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品:《弥蓝1029》 因偏离大道,三人且行且观望,脚下不觉穿林爬坡蹚溪过河。忽儿眼前开阔,但见草滩绵延牛羊成群,接天处碧波闪闪扁舟荡漾,成片鸥鸟翱翔嬉戏。不远处并排柳树下,几间瓦舍若隐若现,蓝底白字的幌子迎风飘舞,走近看时,却是一家茶铺。
秦佑臻不禁叹道“好个悠闲去处。”看罢前往,解马歇息。进到舍内,才发现并无主客,唯见门侧立着块牌子,上书茶水自取。因见柜台上敞匣内放着散币,也便掏出铜钱丢在里面。
三人对桌喝茶,偶见一两个猎户牧童路过,皆是放下银钱喝了茶水悄然自去。
关寻道“想来这里民风纯良,实乃安居乐业之福地。”
话音未落,一辆马车徐徐而来。赶车的少年信马由缰,盘腿横笛,当真安闲自得。
听了一回,邹关不由寻笛张望,相看笑道“都道他乡遇故知,咱们是他乡遇故音。”
正说着,笛声戛然而止,少年跳下马车,快步走来,躬身道“小的斗胆,冒问一句,公子可识得邹延关邙两位将军?”
见邹关凝望不语,少年忙又深施一礼,恭敬道“公子莫怪。因见两位公子样貌与故人十分相似,这才贸然发问,不敬之处,还望见谅。”
两人相看一眼,正色道“我等正是邹关后人。”
一句未了,车上跃下一男子,顶冠玉带,面容俊雅,急步上前,难掩喜色道“允弟寻弟,真的是你们?想煞哥哥也!”
两人一怔,继而惊喜变色道“岳大哥?”
男子点头蓄泪,忽见二人伤痕累累,关切道“怎底伤重如此?”
关寻摆手道“不打紧,小事一桩。”说罢忙向秦佑臻引荐。
原来此人乃邹关故交,名叫岳之平。
大家见过,复又落座。因见三人谈的热络,又见岳之平对自己多有顾忌,秦佑臻便借口饮马自去不提。
过了好大一会儿,见邹关冲自己摆手,这才走回茶铺。听闻岳之平诚邀二人前往家中静养,又听得邹关已然答应,秦佑臻不便多说,只叮嘱二人保重,便欲告辞。
才刚上马,忽见先时赶车少年急奔而来,阻住秦佑臻道“公子留步,我家主人稍候便到。”
岳之平望其来路,不解道“你说爹爹来了?”
少年擦汗道“是。主人言说要亲来迎接两位少主,还说,”说着忍不住打量秦佑臻一眼,续道“还说,千万留住这位贵客。”
岳之平一时语塞,见邹关面带微笑看着自己,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自思量,听得身后一阵马蹄促响,二男一女流星赶月般奔来,远远下马,急步上前。
邹关一看来者,正欲行礼,为首的白发老者连忙扶住,喜道“允儿寻儿,自家人不必客气,况你等有伤在身,切莫拉扯。”
不等邹关答话,身后一男一女涌上相见,喜笑颜开道“之安,之蕙见过允哥寻弟。”
邹关忙也还礼,笑道“多年不见,怎底没了当日的双生模样?”
女子笑道“咱们兄妹长离了模样也是寻常,倒是两位将军竟越发像亲生兄弟。”说罢自己先叽叽咯咯笑起来。
白发老者笑嗔道“蕙儿,不可胡说。”说罢收了笑容,整理衣衫,朝向秦佑臻跪倒行礼。
岳家儿女望之变色,围上阻道“爹?!”
老者道“快来拜见弥蓝山秦掌门。”
岳之蕙上下打量眼前这位少年公子,惊讶道“你是秦佑臻?!”
