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将洛九带走之后，并没有即刻让他做什么，而是先召见了等在殿内的沈重，让侍女带洛九下去休整一下。


    洛九和沈重错身而过，沈重嘻嘻一笑，洛九扯扯嘴角。


    等侍女带洛九来到一座独立的宫殿，对他说“侍读大人，这是您的寝殿”的时候，洛九嘴角都要扯不起来了。


    侍女甚至向他介绍了殿内布置，言道如果有不合心意之处可以随时命人调整，还展示了衣橱内一整架的红衣，向他说明：“侍读大人，这是太后娘娘知您喜穿红衣，特意命尚宫局为您所制的。此乃我大齐独有的绛绡烟罗纱，珍稀程度绝不亚于南庆的赤焰双宫绸。”


    洛九：“……”居然衣服都做好了，来者不善！


    以及，这侍女知道的这么多，如此能说会道，搞不好品级比“侍读”还高。


    他转头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脸色微红：“奴婢小璇。”


    “小璇姑娘，请不必叫我侍读大人了，说实话，我有点不太习惯。”洛九认真地拜托道，“也请不要自称奴婢，自称我便好了，可以吗？”


    他语气极为真诚，眼含笑意，小璇便很难坚持了：“洛……洛大人，奴、我可以的。”


    洛九见到这侍女脸色通红一片，收了笑意，继续问道：“不知太后对我有什么安排？”


    小璇回答：“娘娘听说洛大人爱洁，特意请大人先行沐浴洗尘，再到殿中。”


    洛九再次无语，沈重还真是把他所知卖了个彻底。


    他随小璇前行，发现宫殿里的浴室竟然还有一池温泉，玉石为底，雕梁画柱，热意蒸腾，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道，旁边玉台上摆满了鲜果、酒水，不由感慨一句统治阶级物质生活糜烂。


    见小璇一副要留在这里服侍他洗澡的样子，洛九又抽了抽嘴角：“沈大人没对太后说，我不喜欢别人看我沐浴吗？他还真是该长得记性不知道长！你出去吧。”


    他自入宫以来，因为范闲让他多笑一笑，所以一直是嘴角噙着笑意的。当这温和笑意收起，便有了凛然之色。侍女小璇像是忽然才想起，这个一直温柔浅笑的俊美公子，其实是纵横沙场的敌国将军。她身体一颤，低声应是，垂首出去了。


    泡温泉果然舒服，洛九只觉得一路疲乏都被洗去，精神焕发足以再揍沈重一百次。


    等再次觐见太后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他双颊被温泉的热气熏的晕红，睫毛染着水意，俯身行礼时，竟让太后都看呆了。


    那匹绛绡烟罗纱在其中作用不小。其色泽较洛九往昔所着红衣略深，却更加飘逸轻薄。如果说赤焰双宫绸将洛九衬得神采飞扬，像燃烧的焰火般夺目，那么绛绡烟罗纱则巧妙勾勒出他的修长身姿，宛如姑射仙子般风流。


    尽管清楚洛九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猛将，尽管沈重刚才话里话外都是请太后盯紧洛九，尽可能给他找事消耗他的精力，让他无暇图谋不轨，但是当这样一个谪仙般的青年站在面前的时候，太后放弃了原本的计划。


    “既然你身为侍读，便为哀家读几本书来解乏吧。”


    只是读书？这么轻松？


    洛九眨眨眼，感到难以置信。他不知道，是他的美貌，终于起了一次正向作用。


    “太后想听什么书？”


    太后懒懒靠上了身后的软枕，随意一挥手：“都可以，侍读自便。”


    洛九想到之前范闲让他背的医书还未背完，不如借此机会一举两得，便道：“那我为太后读一本《本草经》吧。”


    又过去一个时辰。


    海棠朵朵跟随小皇帝和范闲在宫内闲逛一圈，喝茶两壶，明面上是讨论诗文，实际上暗中达成了合作协议：范闲答应替小皇帝杀掉沈重，小皇帝同意在宫中帮范闲照应洛九。合作成立，表面上，海棠朵朵还是效忠太后的，所以送走无耻的范诗仙，北齐圣女便回到了太后殿中。


    然后她便看见，太后倚在软枕上，双眼微阖，仪态全无，洛九坐在下面的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嘴里念叨着一些药草名称，声音机械，表情呆滞。


    只听了几句，海棠朵朵便感觉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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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以抑制的睡意向她袭来。


    这是什么妖法吗？


    连太后都中招了？


    圣女大惊，重重咳嗽一声，大声禀告：“参见太后！”


    把太后和洛九都吓得一个机灵。


    太后不着痕迹地揉揉眼，坐直了身体，缓声道：“是朵朵回来了啊。”


    洛九站起身，他手麻了，手里的书没拿稳，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连忙又俯身去捡。然后朝海棠朵朵拱手：“圣女。”


    海棠朵朵皱眉问洛九：“你这是在做什么？”


    洛九老实回答：“为太后读书。”


    只是读书？


    海棠朵朵不信，又追问：“那你读的什么书？读到哪了？”


    洛九艰难回忆了一下：“读《本草经》，目前读到，呃，第三遍的中间了。”


    海棠朵朵转身看向太后，见她没有反驳，但还是不太敢相信，便立在太后身边：“那你继续！”


    太后似乎本来不想再听了，但见到圣女如此，不好打断，只得忍住让洛九退下的强烈意愿，又听了起来。


    当她们又完整地听了一遍这本书，海棠朵朵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不是妖法，她不知道这算什么，怎会让人如此生困。


    如果小范大人在这里，便可以回答这个问题——这就是，学渣的威力！


    此时太后和圣女都已经无力吐槽了，两个人一坐一站，四只蚊香眼。


    “洛侍读退下吧！”太后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挥手赶苍蝇似的赶走了洛九。


    洛九心里不是太想走。这本书他还没背会呢，如果完成小范师父留的作业的同时，还能消耗北齐太后和圣女的精力，那真是再好不过。不过太后有命，他也只能告退。


    洛九退下后，太后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这位心怀国事的齐国最高掌控者忍不住想，如果这洛九不是将军，而是南庆的宫中侍读，南庆皇子们危矣！那样的话，他们恐怕再也不用担心下一代的两国斗争了。


    若洛九为南庆宫中侍读，则大齐未来，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