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吃饭，林清然真的就把这顿饭看成普普通通的一顿饭来看待。


    她吃饭的速度说不上快，但绝对不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很快就也没了话题，时而两人也会一阵尴尬。


    林清然更是尴尬到只顾吃饭，谢朝川见她这幅样子，无声笑了下，眼底满是温柔：“吃完我们出去逛逛？”


    “抱歉。”林清然抬起头：“我弟弟还在家里，可能我需要先走了。”


    谢朝川点点头，温朗一笑：“好，那我送你。”


    “好。”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时，林清然腿骨突然传来一股刺痛，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朝前踉跄了下，谢朝川眼疾手快扶了上去。


    他个子很高，从身后拽住她的手臂，将人结结实实地拉到怀中站稳，两人猝不及防地四目对视，林清然愣怔几秒后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


    谢朝川笑着摇摇头，又贴心地替她把藏在衣服里的头发给拨出来：“小心一点哦。”


    林清然蓦然红了耳根，慢了半拍地点了点头。


    这一幕让那边时刻关注动静的江闻序再也淡定不了，他眼眸漆黑，胸膛起伏着看向正在往嘴里送饭的吴安昊道：“喊你姐。”


    吴安昊倒也听话，站起身走过去，不管不顾地朝林清然喊了一声：“姐。”


    对面的林清然闻声看了过来，看到他们两人也在此瞬间讶异地眨眨眼，很快和谢朝川一起走了过去：“你怎么在这里呀。”


    “江哥哥带我来吃饭。”吴安昊指了指身后的江闻序道。


    林清然看向江闻序，语气客气无比：“谢谢，麻烦了。”


    江闻序一直紧紧盯着她泛红的耳根，怎么看怎么别扭，他抿直了唇线，看向那个男人的眸光冰如寒潭，像是在极力隐忍着。


    “谢朝川。”江闻序眼神冷冷的，率先开口：“好久不见。”


    他们两个人谈不上朋友，但早就熟知，江闻序和谢家在生意上打过交道，都是圈子里面的，而且也有过一些渊源又是合作伙伴。


    “好久不见。”谢朝川懒懒散散道。


    江闻序抬起下巴，倨傲一笑：“之前听伯父伯母说，你们要和唐家的千金联姻，现在筹备的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谢朝川原本尚可的心情瞬间冷然，他想到他会直接说出这个事情，他看向林清然，又稳定心绪回复道：


    “讹传的事情，如果哪天我要结婚，一定告知江总。”


    “讹传吗？之前唐小姐还说过你们将要联姻的事情。”江闻序漆黑的眸子盯着他，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谢朝川没说话，这边的林清然打断道：“谢老师，我还要带着弟弟去买点东西，那我就先走了哈。”


    江闻序望着谢朝川，眼神不可琢磨，但嘴角带着一抹几不可查的笑意。


    他们的对视中透露着争抢好胜，在这场对峙中，他们两人目光锋利冷然，像是彼此间已经开展了一场无形的战争。


    见林清然走了，江闻序错过他离开，那副神色中带着轻蔑和威胁，谢朝川握紧拳头，指尖绷得发白。


    奶茶店里，林清然给吴安昊买了一杯奶茶，并把他安排在店里的位置：“你先喝着，我有点事。”


    吴安昊摇摇头，他想：姐姐，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一杯奶茶就能困住的小孩子了。


    “今天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林清然转身，江闻序的身影就映入她的眼帘，她声音冷漠道。


    江闻序乖乖拿出手机，轻声道：“微信转给我，总共520。”


    林清然不想和他掰扯，知道他会拿出微信二维码，也没多言，转了600过去便直接将他的微信拉黑删除，并道：“别再见面了。”


    江闻序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忙道：“等等。”


    “江总还有事吗？”林清然用力抽开手，和他拉开了距离。


    江闻序的喉结动了东，静默两秒继续道：“我给你约了一个知专号，周六接你去看腿。”


    “不劳费心了，谢谢。”林清然说完便转头走了。


    江闻序微微抬高声音，继续问：“你和谢朝川...什么关系？”


    他没有身份和立场去问这个问题，但是他想听林清然亲口说出他们是朋友、是同事抑或是没什么关系，他心乱到不能自已，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林清然停下，背对着他冷声道：“总之，和你没关系。”


    江闻序愣怔地站在那，就这么盯着她的背影，周围全是并肩亲昵的情侣，而只有他独自一人站在喧嚣之中。


    他一直深谙自己其实一直在原地踏步，但到底如何正常去爱一个人这件事似乎对他来说很难。


    但他会克服所有，学着好好爱她，只要坚持下去，她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寒假要开学的时候。