老者皱眉道“不得无礼。”
秦佑臻侧身避让,躬身道“先生不必多礼。”
原来这白发老者乃前朝开国大将岳华然后人岳百农。当年华然将军临终遗命,令岳家军解甲归田,世代隐居芳林。因弥蓝老主对岳华然曾有活命之恩,是以岳百农此刻大礼相见。
三人见状忙也跪倒磕头。
秦佑臻复又闪身,颔首道“请起。”说罢抬眼张望,叹道“原来这里便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芳林镇。”
岳百农起身笑道“荒僻乡下,叫秦掌门笑话。今日既有缘相遇,还望秦掌门不弃,同往舍下一叙。”
岳之蕙插话急道“爹,岳家祖训第一戒,便是不许江湖中人踏足芳林,难道爹爹忘记了?”说着复又打量秦佑臻,满脸不屑。
邹允关寻才要说话,秦佑臻用眼阻住,拱手道“岳先生盛情,秦佑臻心领。只是要事在身,实不敢耽搁,还望恕罪。”说着向邹关道“两位将军既有岳先生照拂,再无担忧。山高水长,后会有期。”说完向岳百农一躬身,不等人答话,跃上马背扬长而去。
不多时回归大道,马儿好似明白主人心思,四蹄腾空,如同驾雾般奋力疾行。日夜不停的跑了七八天,这一日晌午,来到应天府。
在一家客栈吃饭,才刚坐稳,见店伙端了四盘八样精致点心放在桌上,堆笑道“客官慢用,茶钱已经有人付过了。”
秦佑臻点头笑道“多谢。”说完也不多问,选了一块糕饼放在嘴里嚼起来。
忽听身后有人低声道“秦姑娘好胆色,不愧是弥蓝山掌门。”
秦佑臻并不回头,又拣了块酥饼吃了,赞道“好美味。宁公子对这些吃喝的确有一套。”
原来说话之人正是宁泊远。听秦佑臻这么说,宁泊远直接在对面坐下,刚要说话,忽见秦佑臻双眼一翻,痛苦的张了张口,登时倒在桌上。
宁泊远大惊失色,急道“秦姑娘?!”
秦佑臻猛然抬起头来,笑嘻嘻道“做什么?”
宁泊远瞠目结舌,半天才道“姑娘,你这是?”
秦佑臻喝了口茶,笑道“公子玩了一路的躲迷藏,既然这么有兴致,我也陪你玩玩。”说着又拣颗蜜饯填在嘴里,点头道“软软糯糯,还有荷花的清香,好吃。”
宁泊远收了惊讶之色,叹道“我看兴致不浅的是姑娘吧。”
秦佑臻盯着宁泊远道“看来我的话公子并没有听进去。”
宁泊远脸上一红,低声道“泊远并非不知廉耻之辈,更不敢有辱秦掌门清名。只明叶天是我义姐,如何置之不理?我知姑娘要去京城救人,是以特来助一臂之力。”
秦佑臻笑道“助我什么?”
宁泊远急道“如今京城内外皆是鲁国公的人,姑娘只怕进城都难,”说着从腰间一摸,掏出块令牌,低声道“有了它,就可以通行无阻。”
秦佑臻接过令牌看了看,点头道“那就替明姐姐谢过。”说完起身便走。
宁泊远追上道“姑娘不肯令我同行么?我虽不会武功,可,至少能帮姑娘引路。”
秦佑臻翻身上马道“谢了,我可用不起你这贵重的人工导航。”
宁泊远不明所以,拉住缰绳道“姑娘,鲁国公因《神草集》之事恼羞成怒,况他真正要对付的便是弥蓝山。姑娘此去,岂非羊入虎口?”
秦佑臻看了宁泊远一眼,心中暗道“常湛下落不明,明姐姐朝不保夕。若救不出他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想到这里把心一横,抖缰催马而去。
宁泊远一路紧追,虽擅骑术又配得悍马良驹,却始终落后百里。这一日,进到开封城。沿街走来,不觉行至从前的常府门外,见门楣换新另做别苑,早已不似往昔模样。正自观望,忽听巷口一阵人马嘈杂,行人叫嚷着闪躲避让。
这边大门响动,两个家丁探身出来,张望两眼,一人唉声道“不知又是谁家遭殃。”
秦佑臻上前道“敢问一声,这是出了什么祸乱?”
那人见秦佑臻锦衣白马相貌堂堂,拱手道“公子有所不知,近来为着辽国奸细一事,弄得城中鸡犬不宁。”
秦佑臻道“抓到了么?”
那人叹道“听闻有人逃脱,是以才这般日日搜捕。”说罢回身掩门不提。
秦佑臻呆了片刻,上马离开。在城中各处逛了半日,见天色将晚,便找客栈歇下。尚未坐定,便有宁泊远风尘仆仆的追来。秦佑臻也不理会,走去柜台冲那店伙交代几句,回来坐下慢慢吃喝。
宁泊远急道“姑,公子当真要闯鲁国公府救人?”
秦佑臻微微摇头,见宁泊远还欲再说,皱眉道“公子何必非要纠缠?”
宁泊远红脸道“公子明知故问。”
秦佑臻点头道“随便你吧。”
宁泊远才要说话,忽见一位老者走来,身后跟着四五个家丁,一见宁泊远满脸堆笑,上来躬身道“哎呦哟,真是公子!公子何时上京的?路上可还好么?快随老奴回府,老爷正等着呢。”说着不容分说,连拉带拽将人拖去。
秦佑臻吃过饭,愁眉苦脸的回到房间,望着窗外出了会儿神,回身躺下,伸展四肢,叹道“先睡饱再说。”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警醒,听得三声更响,忙起身收拾停当,悄然出离客栈,直奔鲁国公府正门。
方勒马停下,就见里头蹿出来四个官兵,喝道“什么人?”
