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倾情演出以强示弱

作品:《从庆余年开始,了我意难平

    很难得的,庆帝在来庆庙之前,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洛九。他当然会先放他出去一次,让天下人看看这个人还活着。至于以后是杀是留,就不一定了。


    洛九的影响力太大了。即使幽居庆庙,还是能在全国掀起波澜。


    这一波三折的圈禁和反击,闹到如今满城风雨甚至边境不稳的地步,庆帝和小范大人都失了手。两个人都错估了洛将军在朝堂以及民间,帝都甚至大庆的影响力。


    此时距他初临此界不过一年,洛九已然名动天下,举足轻重。对于这个来历非凡的谪仙人,帝王想得到他超越时代的神异,想要他的彻底臣服,这需要时间。而洛九成长得太快,也许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就会脱出掌控,甚至反过来威胁王图霸业。


    对于庆帝来说,收服洛九是个危险的游戏。


    数十年来,从年轻的诚王世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庆国的君主从来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他的路,每一步都是尸山血海,脚下永远是万丈深渊。随着权位愈发稳固,挑战越来越少,能让他升起忌惮之心的人,几乎没有了。这么有趣的人,也几乎没有。


    这般想着,庆帝从马车上下来踏入庆庙大门的时候,心情居然还不错。他把思绪从纷繁朝局和边关情报中抽出,看向了眼前躬身行礼的红衣人。


    这一次,他嗅到了似有若无的,前几次来都没有的,玉芙蓉的幽香。


    皇帝玩味地笑了一下。


    “昭梧过来陪朕下棋。”


    三盘之后,赢家再次确认了输家不同寻常的状态。虽然胜负没变,甚至目数和以前相比都没有太大差距,可是皇帝能从落子的状态中感知到,对面的人已经不想赢了。洛九以前虽然也是输,可是投子认负之前都全力以赴地想赢。这一次,他失去了以往的斗志,似乎只想输得不要太难看。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只有对人心和棋道体察到一定境界的人才能有所感知。不得不说,感知到这点的陛下对此十分满意。


    因为药性已深,以往点穴验证的方法不能再用,再点那个穴位,只怕会让人活活疼死,所以庆帝也只能从侧面观察和感知洛九药瘾的程度和状态。而不管是他身上极其合衬的芙蓉香,还是他下棋时的表现,都隐隐指向了他不自知的变化。这种状态,符合预期。


    下了几盘棋后,政务繁忙的陛下再次埋首于厚厚的一摞奏折中。洛九为他磨好了墨,又煮了一壶茶。和第一次做这些事时的生疏不同,如今的洛将军行云流水般完成了一切。侯公公带过来的那一批内监里有专司这些的人,洛九一定是用心学了,才会如此娴熟,服侍得恰到好处,无一处不熨帖。甚至和那些人相比,这端茶倒水的工作让他做得端肃大方,带着世家公子的矜持,没有一点卑微之气。


    庆帝批复了数本奏折,喝了一口温度和口感都刚刚好的热茶,抬头看了眼旁边怡然自得地读一卷医书的洛九,皱了下眉:“昭梧沏茶长进很大。”


    “谢陛下夸赞。”洛将军闻言笑了一下,走过来帮皇帝续满茶水,然后才道,“臣这些日子比较清闲,茶道修身养性,也算一个雅趣。”


    这句回答让庆帝确认了自己的不悦。


    诚然,红衣将军不易察觉的温顺让帝王重新找回了对棋子的掌控感,让范闲声势浩大的反击所引发的杀意消散了几分。可是庆帝看着这样的洛九,又感觉到一阵可惜。


    庆国风调雨顺,国力昌盛,如今最缺的是什么?是人才!洛九这样一个上马能战下马能治,有能力又有底线的人才,不放出去开疆拓土,反而窝在庆庙里服侍笔墨,实在是大材小用!太可惜了!


    从想杀人到想用人,帝王的思想转变只用了一个晌午。他看着手中恳请洛将军镇守边关的奏折,真想御笔朱批同意此请,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再等等吧,这个人还年轻,早晚有一天,他会成为自己手中最锋锐的刀刃。


    没有休息日的皇帝一直工作到了晚间,而洛将军除了添了几次茶之外,一直在偷闲,把小范师父留的作业默背了下来。医书是宫典找来的庆庙中的藏书,这些日子住在庆庙,洛九也不是白住的,从情报沟通到环境改善,他已经逐渐把这座小院变成了自己的主场。


    ——虽然奉茶的是他,示弱的是他,但掌握这场交锋主动权的,也是他。


    ——今天这种老板工作我摸鱼的感觉还是挺爽的。


    大概也是被洛将军过于闲适的状态刺到了眼,又过了一个时辰,庆帝挥手赶人离开。


    洛九却没走。


    皇帝还没给他药。


    庆帝是故意抻了一整天,直到此时,看着眼前这个人犹豫着没有起身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开口直接吩咐了一次:“昭梧退下吧。”


    洛九慢慢站起了身,垂下眼睫,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


    “怎么,昭梧还有事吗?”皇帝看着对面的人张不开口的样子,调侃一句,“莫不是想留下服侍?”


    红衣将军面色一白,眼中闪过挣扎,最终被自己强行压下:“没有。臣、臣告退。”说罢转身,然后越走越快,不过几步就要走出房门,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然。


    庆帝总算知道这个人能硬气到什么地步。


    明明在他的认知里,不吃解药就会死,明明已经陷入不自知的药瘾,下意识地在讨好自己,可是就因为一句“留下服侍”的笑言,他就能重新筑起尖锐的防线,宁死也不肯说一句软话。


    “倔得像头驴。”帝王轻笑了一声,“站住!”


