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英与苏禾安回到食肆的时候卤肉饭已经全卖光了，不少食客正坐在餐桌边上，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沾满了汤汁的大米饭。


    见母女二人回来，有刚吃完的食客，嘴都没来得及擦，便颇为关心地问道：“苏小娘子，官爷那边怎么说，没事吧？”


    瞧着苏禾安与梁玉英一路走来说说笑笑，面色不错，还有人试探着玩笑道：“咱们还能吃上这样好吃的卤肉饭吗？”


    这句好吃像是以石激起千层浪，好些食客都抬起头来夸赞苏禾安的手艺。


    “苏小娘子，今日这卤肉饭与之前的卤味似乎有些相似，但上面撒的那个有些酥酥脆脆的东西却是从未见过呢。”


    “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苏小娘子这的饭都更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沾了卤汁？”


    “我昨日吃鸡排饭的时候就觉得，苏小娘子这的米特别香。”


    “不过最好吃的还是肉，苏小娘子总是能把肉做出许多花样来。”


    “其实饮子也很特别呢，那个牛乳茶，茶味与奶味混在一起，浓郁醇厚之中又有一分清香，奶腥味和茶叶的苦涩味都被掩盖得死死的，我从未喝过这样好喝的饮子，比四大酒楼的陈酿还让人醉！”


    苏禾安知道这些食客都是在安慰她，毕竟她可是去了一趟县衙。


    她温温柔柔地莞尔道：“没什么大事，那诬告的人从明日起，连续五日都会来食肆澄清事情的原委。”


    想着有人提起米饭，苏禾安又补充道：“这米饭是在东市那家箜饭铺子的老板那里买的，就是之前也去了美食交流大会的那位老板。”


    “苏小娘子就不怕这么说了之后，咱们都去箜饭铺子用午食，影响你家的生意吗？”


    “你们会吗？”苏禾安坦坦荡荡地笑着问道。


    她走向正在收拾长桌的顾飞藿：“今日如何？可曾遇到什么困难？”


    不知为何，每每面对顾飞藿，她便忍不住文绉绉地说话。


    顾飞藿一边收着桌面上的餐具，一面回答：“苏小娘子，今日的卤肉饭一共卖出了五十七份。”


    苏禾安点点头，走到顾飞藿身边：“与我预想的差不多……等等，你是全部都卖完了？”


    “是啊。”回答这句话的时候，顾飞藿那向来冷冰冰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欢喜。


    苏禾安颇为好笑地摇了摇头：“你可还记得前两日我们四人午食用的何物？”


    顾飞藿这才后知后觉，苏禾安每次卖午食的时候都会特意舀上四人份的留在一边：“我……苏小娘子，是某之过。”


    苏禾安摆摆手：“也是我忘了与你说，罢了罢了，我去里头看看今日午食做些什么吃。”


    正巧，在巷子的另一边跟着戏班子的班主练花枪的苏苗安也回来了，而苏苗安的手里，居然还提了一大袋泥鳅！


    “阿姐，这是跟我一起练花枪的师兄送我的，说是我这两日带去的朝食都太贵重了，他受之有愧，但他家中条件不好，只能用这个他自己摸来的泥鳅作为报答了。”苏苗安将手里的泥鳅递给苏禾安。


    她记得小时候，父亲似乎也去摸过泥鳅回来给他们吃。


    毕竟再怎么这也算是肉了。


    只是父亲做的泥鳅实在是有些难吃，在她眼里，还不如吃菜呢。


    但阿姐不一样。


    阿姐做的泥鳅定然不会难吃，从师兄手里接过这一大袋泥鳅的时候苏苗安就已经在畅想了。


    也不知道阿姐会怎么做？


    “你觉得阿姐会做这个泥鳅？”苏禾安玩笑道。


    苏苗安歪着头，似乎在思考：“我觉得阿姐什么都会，毕竟阿姐的厨艺可是老神仙教的，比四大酒楼的长厨手艺都要好呢！”


    “人家给你泥鳅，你可有谢过人家？”


    带早饭的事情还是梁玉英张罗了，想着苏苗安是唯一一个跟着班主练花枪的女孩，又是半路加进去的，想着便每日让苏苗安带上几个包子，也算是与那些师兄们能打好关系。


    让苏苗安带的时候完全没想过有人回礼的问题。


    苏苗安点点头，奶声奶气地回答道：“谢过啦！”


    “冬日里的泥鳅不好抓，你这师兄有心了。正巧我还在想今日午时咱们四个吃什么，你这泥鳅都拿来了，咱们就吃个芋头烧泥鳅好了。”


    那些还没吃完卤肉饭的食客听到苏禾安与苏苗安的对话，起哄道：“苏小娘子开小灶咯！”


    “苏小娘子什么时候给食肆也上芋头烧泥鳅？”


    “苏小娘子居然还会料理泥鳅？我觉得这东西有股土腥味，骨头也不少。”


    “你想想苏小娘子最初扬名靠的是什么？”


