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与太子、魏王一同站在百官前方。


    这是皇子们站的位置。


    以往这个位置，只会有太子和魏王。


    而今日倒是特殊，平日里最不着调的十六皇子，竟然被陛下准许入朝旁听。


    见此一幕，这也让下面的不少官员们动了别的心思。


    太子和魏王朝燕宁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都没言语，但各自眼神中的试探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燕宁在心中冷笑：“这皇家手足之情，真是一言难尽啊！”


    不一会儿。


    “陛下，至。”


    随着身着五爪金龙袍的皇帝入殿，百官齐齐躬身垂头，高呼：


    “臣等参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宁也同样躬身垂头。


    皇帝缓缓落座，扫视百官，半晌后才悠悠开口：“众爱卿平身吧。”


    皇帝视线扫过百官，直到...停在了燕宁身上片刻。


    不过又很快挪开了视线。


    这种被突然盯上的感觉，还是被燕宁察觉了。


    第一次直面皇帝，饶是燕宁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难免有些紧张。


    但很快，燕宁就调整回来。


    随着朝会开始，由丞相田国忠率先开始启奏，紧接着是其他官员的奏折。


    一个接着一个，朝会顿时热闹了起来。


    燕宁甚至还能看见几名大臣对喷的唾沫星子横飞。


    这种热闹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燕宁默默走出了队列，立于大殿中央。


    “父皇，儿臣有要事启奏。”


    “哦？”龙椅之上的皇帝，慵懒的用手支撑着头，居高临下般的俯视燕宁：“宁儿所奏何事？”


    燕宁深吸一口气，紧了紧藏在长袖之中的双手，朗声道：“父皇，儿臣要启奏的是，宁州决堤淹没农田、数十万宁州灾民无家可归一事！”


    下一刻。


    先前还热闹的奉天殿，一瞬间，鸦雀无声。


    宁州决堤。


    这件满朝文武都刻意不提的事情，此刻竟被初上早朝的燕宁当众翻了出来。


    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皇帝，此刻目光晦暗不明的盯着燕宁。


    一时间，殿内安静的可怕。


    “咕噜。”


    燕宁清晰的听到一旁站着的官员们都紧张的吞咽着口水。


    “宁儿，你倒是很关心宁州之事嘛。”皇帝这话听不出喜怒，但却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压力。


    身在旋涡之中的燕宁，尽管早已有所准备，但此刻也依然是浑身冷汗。


    燕宁知道，满朝文武之所以对宁州决堤一事闭口不谈，那是因为他如今正直面的这位，大盛国最有权势的皇帝陛下。


    他是替身，但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室之中。


    他不去争，那死的一定是他！


    他没有退路！


    今日，他看似为了公道上奏。


    但实际上，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燕宁作势抱着必死之心，猛地抬头与正俯视盯着自己的皇帝来了个隔空对视，陡然抬高声音：“父皇，宁州决堤一事，绝不是天灾那么简单，此乃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用滔天洪水冲毁万亩良田，为一己私利而......”


    “够了。”皇帝听着燕宁的陈述，不显喜怒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怒意。


    燕宁还要继续往下说。


    眼看燕宁还要继续往下说，皇帝猛地将龙案上的一道竹简用力的猛地砸向燕宁，咆哮出声：“朕说够了！”


    砰！


    有些分量的竹简结结实实的砸在燕宁的额头上。


    瞬间，燕宁的额头鼓起了一个大包。


    不过倒也没有流血。


    燕宁仍未闭嘴：“父皇定下的【改稻为桑】之国策，乃是为了增加国库赋税，但国策却被有意之人曲解，擅自做出宁州决堤此等伤天害理之事，致使宁州十万亩良田被淹没、数十万户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倘若不将此事追查到底，恐难安天下民心！”


    “百姓如水，大盛如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还请父皇，三思！”


    话落，殿内寂静无声。


    先前还对燕宁动了些许小心思的官员们，此刻全都对燕宁避如蛇蝎。


    太子和魏王一脸的幸灾乐祸。


    燕宁竟然敢如此跟父皇说话，难道不知道父皇最讨厌的就是说教了吗？


    年前，御史大夫就因为引用古典，说教了几句，就被皇帝责令杖毙了。


    那还是在勤政殿，只有数名官员在场的时候。


    燕宁今日竟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堂而皇之的说教。


    这真是...不想活了。


    当然了，虎毒还不食子呢。


    太子和魏王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燕宁会被杖毙。


    不过嘛，从今日起，夺嫡的人选，就又少一个了。


    寂静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


    良久，阴沉着脸的皇帝轻声喃喃，无人能听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说的倒是不错。”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脸色始终阴沉着的皇帝，此刻竟然不怒反喜：“哈哈哈......”


    大殿内响彻皇帝爽朗的笑声。


    这笑声，他们都不知多久没听到过了。


    “好一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好啊，好得很！”


    “你母妃来找朕求情，再三肯定你已经痛改前非了，本来朕还不太相信的。不过今日嘛，朕倒是信了！”


    皇帝破天荒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夸赞燕宁。


    要知道燕宁以往的名声，那可是臭名昭著，平日里没少被皇帝嫌弃。


    能被当着所有人的面如此夸奖，属实是头一回呢！


    燕宁刚要松口气。


    想要在这深宫之中活下去，只有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而当朝请奏，冒死再提宁州决堤之事，无疑是最快走进众人视野中的办法，不过所需要担的风险也是极大。


    就在燕宁刚要松口气的功夫。


    前一秒还在夸奖燕宁的皇帝，下一秒突然话锋一转：


    “既然宁儿如此懂得民心的重要，那朕就命你为宁州巡抚，携朕所赐尚方宝剑，代朕巡视宁州，安抚民情，安置灾民，重启调查宁州决堤一事。”


    “再赐十六皇子燕宁，受封宁王，食邑千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