    这句评价,小范大人也曾经说过。此时让庆帝说出,似乎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欣赏。他拿出一个药瓶,扔进红衣人手中,得到了一句硬梆梆的“谢陛下”。


    到了这一步,洛九的表演进入了最难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也是之前准备最多的一个环节。在庆帝的注视下满面通红神志恍惚地喘息丢人吗?丢人。可是比不上在镜子前含着眼泪求范闲饶过自己丢人。只要完全丢掉羞耻心,这场戏演起来就和做广播体操一样简单,跟着节拍做动作就好,节拍和动作范导都事先编好了。


    恍惚中,洛九觉得自己劈成了两半,一半留在身体里,努力完成每一个细节,另一半升到半空,冷静观察着自己的状态,也观察庆帝的反应。


    ——应该是过关了。


    ——妈的,老子表演这么卖力,狗皇帝居然继续看奏折去了!


    即使没人在看,洛将军还是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坚持演了下去。这场戏持续了一个时辰,即使是他,也累得快要失去意识了。顺着这股困意,洛九合上了眼睛。


    然后他被庆帝毫不留情地拎着衣领扔回了东厢房。


    第二天,疲惫不堪的红衣将军难得睡了个懒觉。等他醒来的时候,庆帝已经用过早膳,在批奏折了。


    这让军营里锻炼出来一向早起的洛将军脸红了一下。皇帝没有嘲笑他,只是吩咐侯公公送来餐食,让洛九在外间吃过,这才唤他到近前:“洛卿过来帮朕整理一下奏折,按紧要程度分开。”


    洛九愣了一下。奏折是机密,不是他该看的。难道皇帝用他当服务员还不够,现在还想用他做秘书的工作?他紧接着想到了什么,调整了一下表情,恭敬地拒绝了:“臣不敢如此僭越。”


    “朕让你看,不算僭越。”


    洛九只好打开第一本奏折,翻看了起来。他已经隐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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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到了这个吩咐背后的动机,看得格外仔细。


    在两本地方官员的常规奏折后,第三本是弹劾洛将军回京后不上朝的折子,上书的人洛九见过名字,应该是林相门生。这倒是范闲和他之前没有准备过的。不过洛九并不慌张,只是默默读完,然后把奏折分到了不重要的那一堆。


    没想到接下来几本都是差不多的内容,这下连洛九都有点无奈了,他不得不抽出之前那本,把这一类单独分作一堆。看庆帝注意到了这一点并看向了自己,洛将军抽抽嘴角:“这些都是弹劾臣拒不上朝的……”他看了皇帝一眼,唇角又勾了起来,“要臣说,这全怪陛下。”


    庆帝早已看过了这批奏折,此时拿出来让洛九看,自然有他的目的。只是这人的反应却有点出乎意料:“怪朕?”


    “正是。”洛将军理直气壮,“陛下要臣庆庙苦修,修身养性,可是陛下待臣太好,连个光头都不用剃,每日好吃好穿,这般享受,谁会相信臣是来苦修的呢?朝臣们生疑弹劾也在常理,不怪陛下怪谁?”


    这番言论把庆帝说得无语,感觉没法反驳,看着眼前人飞扬的眉眼,也没法生气,最后不露声色地垂首继续办公,挥手示意洛九继续分奏折。


    后面几本却不是弹劾了。洛九看到了李承儒和其他几位将军的上折——边境不稳,请自己重回边军。他拧紧了眉,把这几本放在了手边,暂时没有分类。终于,在一本奏折中,他看到了边境不稳的具体缘由:齐军挑衅,造谣自己幽禁身死,庆军险些哗变。


    洛九看奏折的速度越来越快,弹劾他和请他回边军的折子分作两堆,越来越高。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终于在看到秦将军请罪折子的时候,面如素纸。


    那封奏折上,秦将军除了请罪,还请了罚。这封奏折庆帝显然已经看过了,因为奏折末尾,有一个简洁的朱批——“准”。


    洛将军跪下了。


    “陛下……”他伏下身,嘴唇都在颤抖。


    “有什么想法?”庆帝不知何时从政务中抬起了头,盯着眼前的红衣将军。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是演戏,那从这一刻开始,他苍白的脸色,是真的。只有这封奏折,范闲之前并不知道,洛九当然也就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边境不稳,没想到秦将军做到这一步。军队哗变,主帅难脱罪责,但罚到什么程度全看帝王心意,未必就是死罪。庆帝虽然在奏折上批了准字,但既然他先让自己看到了折子,事情一定还有转机。


    洛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之前的无措就消失了:“陛下,以臣之见,弹压不住边军哗变,不全是秦将军之责。”他抬头看向不辨喜怒的皇帝,声音清越如流泉,却稳定如磐石,“因为换成任何一个人去,都压不住。”


    “哦?”这样的反应,再次出乎庆帝预料,让他扬起了眉。


    “臣入庆庙,不是假的,外界不知臣之生死,难免揣测。北齐对臣畏之如虎,查知了这样的消息,自然小人得志,要跳起来张狂一番。而大庆——”洛九顿了一下,美艳的眉宇间满是昂然战意,“我大庆儿郎,自有血性,如何耐得住这番挑衅?臣在军中数月,与边军早已熔铸一体,生死共担。没有当场冲过边境杀个痛快,已经是主帅治军有方了!”


    “北齐实在嚣张,臣咽不下这口气,愿立军令状,一月之内,再下一城!如若失约,提头来见!但若是臣胜了,求您——宽恕秦将军罪责。”


    “陛下,洛九请战!”


    这样一双燃烧着火焰的明亮双眸,让庆帝微微晃神。他突然想到了范闲的那句诗,“谁将昭昭单字狱,堕此日月化长虹”。


    ——昭如日月……这原也是,他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