭眼早丧,也不需为她们的将来忧虑了。
“近月,老圣人还研读过几本鸿胪寺译的英法书籍,昨日又与陛下和我提起,欲令兵部、工部和神机营加紧改进火器,只没定好该令哪一处为首。”林如海轻声讲着朝政要事。
江洛静静听着。
她原来的世界在近代遭受过千年未有之屈辱。这个世界和她原本的世界既相似又有不同,两个世界会走向同样的道路吗?
她不清楚。
在历史与时间的洪流中,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
何况身为女性,即便诰命再高,她在这个时代也还不能算作一个完整的“人”。
她也尽力就好。
……
江洛开始了迄今为止最谨慎的翻译工作。
有时原著里的一句话,她需要一整天才能确定最终用哪个版本。
在这样艰难的工作中,似乎外面天更蓝了,树更绿了,花也开得更艳了,连云都漂亮了不少,总引她向窗外看……手边的茶杯原来工艺如此精美,淡粉青色迎光透亮温润似玉……还有墨似乎淡了点,手里的笔是不是炸了根毛?果然写数学还是眉笔好用……话说铅笔怎么做来着……
大齐好像还没发现石墨矿。
西方现在有“铅笔”了吗?
哎?昭昭好像午睡醒了。
昭昭被擦过脸,就指着白瓷盘子……这是惯例的主动要吃点心。
昭昭还没彻底断奶。现在她一天固定吃三顿饭、三顿点心,一半是许院判开单、林家厨房精心制作、部分带有时代特点的婴幼儿辅食,一半仍是母乳。
午睡后的点心是一块柔软的细饼、两勺酸奶和一小块时令香瓜切小丁。
从本月添加辅食开始,江洛就让昭昭自己用手抓着吃,不让乳母喂。她总会吃得一塌糊涂,还会因为控制不好力道甩得到处都是。
但这也是江洛为数不多的育儿知识里确定有用、好用的了。
现在正是夏天,昭昭就算
吃一脸一身,擦身换衣服也方便,到冬天就能掌握好力道了!
就算她身为穿越人士最后的倔强吧!
积微斋只三间屋子,塞不下江洛、林如海、昭昭、黛玉和随侍的丫鬟奶娘,是以江洛至今仍在正房读书工作,没有搬回去。林如海只有在处理重要工作时在积微斋,其余时间都回到后面相伴。
昭昭两个月前就断了夜奶,夜里不大起身了。四个奶娘都是尽心负责的,百天夜里又有江洛、林如海、魏丹烟、两位大管家娘子和正院丫鬟们轮流监督,着实没了疏漏之处。
但林如海坚持要到昭昭一周岁时再搬到西边屋子,还说要和黛玉一样,等她满了三周岁再搬出正房,到东厢自己住。
他都这般打算好了,江洛自然乐意。
两小碟一小碗下午点心,昭昭很快都塞完……甩完。
西稍间早撤光了不必要的装饰,只留用得上的家具,既是避免昭昭磕碰,也是为她吃完辅食好收拾残局。
江洛笑眯眯站在门边,把“三角形的两条对应边相等,则第三边越长,其对应内角越大”怎么明确、精准、不赘余地翻译出来丢在脑后,看丫鬟奶娘们给昭昭擦脸擦手,擦地板擦柜子(……),脱了身上的嫩黄缭绫单衣,换上一件样式用料一样的浅葱单衣。
昭昭就全程没什么表情看手、看棉巾、看地板、看柜子、看丫鬟、看奶娘、看衣裳,最后发现娘就在旁边,露了四颗乳牙笑。
江洛也笑。
嘿嘿,宝宝,嘿嘿。
昭昭就身体向前屈,两手撑着炕撅起屁股往前爬,爬到围栏边上,再用手扒着围栏使劲儿,想站起来。
江洛和所有的奶娘丫鬟都屏住了呼吸!
昭昭直起了上身!
她屈着一条腿,又立起了一条腿!
她第二条腿也要立起来了!
“吧嗒。”
昭昭向后跌回炕上,屁股着地。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围栏,嘴巴张着,表情有点茫然和委屈。
——二姑娘虽然又没站起来,但也又没哭!
奶娘白氏心里叫好。
太太满面春风走过来,白氏忙打开围栏。太太就坐在炕边,把二姑娘抱在腿上,说:“昭昭真厉害!今天又比昨天多站起来一点
了!”
二姑娘……比昨天多站起来了一点吗?
白氏……没看出来,但也不会在这时候扰了太太的高兴。
二姑娘也不知听没听懂太太说的话。
总归太太一同二姑娘说话,二姑娘就拍手“咯咯”地笑,又要从太太腿上站。
二姑娘真是腿上有劲儿,蹬得踩得厉害!
也就是太太身子好,换一个做娘的,不知禁不禁得住孩子这么闹。
昭昭又努力了半刻钟,没成功,以江洛提着她站了几秒结束。
山风尽职尽责提醒:“太太,已经过来四十分钟了。”
——这么久了吗!!
江洛连忙把昭昭放下,说:“一会你爹你姐姐们就回来了,都陪你玩啊!”
三角形三角形……世界上为什么要有三角形!
为什么原作者不是中国人,写的不是中国话!
烦死了!
……
下午四点半,林如海先到家。
他进门就轻声笑问:“昭昭今天会站了吗?”