    林清然订了两张高铁票，她准备亲自送吴安昊回家，顺便和养母谈一谈他今后的打算，不然又会被怂恿着去打工。


    上次殡仪馆几个亲戚就凑在一起聊天，说让吴安昊出去打工，挣几年钱娶个媳妇最要紧。


    钟芝见识短浅，耳根子又软，难保不会听那些人的怂恿，万一真不让他上学，那才真真断了他们的后路和未来。


    收拾好行李，林清然交给他一张卡：“以后每个月我会在这卡里给你打生活费，你缺什么都可以直接找我。”


    吴安昊低垂着头不说话，林清然猜到了他的想法，摸了摸他的头：“等你以后工作了，再养姐姐好不好？”


    “我愿意养你。”吴安昊抬起头看着她，严肃道：“但我不想给你带来负担。”


    “你从来都不是姐姐的负担。”林清然抱了抱他，温声说：“你在学校里开开心心的，姐姐没想你能考得多好，只要你健康平安。”


    吴安昊泣不成声：“姐，我......”


    “我懂你的意思。”林清然继续宽慰道：“你别担心，这些钱是我自己的奖学金还有兼职赚来的。”


    吴安昊这才放心，他不想给姐姐带来负担，但是他需要一个上学的机会，只有有出息了，他才能让姐姐过上想要的生活。


    来到南安，林清然见吴安昊有点紧张，肯定是怕被钟芝劈头盖脸地骂上一顿。


    钟芝从不打吴安昊，但却也算不得一个合格妈妈，对待林清然是非打即骂，对待爱的吴安昊虽然有时候也挺好。


    但在吴川宗长此以往的折磨下，她情绪极其不稳定，只要稍微不合她意那么就会歇斯底里，掌控欲望非常强，吴安昊不得不怕。


    “别害怕，姐姐陪着你。”林清然牵着吴安昊的手，轻轻按按安慰道。


    吴安昊偏头看着姐姐，勇气也就在此刻油然而生，他终于挤出一抹笑意。


    “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去哪里了，我都吓死了，以为你爸把你带走了。”刚到家，钟芝就拄着拐棍抱着吴安昊哭天抹泪。


    吴安昊原本任由她抱着发泄情绪，提到吴川宗他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别提他。”


    吴川宗几乎是情绪转变器，只要提起他，所有人都会不痛快，吴安昊恨这个所谓的父亲，更对可怜的母亲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看到钟芝明显地身体一僵，他又抚了抚她的后背作为安慰：“我没事。”


    “他被坏人骗进了传销，没什么大事，他已经改正了。”林清然在一旁见缝插针地解释道。


    钟芝一听照吴安昊后背咣咣几下子，后怕道：“你还敢进传销，胆子真的大了，你要想上班我帮你找个厂子，不听你妈的，听外人的？”


    “安昊不打工，他要继续读书参加高考。”林清然就知道她猜得没错，这么多年她还是很了解钟芝这个人的。


    钟芝看了一眼林清然，哼了一声又道：“你说得简单，我们还欠着债，活都活不下去了，怎么上学？”


    “我来负责安昊的上学。”林清然淡淡道。


    听着她笃定的话语，钟芝也不是傻子，她沉着脸不说话，十几秒之后才道：“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别再被拖下水了。”


    说完，钟芝便拄着拐棍离开了。


    原本她是要立马离开的，但是因为钟芝的这句话她突然间改变了主意，林清然没听懂她的意思，她说出这句话是为了自己好？


    林清然将行李箱中带的东西归置好，最后的一瓶酱拿出来打算放进冰箱，却发现里面是一些馒头和被保鲜膜包裹着的烂菜叶。


    她顿在原地，许久没有说出话，忍住喉间的酸涩，她仰头叹息一声，他们的日子比她想象的要艰难很多。


    她放下东西打算去超市一趟，不管怎么样，她做不到置之不理，哪怕看在吴安昊的份上。


    回来的路上，林清然拎着一大包东西，她弯着腰在桥上的台阶上休息，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然宝。”


    程砚从桥下急速跑了过来，站定在她面前，他眼里的喜悦简直要溢了出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才回来。”林清然笑了一声，看着他好奇的眼神又补充道：“这边有点急事。”


    程砚点点头：“那你什么时候走？”


    “晚一点就走了。”林清然没打算在南安住。


    “我也打算去京北，不过要等十五之后。”程砚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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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清然看着他虽然在笑，但是神色却非常憔悴，她歪头关切问：“程砚你怎么了？感觉状态不太好。”


