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 68 章

作品:《公子又怎么啦

    感觉整个人刚从沼泽地里钻出一般,子涵胸口发闷,忍不住咳嗽起来,她已经恢复了一些意识,只是此时虚弱得睁不开眼,身体也不想动,于是她就这么趴着。


    她听见了几人熟悉的说话声,很催眠,让人觉得安心,她好像死里逃生了。


    床帏被拉开挂上一半,虽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她却能感受到团团围着自己的几个人,不带有一丝恶意,这一切都让她极为放松。


    于是她几乎是使出全身的力气,从胸腔中挤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自己的手好像被人抓了起来,触感冰冰凉凉的,就像那根救她于水火中的藤蔓。


    “她还没完全清醒,只恢复了一点意识。”秋翠岚在她腕上搭脉检查了一会儿说。


    原来是师尊,子涵清清楚楚听见了他的声音,难怪。他又一次救了自己,子涵心中万分感激,她撒娇般地用食指在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背上挠了几下。


    谢谢你,师尊,她在心里无声地说。


    又在床上昏睡了不知几日,她虽没有完全清醒,但是能分辨出总共有三个人在照顾自己。


    偶尔伤口还是会痛,痛得厉害了,她就忍不住哼哼唧唧起来,只要她一哼唧,就立刻会有人来给她输入一点灵力,安抚她身上的伤痛。


    身体太虚,就容易做噩梦。


    夜里,她又梦见自己跟方兰在无尽的枫叶林里上演一出追逐战,方兰提着一把大到夸张的刀,她则是变成一只蚂蚱,被方兰追得四处逃窜,眼看着方兰抬起大刀就要自她头顶劈下。


    “啊!”


    她实在太害怕了,这种恐惧远远超过了她身上未愈的伤痛,使她一下子从床上尖叫着惊坐起来。


    在黑暗中,子涵睁开了眼睛,床帐中还是一片漆黑,她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突然大哭起来。


    窗边和衣而卧的秋翠岚当即翻身下床,几乎是一步跨到了她床前,他拉开半边帘子,窗外的月光才照进来。


    秋翠岚半蹲在床边,低声和缓如摇篮曲,轻声安慰着因为突然惊梦崩溃大哭的少女,“翠花,别怕,师尊在这里。”


    他执起她的一只手,轻轻用大拇指在她掌心腕根处顺着拇指方向一下下刮着。


    此法有排纾恐惧的作用。


    “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来伤害你了。”秋翠岚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手上动作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少女哭得发懵,梨花带雨,迷迷糊糊间扑到他身上,伏在他肩头,哭着哭着就顺着这个姿势又睡着了。


    他一动不敢动,待她停止抽噎后,才小心翼翼重新把她搁在床上。


    发现她后背上的伤因为应激又有些裂开,秋翠岚叹息一声,用热毛巾耐心帮她擦了脸,重新帮她上药,为她输入一些镇定的灵力。


    往后一段时间的夜晚,每当她着了梦魇,都有这样一个人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掌心,再借一个肩膀给她依靠。


    这一晚夜色很乖,外面没有下雪,月亮圆团团地挂在天上。


    子涵双手搭在秋翠岚肩膀上,又发泄似的哭了一阵后,也许是因为身体比前段时间恢复了不少,她大大地睁开被眼泪打湿了的眼眶,抽噎渐渐缓和,第一次委屈着盯着秋翠岚看。


    “莫怕。师尊在。”这个熟悉的声音已经在很多个夜里安抚了如惊弓之鸟的她。


    少女乌发如瀑,伏在他肩头。他直挺着腰背没有抗拒。她在他润物细无声的耐心照料下终于慢慢找回了一点面对生活的勇气。


    已经很久没有收到纸鹤的回应了。


    第一次失联的时候,李狗蛋还很生气。第二次他觉得无所谓。第三次他又开始自我安慰,觉得这丫头一向任性妄为,只是仗着他不在她身边无法管束她罢了。


    这一次回去,他定不会向从前那般轻纵了她,必须得拿出点颜色给她瞧瞧,让她想起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李狗蛋走在没有闭市的热闹城市里,他又来到了云泽城。之前在这里生活了半年之久,因为眼盲,他从未见到过云泽城的真实面目,只能用耳朵去分辨感受周围的一切。


    现在恢复了视力,他本应该好好用眼去好好看一看这从前想看却看不到的风景。


    此刻他却无此心思,周围的热闹街景,人声喧闹都成了背景板。


    走马观花,他微垂着头,不时盯着手掌里那只小小的粉色纸鹤。纸鹤的翅膀有些磨损了,边缘泛起一圈微白的毛边。


    自他离开宗门的第三日起,这粉色纸鹤便再也没有回应。他开始反思起来,盯着纸鹤,嘴角浮现一抹自讽的讥笑。


    内心冷嗤一声,这纸鹤本是他准备用来限制她的行为的,现如今反倒牵制住了自己。


    翠花,那是谁?


    自然应该由她黏着自己,依赖着自己。


    难道还要他求着她,黏着她,给自己施舍一点点关注吗?


