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叔叔，你们也进城啊！”


    方成远和方静仪一齐回头，方成远愣了愣，想起来叫住他的少年好像也是同村的。


    “你是大柱叔家的……”


    云林和云桐年龄只差一岁，又是同一个爹娘，不仅身材相似，长得也有六七分像，方成远没认出说话的是哪个，旁边的方静仪反倒认出来了。


    “爹，是云林。”


    “噢，云林啊……”方成远下意识重复一遍，却觉得不对劲儿，他都分不清的人闺女是怎么分出来的？


    老父亲的第六感瞬间出现警报，方成远目光在两人来回移动，好似看出点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看出来，神色依然淡淡地随口问道：“你们……一大家子都去县城？”


    听到问话，云林急忙把视线从少女身上移开，略有紧张地回道：“对，我家在县城租了个铺子，定下八月份开业，今天去收拾收拾。”


    “噢，租了个铺子……”方成远有些意外，县城铺子有价无市，就算遇到空的，租金也不低，云家竟然有门路有家底儿租到一间？


    要是买的就更好了……


    前面牛车突然停下来，后面云家大人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快跑几步过来查看。


    云山：“儿子，怎么不走了？”


    云林回头喊了一声爹，云山便看到了车前面的方成远父女俩，“成远？”


    两人年龄差不多，云山去县城卖货的时候偶尔能碰见对方，同住一个村肯定要打个招呼，所以还算熟悉。


    “你这是又打到好东西了？”


    方成远对云山不好像对云林那样摆架子，脸上挂了几分笑意，“不算什么好东西，就是些普通野货。”


    “你太谦虚了，什么普通野货，看样子是只狍子，县城里的贵人最喜欢买它做烤肉了……”


    两个大男人就着猎物聊了起来，唐氏则顺着儿子的视线看向静静站在方成远身边的姑娘，当即眼睛就亮了起来。


    是个好姑娘啊，模样不差，面色红润，性格看起来也不错，之前儿子相看那么多姑娘，都不如这个好，要不说还是儿子有眼光呢！


    她瞪了一眼云山，可惜这爹不靠谱，光顾着和人家聊些没用的，还是要她这个当娘的亲自出马。


    唐氏摆出自认为最和蔼的笑容走到方静仪对面，一屁股顶开没眼力劲儿的丈夫，亲切地拉住女孩的手，“这是方姑娘吧，真俊啊！看着真稀罕人！”


    方成远的注意力从云山身上移开，当父亲哪有不喜欢自家孩子被夸，就算内心再防备，方成远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


    “哈哈哈，哪里俊了，天天跟个假小子样儿，我上山她也要跟着我上山，谁家姑娘像她似的就知道舞刀弄枪！”


    嘴里嫌弃闺女，方成远眼中却带着骄傲，一看就知道口不随心。


    “谁说姑娘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咱们又不是城中那些贵人，只要孩子身体康健，活得开心就够了！”


    这话直接说到方成远的心坎儿，要不是唐氏是个女的，他都想拍拍对方的肩膀道一声“知己啊”，不过就算这样，他也觉得整个云家人都顺眼不少。


    密切注意他表情的唐氏当然也感觉出来了，当即趁热打铁：“咱们边走边聊吧，反正都是去县城，挺长一段路。”说完她轻拍方静仪的手，将她引到牛车前，“方姑娘坐会儿车吧，我家车大，有的是地方坐。”


    前一刻才被亲娘推下车的云桐：“……”


    云林重新回到车上，微红着脸轻挥牛鞭，车轱辘在地上转动起来，碾压出两条长长的蜿蜒的土线……


    方家父女就这么和云家结伴而行，一路说说笑笑，愈发熟络，两家人在入城以后挥手告别，唐氏和云秀都想请他们去铺子里坐坐，被方成远婉言谢绝。


    一家人目送父女离开，唐氏嘴角的笑还不舍得落下。


    “娘，怎么样？”


    云秀瞟了大儿媳一眼，点点头，“等忙完这阵子，我找人去方家问问。”


    “诶！”唐氏大喜，方才在车上方姑娘应该也不排斥自家儿子，这事儿能成的几率很大。


    长辈们暗中做了什么，孩子完全没发现，当然是除去云林以外，他们闹哄哄的在街上乱跑。


    心情不错的云秀没有出声呵斥，只是叫他们跟好，别走丢了。


    来到店铺外面，云山用钥匙打开店门，四处跑窜的孩子一窝蜂地冲了过来，你争我抢地挤了进去。


    “哇！这就是咱家的铺子吗？！”


    “好大啊！”


    “还有二楼！”


    “景色好好！”


    “你们小心点，桌椅才擦干净，弄脏了你们自己收拾啊！”


