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作品:《黑心莲觉醒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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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目相对。


    濯缨也在打量着蓦然映入视线的少年。


    他比想象中要年轻太多,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


    乌发高束,发梢锐利如刀锋,垂落在他线条凌厉的侧脸。


    风涌云动中,他漫不经心望来一眼,乌黑瞳孔里情绪淡淡,像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底。


    这倒是很符合濯缨对他的设想。


    只是很快,那傲视一切的神色忽然怔松,似是瞧见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剑眉微微拧起,好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赤水濯缨?”


    濯缨嗯了一声,露出一点疏离笑意:


    “久闻大名,少武神大人。”


    本是客套一笑,濯缨却见对方的神色又变了变,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在她面庞上凝冻,眼神说不出的古怪。


    “……别来这些虚的。”少年定了定神,冷着脸道,“笑什么,严肃点。”


    虽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但如今虎落平阳,濯缨还是顺从地敛去多余神色。


    “我们接下来要去何处?”


    “自然是南天门的例行检查,你初到天宫,为防止你带了不该带的东西,需查验你的随身之物。”


    趁对方没在看他,他又飞快地瞥去几眼,眉头拧得更紧。


    这真是赤水濯缨?


    如果真是,那她长得还挺……挺……


    谢策玄面无表情地捏了捏耳尖,脸色看起来更臭几分。


    濯缨倒是没注意到他的神色,恰好戍守在南天门附近的天兵过来,几人的视线在阴沉着脸的谢策玄和神色平静的濯缨之间来回逡巡。


    谢策玄见他们这副模样,不耐道:


    “愣着干嘛?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南天门天兵虽非谢策玄直属麾下,但大家同样归属于天王殿,众人对这位目空万物的少武神也有所而闻。


    能将这位不好惹的少武神气得面红耳赤,这位濯缨公主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嚣张。


    这都到他们上清天宫的地盘了,还如此咄咄逼人。


    得给她点下马威瞧瞧!


    为首的那名天兵将领多了种不知何处而来的使命感,眸色突然凝重几分,沉声问:


    “东西呢。”


    濯缨将随身所带的芥子袋交了出来。


    既然是要给一个下马威,他没有留什么情面,冷哼一声,接过芥子袋后便大致翻了翻里面的东西。


    断齿的梳子,半新不旧的衣裙,还有几卷书、几只不知装了什么的小瓷瓶等等。


    都是些旧物件,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国公主会用的。


    名为长孟的将领思考了一下,恍然大悟。


    肯定是些极有纪念意义的宝贝!


    否则她金枝玉叶之身,怎么会放着镶金嵌银的东西不用,用这些旧物?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那他要是把这些东西都拿走……


    这不得让她痛彻心扉,对他们上清天宫顿生敬畏之心?


    长孟发自内心地被自己的计谋折服,他抬抬手,示意旁边的人上前。


    “入了我上清天宫,便要了断尘缘,这些破烂统统没收!来人,把玄玉锦帔、白羽飞仙衣、皓灵芙华冠都端上来。”


    一群仙娥乌泱泱围了上来。


    她们手捧托盘,上面的衣裙钗环流光溢彩,非凡俗之物能及。


    据说上清天宫的法衣皆由织女织就,有水火不侵,刀剑不入,甚至隔绝寒暑的效果。


    当初濯缨在荒海做少司命时,还曾想过拿荒海鲛人所制的华丽鲛纱交换上清法衣,给征战的将士们使用。


    可惜,荒海鲛纱名贵华美却并不实用,在上清天宫眼中毫无交换价值。


    濯缨抬起头,问:


    “这些,都是给我准备的?”


    “除了这一套,还有几件其他的,都已送到你的仙府——你就别惦记你带来的那些破烂了,今后只许用我们上清天宫给的东西,可有意见?”


    长孟故作严肃地说完,满怀期待地等着濯缨的反驳。


    她肯定会抗议。


    这些法衣再有千般好处,怎么可能比得过有特殊意义的贴身之物?


    如果是他,宁可跟他们拼了,也绝不可能用这些冰冷的、崭新的、没有丝毫人情味的东西!


    “一切全凭上清天宫的安排。”


    濯缨没有流露出半分他所期待的情绪,还指了指后面那一排。


    “不过,那些又是什么?”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托盘上放着一枚玉令和一堆书。


    “玉令是天宫藏经阁的通令,有此令牌,可阅遍上清天宫所藏的所有仙术典籍,天宫之人人手一枚,不算什么稀罕东西。”


    长孟对她的反应有些失望。


    他一边狐疑地打量她,一边解释:


    “至于那些书,是在扶桑学宫修行所要学的典籍,学宫仙师皆是上清天宫的上三品神君,考核严苛,公主虽是凡人之身,但也并不会因此放松对你的教导,公主切莫生出懈怠之心。”


    扶桑学宫严苛至极,别说她一个千娇万宠的人族公主,就连许多仙人都叫苦连连。


    这下总该知道怕了吧?


    在长孟聚精会神的注视下,濯缨沉默了。


    可阅遍所有仙术典籍。


    上三品神君亲自教导。


    即便是她这样的质子也不会区别对待。


    濯缨抬起头,望着不远处巍峨的南天门界碑。


    在人间界,有多少人为窥得一点仙缘而穷尽一生之力,又有多少人得不到前辈指点,即便穷尽一生之力,到最后却发现自己做了无用功。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无数人毕生所求,不过是越过这道南天门。


    而如今,这条通天大道就摆在她的面前。


    无数修仙者之所求,都可以任她取用。


    濯缨不明白,昭粹怎会将这样的上清天宫视为洪水猛兽。


    什么考核严苛之类的威慑,根本没有入她的耳。


    只要给她这样的机会,她怎会懈怠,怎敢懈怠!