“还不会呢。”丫鬟也轻声笑回道,“太太在东边。”
林如海便先往东边书房看一眼,见太太正用笔杆戳纸,背影颇为暴躁……便且不打扰,来西侧间看小女儿。
昭昭正睡着。
他便亲手开了围栏,坐在炕边,看一会小女儿的睡颜。
睡得可真实在,他想。怎么看都和她娘一样。
五点十分,林黛玉放学过来,进门也先问:“昭昭今天会站了吗?”
还不会站的昭昭翻了个身,咂咂嘴,仍然睡得正香。
“我是几个月会站的呀?”握着妹妹热乎乎、软绵绵、带点微汗的小手,林黛玉低声问父亲。
“你从小体弱,生出来一周岁过了九天才能自己站稳。”林如海笑,“但你七个月十二天就会说话了。先叫的是‘妈妈’。”
“那昭昭应该也快会说了!”林黛玉既怀念,也期待,“不知她会先叫爹娘,还是先会说‘姐姐’?”
“过一两个月就知道了。”林如海笑,“或许明日就知道了呢?”
昭昭又翻了个身,睁开眼睛,醒了。
奶娘拿拧好的棉巾过来,给二姑娘擦口水、擦手。
林黛玉还想教妹妹说话,突然闻见一股味道……
“快去,快去!”林如海笑着摆手,“去找你太太,说该吃饭了。”
“爹还能说出‘吃饭’两个字!”林黛玉又是颦眉,又是笑。
不管几次,她还是不习惯!
她赶忙跑到堂屋,先用帕子在脸前扇了扇,闻过身上没有异味,才到东稍间来,笑问江洛:“太太?”
江洛已经听到了西边屋里的动静。
她放下笔,揉起快被戳烂的纸,从案边起身,拉着黛玉的手坐在临窗榻上,笑:“等他们那里收拾完了咱们再过去。”
都说做了母亲就会自动不讨厌孩子的……那些……但她真的做不到啊!
在这一点上,她完全承认自己不如林如海。
林如海毕竟经验丰富,做过三个孩子的爹。这项艰巨的父母之爱就由他来吧!
黛玉也抿嘴偷笑。
西侧间虽味道很快散尽,饭也只摆在东侧间,空着堂屋。
昭昭先吃奶,之后自己吃辅食。毕竟谁也不想被她把面条豆腐甩身上……
江洛被翻译数学榨干了精神,吃过晚饭就瘫在西侧间,看林如海和黛玉逗昭昭说话。
林如海:“那是娘,是‘妈妈’。”
昭昭:“啊!”
林黛玉:“这是爹。”
昭昭:“啊!”
林如海:“这是姐姐。”
昭昭:“啊!”
……
不但娘、爹和姐姐,连衣服裤子鞋袜杯子褥子枕头杯盘壶碗……在昭昭嘴里,也还全是:
“啊!”
江洛觉得自己快笑晕了。
借着这股高兴劲儿,晚上一个时辰,她把“命题”二十五完整翻译出来了!
……
两天后,昭昭学会了扶着栏杆自己站起来。
但两个月后,她已经能稳步自己走路了,却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含义清晰的字。
……
“这才满十个月,急什么呀。”江洛拍了拍林如海的肩头,笑,“你在家教孩子吧,我们走啦!”
小孩子一岁半、两岁才会说话的都有。黛玉七个月会说话,林青九个月会说话,林如海略有焦虑昭昭还不张口,但她完全不急。
生昭昭之前她就做好了准备:
没有产检,孩子可能会在精神或身体上有某方面缺陷。
昭昭生下来全须全尾,没缺胳膊少腿,体质非常好,到今天也不像智商有缺陷,眼睛看得清,耳朵听得见……只是开口慢些,完全在她的接受范围内。
便退一万步,昭昭真的学不会说话……她应该也不会崩溃。
好好活着就挺好嘛!
只是昭昭比黛玉甚至林青都开口晚,也更加坚定了她不会再生的心。
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一个未知健康、健全与否的孩子,对她个人而言,还是实在太折磨了。
中秋后第一个休沐日,江洛与黛玉、英莲到郊外庄子上骑马。林如海在家带娃。
江洛的骑术已经恢复到了怀孕之前的水平。
她带足了人进山,打出一对野鸡两对兔子和一头小鹿,回来看黛玉和英莲都累得躺在炕上起不来,松先生和庄先生却没事人一样在院子里生火,就等她们带猎物回来了。
“你们是出来一起烤肉,还是我们烤好了给你们送进去?”江洛没进去,就在堂屋门边笑问。
两位先生已经开始亲手给鹿放血褪皮了。
“我们出去烤!”林黛玉扶着丫鬟的手坐起来,“好容易出来一次呢!”
她艰难直起腰,看丫头给穿靴子,一手拽英莲:“姐姐,姐姐,起来了!”
“骑马好累……”甄英莲往日只羡慕太太骑射习武不知何等英姿飒爽……自己学了才知道多累!
林黛玉硬是拽了甄英莲到院中,看太太和两位先生分工,太太切鹿肉,两位先生正给野鸡泡热水拔毛……
气味,说实话……有些,难闻。
林黛玉用手帕捂住自己和英莲姐姐的口鼻,站着看了一会。
两位先生就罢了,太太也亲自操刀切肉,一点不怕血腥……不是亲眼看见,她真想不到是怎样的!
“我也能切吗?”林黛玉走近几步问。
江洛想了想,拿过一把小巧的短刀给她,让丫鬟给她穿罩衣,指着两块分好的鹿里脊和鹿腰,笑道:“一会就烤它们,想吃多大块自己切吧,但别太大。也千万小心别割了手!”
林黛玉套上罩衣,挽起袖子洗手,比划了好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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