    程砚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脸色苍白，慌张地欲要离开：“没事，然宝我家里还有点事得先走了，等到京北我们再聚。”


    林清然点点头，她看出程砚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具体的事情她不好过问，作为朋友还是需要分寸感。


    回到家，林清然刚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饭菜香味，她看向狭窄到算不上厨房的地方，钟芝正撑着拐棍炒菜。


    吴安昊则坐凳子上写试卷，他抬头看向林清然道：“姐姐，妈妈做了好多好吃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钟芝又怎么会知道呢。


    饭桌上，林清然看着四道菜陷入了沉思，这几道菜确实是她喜欢的，但那都是小时候了。


    小时候没吃过好的，每年过年走亲戚时，才会在二姨家吃到这几道菜，糖醋排骨、红烧鱼、芸豆炒肉以及蚂蚁上树。


    林清然没想到钟芝竟然会记得，她看着钟芝鬓间发白，手被冻得皲裂，气鼓鼓得有点像□□，正为他们姐弟俩盛着红薯汤。


    怜悯和恻隐之心鬼使神差地涌现出来，听奶奶说过，钟芝家境很好，曾经是镇里数一数二的大美女，而吴川宗只是一个街溜子。


    她一时恋爱脑嫁给了吴川宗这样的男人，她的所有不幸和痛苦全都来源于吴川宗，也被他毁了自己的一生。


    又怎么算不上可怜呢。


    一切弄好，钟芝才坐了下来，抬眼见林清然下巴尖尖瘦了很多，开口道：“然然，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吃不好饭吗？”


    “没有，在减肥。”林清然垂下头，随意扯了个理由。


    钟芝当即不愿意了，指着林清然道：“你都这么瘦了，减哪门子的肥？再把身体搞垮了......”


    林清然抬起头意味深明地看了她一眼，看到了她眼神里的闪躲和不自在。


    谈话间，钟芝无端说起了邻居家的事情：“二婶子得了癌症，这边的医生建议去京北那边的医院去看，但那边哪里看的了病啊。”


    “哪个二婶子？”林清然问。


    钟芝抬起头，叹了口气：“程家的那个二婶子，他儿子程砚你不记得了？你们俩小时候玩的特别好。”


    林清然顿了许久，原来程砚的疲惫和状态不好全是因为他妈妈得了癌症，怪不得。


    她有些心神不宁，作为朋友看到程砚遇到这种事情她心里也不太好受。


    后来钟芝像是打开了话匣，啰里八嗦的说了很多村里的事情，诸如谁死了，谁生了，谁媳妇跑了，林清然只听着。


    算起来，这顿饭是这么多年来，他们一起吃过的第一顿饭。


    没有争吵、没有辱骂、没有掀桌，意外的平静和谐，仿佛他们真的是幸福的一家人在吃团圆饭。


    吃完饭，林清然看向钟芝，似在嘱咐道：“别听二姨大舅的蛊惑，安昊可以考个好大学，有个好未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钟芝点点头，眼眶红了一圈：“清清交代过了，她说过她负责安昊的上学，你就不要操心了，毕竟你爸妈那边......”


    “我知道，你不用管。”林清然低着头收拾碗筷，对待钟芝的改变，她还是不习惯，但也无所谓。


    吴安昊见林清然要离开，拉着她道：“姐，你不住一夜吗？”


    “不了，我买了车票要回去。”


    见她已经做了决定，吴安昊没再勉强：“那好，我送你到高铁站。”


    钟芝想要说些什么，翕动了下嘴唇到底是没说出一句话，只是目送着他们离开，她眼眶里盛满泪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到公交站打车，林清然看着吴安昊道：“你回去吧，把落下的作业赶紧补回来，姐姐希望你不辜负自己。”


    “姐，我会好好学习的。”吴安昊看着她，认真又严肃道。


    他很难过又无能为力，但是姐姐让他坚信眼前的窘迫与困境早晚都会过去，总有一天他会强大到保护她们三个人。


    林清然欣慰一笑，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笑：“姐姐在京北等你。”


    “好。”


    ......


    高铁上，林清然进入一截空车厢，南安偏僻人少，又非春运的时候，她找准自己位置，却赫然发现一抹黑色的身影坐在一旁。


    男人修长的双腿左右交叠，一只手撑着脑袋看向窗外，整个人懒懒散散的，卓绝的气质和车厢格格不入，似乎单为他一人开了滤镜。


    林清然闭上眼，这人真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