秦佑臻横马静坐,打量半晌道“公爷好睡?”
对方一怔,面面相觑,不觉退后几步,斥道“哪里来的疯子,敢在这里撒野?”
秦佑臻心中念诀,口中呼哨,霎时间,猛见一片豺狼虎豹迎门涌上,守门官兵无不惊骇变色,大叫着逃散开去。
秦佑臻亦看的胆颤,俯身向两只白毛赤目犼道“多谢小朋友。”
暗夜中,乍见群兽如潮水般涌入,公府内登时乱作一团。见白毛赤目犼直奔后花园,秦佑臻忙催马跟随。
七拐八转,来到一处精致别院。忽听女人们尖叫不绝,跟着一众丫鬟从厅中跑出来,个个慌不择路,惊叫道“快来人啊!”
二十多个官兵和一队弓箭手闻声赶到,惊见满眼猛兽,不禁吓得连连后退。
秦佑臻拉住一个丫鬟道“公爷还在里头么?”
丫鬟吓得神志不清,哪里说得出话,只不住点头。
秦佑臻急奔入内,见鲁国公衣衫不整的正欲向暗格内躲避,盛怒之余大喝一声,抬手一枪正中其手臂。
鲁国公痛的惨叫不绝,回身惊怒道“你,你好大胆!来人,来人啊。”
秦佑臻哼了一声,又一枪打在其发髻上,喝道“再要乱叫,立刻送你见阎王。”
鲁国公吓的魂飞胆丧,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忽听内里一个女人尖叫奔出,只跑了几步便瘫倒昏死过去。
秦佑臻冲慢慢走出来的犼儿道“小朋友,这样欺负女人可不好。”见白毛赤目犼望着地上的女子发愣,不觉笑道“请小朋友们各自散了吧。”
因见鲁国公悄悄去抓壁上机关,秦佑臻道“若公爷毒发,只怕神仙难救。”
鲁国公定睛一瞧,见伤处黑血涌出,不禁颤声道“你,你是谁?到底要对本公做什么?”
秦佑臻沉脸道“我要常湛和明叶天。”
鲁国公打量两眼,恨道“你是弥蓝山掌门秦佑臻?”
秦佑臻道“正是。”
鲁国公强道“我没见过常湛,更不知明叶天。要杀便杀,无需多言。”
秦佑臻将吸龙匕一挥,登将鲁国公两根手指削去,疼的他哀嚎阵阵,痛呼道“秦掌门,常湛掳走我儿,至今不知去向。那明叶天,羁押在牢内,”说着从贴肉处摸出一块令牌,续道“秦掌门可自往查实。”
秦佑臻怒道“再不把人送来,就将你千刀万剐。”
鲁国公吓的急吼道“快,快把奸细押上来!”
过了好大一会儿,果见两个官兵抬了一人放在门外。秦佑臻抢步上前查看,才刚俯身,猛见那人翻身坐起,手中一把利刃直刺而来。与此同时,雕翎如雨而至,逼得秦佑臻就地翻滚,重新回到房内。
一见鲁国公正欲遁逃,气的上前揪住头发拖至门口,一刀插入其右足,咬牙恨道“再问你最后一遍,人呢?”
鲁国公呼天抢地,涕泪横流道“别,别再砍了,我叫人送来便是。”
稍顷,见抬过两人来,为保万全,秦佑臻将半死不活的鲁国公拽起挡在身前,这才慢慢上前查看。一见明叶天容颜,激动的一颗心几乎蹦出胸腔,忙俯身呼唤道“明姐姐?”
明叶天慢慢睁眼,打量好久,如梦痴语道“臻儿,是你?”
秦佑臻扑上去抱住哭道“是我,是我,”
忽然瞥见一旁昏死的鲁国公,明叶天陡然变色,浑身乱战道“杀了他!杀了他!”
秦佑臻一怔,待要说话,忽听另一人微弱的声音道“秦佑臻?”
秦佑臻听声轻轻放下明叶天,定睛细看,不觉惊讶道“都花郎?”
说着近身急道“常湛呢?”
都花郎听问怔住,呆望半晌,凄然苦笑道“原来你早已知晓。”
秦佑臻冷冷道“知晓什么?他们三个待你情深义重,不惜以命相酬,你却布局多年,一朝赶尽杀绝?”
都花郎目光游离,眼角滴泪,伸手紧紧抓住秦佑臻衣襟,痴痴道“常大哥,为什么,为什么?”说到这里眼光一暗,渐渐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