    “不是包子吗？怎么了？”


    “在美食交流大会上扬名啊，第一道菜就是做的鱼，泥鳅和鱼的料理方法想来其实是相同的，”一位颇会吃的老饕跟自己身边人解释道，“只可惜那泥鳅看着不多，苏小娘子估摸着不会拿出来卖了。咱们吃快些，在苏小娘子做好之前便回家，不然一会儿怕是要被馋死！”


    -


    杀泥鳅是个技术活，苏禾安自然是选择自己上。


    顾飞则是一言不发的在厨房另一边处理着芋头。


    “顾兄，咱们午食吃泥鳅也是好的。只是不知你可否愿意吃泥鳅？算价格，这东西肯定比不上卤肉。”方才在路上，苏禾安想了许久到底要如何称呼顾飞藿。


    想着顾飞藿比自己大，便斟酌着叫了。


    顾飞藿一愣：“苏小娘子如此称呼，某当不起。”


    “有什么当不起的？每次得叫你全名我还觉得麻烦呢。”


    “苏小娘子自己都食得的东西，某自然食得。”顾飞藿将话题转回苏禾安方才的疑问。


    其实他之前也试过去讨泥鳅或者黄鳝，毕竟这些东西没什么成本，但他在这种事情上似乎没什么天赋，折腾半天可能就摸到个三五只，且做出来也不大好吃，一来二去的便只能算了。


    但他很期待苏小娘子做的泥鳅。


    他半侧过身去，一边处理芋头，一边偷瞄正在处理泥鳅的苏小娘子。


    他掏过泥鳅，也杀过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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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鳅，自然知道这东西滑溜溜的，极难握住。


    却见苏禾安看准了一条泥鳅，快狠准地对着那泥鳅的头颈部就是一刀，霎时间，那条泥鳅便不再扭动了，有鲜红的血液溅了出来。


    苏禾安不惊不惧，有条不紊地杀着下一只泥鳅。


    顾飞藿看着苏禾安又快又狠的动作，一时间甚至忘了自己手里的事情，两手学着苏禾安的样子无意识地在空中舞动着。


    若是他有苏小娘子这般手艺，也不至于以前杀五只泥鳅都要弄得那泥鳅到处蹦跶、搞得满灶台都是泥鳅血了。


    而且他注意到，苏小娘子的眼神好是坚定。


    像白云书院里书念得最好的那些读书人。


    不知为何，顾飞藿心中忽然有了几分紧迫感。


    这边顾飞藿还在神游天外，那边苏禾安已经快刀斩乱麻搞定了一大袋泥鳅，转过身来就看到顾飞藿那呆呆愣愣的样子：“顾兄？”


    顾飞藿这才回过神来：“方才看苏小娘子杀泥鳅走神了，苏小娘子好厉害的……刀法？”


    菜刀，怎么不算是刀法呢。


    苏禾安扑哧一笑：“说什么呢。”


    又问道：“芋头切好了吗？”


    “快了。”


    “切好之后上锅去蒸一会儿，不用完全蒸透，断生就行。”


    “好的，苏小娘子。”


    苏禾安点点头，不再管他，转过身去，先将泥鳅都仔仔细细地清洗了几遍，便去准备配料了。


    她从坛子里取了泡酸菜、泡辣椒以及一点点泡萝卜，穿过来的日子久了，她准备的各种佐料也越发丰富。


    就等着开春再做些芽菜了。


    将刚从泡菜坛子里取出来的、散发着诱人的酸辣味的酸菜全都改刀，酸菜和辣椒剁碎，萝卜切成能透光的薄片。


    接着，便热了锅。


    此时，梁玉英也进来了，苏禾安示意她在一边看着。


    依旧是锅热后先化了些猪油，往里面加入姜片、蒜片以及辣椒段爆香，接着便把清洗后擦干净的泥鳅放下去煎。


    这中江县没有厨房纸，擦过的泥鳅上也还是沾了水汽，一接触到热油，便有油星子溅了起来。


    苏禾安直接寻了个盖子盖在上面，她握着锅柄，颇有节奏地颠着锅，使得锅里的泥鳅能够受热更加均匀。


    不多时，她便开了盖，里面的泥鳅已经变得焦黄，形态上也卷曲了起来。


    这第一步便已经好了。


    接着，她将锅里的泥鳅都盛了出来，锅里只留底油，重新烧热后加入酸菜、酸辣椒以及酸萝卜以及花椒，等到这些调料的香味都被激发出来之后，又加了一勺自制的豆瓣酱以及一小勺香辣酱。


    用中火，把所有的料头和酱都炒出香味，便往里冲入清水。


    “阿娘，帮我拿个砂锅。”


    苏禾安接过砂锅，将顾飞藿已经蒸过的芋头铺在底部，又把先前煎好的泥鳅铺在上面，另一边的汤料咕嘟了小半刻钟之后，全都转移到这个砂锅之中。


    “煮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