    何必被这一点点小事折磨心神。他理不清头绪,索性将粉色纸鹤随意往街边一丢,眼不见为净。


    夜太漫长,他突然有一点舍不得回去入睡。


    他继续不停地走街串巷,路过一个说书摊子,李狗蛋顿住脚步,从声音中分辨出说书人还是原来那人。


    他扔了一些钱给他。说书人口述的故事内容千奇百怪,这其中真真假假,他已经不再会当真,于是李狗蛋只略微听了一段,便失了兴趣,起身离开。


    不知不觉间他逛到了糖人铺子。


    李狗蛋身量高挑,抱着手站在外围,目光越过一群紧紧凑在老师傅前头的孩子们,看了一眼那个所谓的糖画究竟是怎么样的。


    他给了老板一些钱,让他照着画一个自己。


    手里拿着糖,他盯着那惟妙惟肖的糖画瞧了许久,也没明白这糖对人的吸引力到底在哪里。


    于是他随手将糖人转送给路边的一个孩子。孩子平白得了糖,倒是高兴地又蹦又跳几乎飞起。


    “谢谢大哥哥!”


    看着兴高采烈的孩子,李狗蛋突然感受到了一丝赠人玫瑰的愉悦感。于是他又转身挤进糖人铺子。


    “可否教我画糖人?”


    画糖的师傅手里动作不停,眼也未抬,“不收学徒。”


    “就是,你这人怎么还插队?”有牵着孩子的大人愤慨地附和两句。


    身后的路人看见李狗蛋转头看着自己冷酷的样子,突然有些发怵。


    “你,你应该排队。”


    一锭金子咕噜噜从小矮桌这头滚到了老板那头。


    “今晚老板是我的人。你们明天再来吧。”


    老板自然不会跟钱过不去,他收了金子,做完手里的最后一个糖画,将糖递给客人。


    “诸位见谅,明天我免费请各位吃糖。”


    见如此,众人安抚好自家孩子,从围着的糖铺离开。李狗蛋将板凳搬得离老板更近一些,等着老板教自己。


    “这位公子,你想画点什么呢?”


    画什么呢?


    “你只教我方法,画什么我自己看着办。”


    李狗蛋学得很快,糖画师傅只抓着他的手,带他感受了一遍落笔时的轻重缓急,他就已经掌握了力道。


    他随心所欲,不知不觉竟画出了一个姑娘的脸。


    姑娘侧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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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上去在笑,后脑勺发髻上一根丝带挽成蝴蝶状,似乎在随风轻扬,十足灵动。


    糖画师傅啧啧称奇,“这位公子,你当真是第一次学画糖人吗?”他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危机感,若是此人往后要与自己抢生意的话,这个行业是否还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很快糖画师傅就否定了自己这个狭隘的念头。此人如此有钱,怎么可能会出来卖糖画。


    李狗蛋垂着眸子等糖画干。静默了片刻,他说:“材料是用什么糖?”


    “麦芽糖。”老板回道。刚才那种古怪的猜想又萌生出,莫非此人真想把糖画做大做强?


    他将老板的画册子拿起,一点点翻着看起来,很快就将里面各式各样的画印刻记下


    “老板,可有装糖的盒子?”


    离了糖铺,他走到金家门口,强行敲开了金家大门。金公子睡梦正香,忽被仆从打搅了美梦,气狠狠地跻着鞋子起床。


    “谁啊?”


    半夜三更搅人清梦,不是鬼就是狗。


    “公子,那人是个很厉害的修士。”


    又是修士!金公子气不打一出来,谁让他家里没有强大的修士坐镇。他无奈之下,只好让人将李狗蛋请了进去。


    “金公子,我是来还钱的。”李狗蛋也不就座,直挺挺地背手站在金家待客厅正中央。


    语气又冷又硬,听起来不像是还钱,倒是来讨债的。


    金公子压下紧张,心想自己家应当没有得罪过什么修士。“这位仙长,你说的什么意思,金某怎么听不懂?”


    “这是五十万灵石的凭票。先前她从你这骗了定礼,我现在替翠花还你。”


    金公子本没打算再要那些钱,只当是吃一堑长一智,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想着归还自己。


    “仙长,宁姑娘她还好吗?”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可宁姑娘已经还了我十几万灵石了,用不着这么多。”


    “找不开。”李狗蛋无所谓说:“就当是利息了。你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一点关系,知道吗?”


    白得了十几万灵石,生意场上的人自然不会抗拒。金公子虽对子涵曾经有过结发的心意,奈何神女无梦,他也并不十分在意,很快便将精力放在别的事情上了。


    今日她家公子却突然来到自己家里,还要替她多还那么多钱,实在是令他匪夷所思。


    金公子无法理解他的想法,叫人好生收了凭票。他还是第一次从修士那里赚得便宜,有种不真实感。


    “仙长,你深夜前来赠礼,实在叫金某动容。正所谓礼尚往来……”


    他转头一想,决定好好巴结巴结此人,于是拍拍手掌,对仆从附耳几句。


    “仙长,喜欢请什么随便挑。”


    “不能全部都要吗?”李狗蛋目光从仆人们端着的一排托盘上粗略扫过,内心却毫无波澜。


    金公子眼皮一跳,笑容僵住,“呵呵,当然。”


    谁稀罕你的东西。


    李狗蛋心里闪过一丝作弄人的快感。指尖一点点从他的东西上划过,最后落在一幅秋景图上。


    画中是成片金灿灿红艳艳的枫叶林,小路尽头有若隐若现升起袅袅炊烟的农舍。


    这些金玉之物,都没能入他眼。金公子定眼瞧了那画,暗赞一声他的眼光。


    这幅图是他从一个隐士那里偶然求得,色彩调性调和得恰到好处,浓淡相宜,笔触生动喜人,令人望之心生暖意。


    他也爱得紧,不时拿出细赏。


    “仙长好眼光。”金公子忍痛割爱对仆从吩咐,“快快帮仙长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