    骤然翻涌的情绪牵连起胸口一阵刺痛,如银针刺入肺腑。


    即便濯缨善于忍耐,但这突如其来的痛楚也有些超出了她的忍耐程度,令她不由得蹙起眉头。


    长孟见她这副模样,眉头终于舒展。


    这位濯缨公主果然是被他给震慑住了。


    这就对了!


    就得让她知道,他们上清天宫不是那么好惹的!


    仿佛打了胜仗,长孟朝谢策玄投去一道炫耀的视线。


    但这位少武神脸上却并没有多少解气神色,他的目光定格在少女突然浸出汗珠的额头上,眉头紧皱,不耐烦地对长孟道:


    “说完没?废话怎么这么多?”


    “……快了快了。”


    他正欲再敲打几句作为结尾,不料刚起了个头,就见乌发雪衣的少女面色忽变。


    没等反应过来,便见她掩唇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长孟被吓了一大跳。


    她咳起来胸腔震颤,仿佛连大口呼吸都是一种极大的痛苦。


    莹白如玉的手指指缝间,有丝丝鲜血顺着她细弱手腕滴落。


    “吐……吐血了?”


    濯缨看着自己手心的鲜红也有些意外。


    大约是因为今早在殿外跪的那两个时辰,再加上这一路颠簸,实在是有些撑不住。


    而方才,她一向平静的情绪又难得有如此大的波动,所以才令气血翻涌,一时牵动了旧疾。


    “愣着干什么!”


    谢策玄上前一步,果然见少女掌心血迹刺目,一双剑眉顿时紧锁。


    一转头,对着慌了手脚的众人厉声呵斥:


    “还不去天医府请仙医,是等着把人气死了去领罪吗!”


    “对对对,我去叫仙医……等等,这真是我气吐血的?是我气的?”


    谢策玄没理会他,脸色十分难看。


    他本以为赤水濯缨只是看着娇弱了些,没想到居然是真的病重之身,人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竟说吐血就吐血。


    她是纸糊的不成?


    文昌星君回过神来。


    “也不能干站在这里,还得送濯缨公主赶紧去住处歇息……”


    没等他说完,就见谢策玄手脚利落的将人打横抱起。


    面色如纸的濯缨动了动唇。


    “不用假模假样的感谢我,我只是不想你死在我护送的路上,等我把你送到地方,你再死不迟。”


    濯缨抬头看他,只瞧见少年压得极低的长眉,和抿唇绷紧的下颌。


    也不知道在莫名其妙地发什么火。


    “我是想说……”


    她嗓音很轻,气息绵延成仿佛随时会断的线。


    “你走太快了,身上的甲胄硌得我很疼。”


    “……”


    还挑上了是吧?


    懒得与她计较,谢策玄心念微动,身上的甲胄顿时化作金色光点消失。


    没了坚硬冰冷的甲胄覆身,他的身形瞧着倒是更像个骨骼清瘦的少年人,夕阳落在他的赤红衣袍上,似一团炽热不息的火。


    疲乏至极的濯缨收回视线。


    旧疾复发,她的五脏六腑如有钢针穿刺,强撑了一会儿,已是十分不易。


    感觉到怀中少女的头歪倒在他胸膛时,谢策玄手一抖,差点把她整个丢出去。


    低下头刚想骂人,却忽然感觉到她背脊湿透时失语。


    这么疼?


    他垂眸小心瞥了几眼。


    一个女孩子这么能忍痛,也不知是谁教的。


    ……难怪能成那么多缺德的大事!


    -


    少光天,沧浪殿。


    “……身上奇经八脉千疮百孔,五脏六腑皆有积年累月中毒的迹象,若用树来比喻,你便是一颗内里已经被虫蛀空的枯树。”


    从天医府赶来的炎君看着床榻上的苍白病容,笑了笑。


    “吞心蛊只会损伤你的经脉,而这毒,公主自己心里可有数?”


    窗外飘来苦涩的药香。


    一脸愧疚不安的长孟正在帮忙煎药,半边身子却往殿内倾,偷偷听着里面的对话声。


    红衣少武神倚着墙根而立,不知从哪儿摸出一袋子乌梅蜜饯,他取了一颗在手里一抛一接,却不像要吃的样子,瞧着一脸漫不经心。


    半晌,内室响起少女清冷嗓音:


    “知道,我母亲怀我时曾因后宫争斗被下毒,这霜毒是胎中所带,生下来便有医师断言,除非神仙显灵,我活不过十岁。”


    说到此处,她未见难色,那双乌黑眼珠望着眼前可生死人肉白骨的仙医,唇边反而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可我不仅活到了十八岁,还等到了您。”


    廊下的谢策玄听了这话,手里动作停了一下。


    说来也奇怪。


    他和赤水濯缨只交手一次,见过这一面。


    但他此刻听着她的声音,却几乎能想到她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庞上,正露出怎样镇定从容的神色。


    炎君看着濯缨的目光也有些变化。


    明明是一具枯木般孱弱的身躯,那双浓黑如墨的眼却涌动着强烈的欲望。


    那种欲望像要从她这副破败不堪的身躯中冲破而出,扎根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