    孩子们立刻老实下来，准备踩上椅子的脚也收了回去。


    云沐沐因为来过一次，这回晃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然后她拉着云柏和云桐去后院找沐韵心，小手一伸。


    “娘，我们要去买记账的东西，给我钱。”


    沐韵心正在和唐氏整理床铺，头也不抬道：“跟你奶要去。”


    “哦。”云沐沐找准云秀的位置，小跑过去，“奶，给我钱，我要买笔墨纸砚。”


    云秀从怀里拿出一吊钱，十分不舍地交给孙女，叮嘱她：“不用买好的，能写明白就行，奶不知道要多少，给你一吊钱吧。”


    “放心吧奶，我知道。”


    云沐沐笑眯眯地接过钱，拉着两个哥哥往外跑，云海以为他们要出去逛街，嚷嚷着一起去去，结果听说要去的是书铺，瞬间没了兴趣。


    云沐沐摇头感叹，“小叔变脸比翻书都快啊！”


    兄妹三个昂首阔步，大步流星在街上走着，云沐沐在最前头，看起来仿佛对书铺的位置特别熟悉，云桐云柏一想妹妹经常来县城，可能以前见过，就没有质疑地跟在后面。


    谁知走了好久，眼看马上就要走完主街，还是不见书铺的影子，云柏忍不住问：“妹妹，你知道书铺在哪里吗？”


    云沐沐停步，“不知道啊！”


    云桐瞪大眼睛，“不知道你走得这么自信！”


    云沐沐无辜道：“我很自信吗？”


    云柏和云桐齐齐点头。


    “好吧……我以为就在主街呢……”云沐沐有些郁闷，可是结果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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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桐叹口气道，“咱们问问路人吧！”


    县城说大不大，说小还真不小，好几条街呢，挨条走过去要走到什么时候。


    路人被拦住本来有些不耐烦，最近城里外来人口多，他每次出门都被人问路，简直烦不胜烦。


    刚欲发作，男人才发现拦住自己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娃，她乌亮的头发扎成两个发髻，穿着一身罕见的浅紫红色衣衫，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着自己，硬生生让他憋住了火气。


    “小姑娘，有什么事吗？”


    云沐沐毫无保留地散发魅力，声音软糯问道：“叔叔，你知道书铺在哪里吗？”


    男人语气再软两分，“书铺啊，就在南一街，差不多从这条巷子穿进去往东面走走就能看见。”


    “好的，谢谢叔叔。”云沐沐跟男人道过谢，跑向等在一旁的云桐和云柏。


    云桐看着蹦蹦跳跳回来的妹妹，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说妹妹可以吧，一问一个准！”


    之前他和云柏都问过，结果拦了两个人，皆是不耐烦地扭头就走。


    “行，你厉害。”云柏拉过云沐沐，“咱们快去吧，娘在铺子里该等着急了。”


    兄妹三人按照路人所说，终于找到书铺。


    书铺掌柜看到有客人，立即走出来接待。


    “三位想看点什么？”


    云桐道：“笔墨纸砚都要。”


    掌柜笑得更加热情，竟然是个大客户，但是不等他介绍东西，最小的女娃娃补充了一句，“都要最便宜的！”


    掌柜的心凉了一下，转念一想就算最便宜的，加起来也要几百文钱，所以他马上调整心态，继续热情接待：“最便宜的毛笔一支二十文，墨块三十文，砚台贵一些，需要六十文，最便宜的纸一刀三十五文，客人，你想要多少呢？”


    云桐和云柏同时看向云沐沐，奶把钱给了妹妹，那自然是由妹妹做主。


    掌柜眼中闪过异色，没想到三个孩子里做主的竟然是最小的女娃娃。


    云沐沐想了想道：“毛笔两支，墨块两块，砚台一方就够了，然后再来一刀纸。”


    掌柜回到柜台，按照云沐沐说的，手指在算盘上飞快拨动，算盘珠撞击出清脆的响声，当他拨完最后一下准备报价时，耳边传来奶气的童声，“掌柜，一共一百九十五文。”


    掌柜低头看算盘，还真是，一文不差！


    “小姑娘，你心算的吗？”


    “不然呢！”云沐沐小手一摊，“我又没有算盘。”


    掌柜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但他没觉得尴尬，因为太神奇了，对面的小女娃看起来才五六岁，心算的速度居然超过了他打算盘，绝对是天才，“可惜了，是个女娃娃……”


    “女娃娃怎么了？”家里人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县城里的人好像都不喜欢女娃娃，小玉说她哥读书的先生不收女娃娃，这个掌柜也不希望自己是女娃娃，她是真的不理解，为啥呢？


    掌柜努力措辞，想要委婉地回答小姑娘的问题，门口方向却有人不客气地说了句，“女娃娃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