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未明

作品:《栖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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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清梧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窗外须臾的阳光从她眼皮掠过,带来细微的灼烧感,她抬手遮了下阳光,盯着床头的钟表发了会呆,才渐渐坐起身来。


    脑袋有些涨,意识也混沌得不清楚。


    敲门声响起,温清梧应了一声“进”。


    门后探出一个脑袋,商扶棠眨了眨眼睛,见她已经清醒才迈着步子走进来。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甩着尾巴的白色德牧。


    “醒了,感觉怎么样?”商扶棠伸手在温清梧额头探了□□温,“幸好已经不烧了,不然又要去挂盐水。”


    秋莱晃动着身体靠近温清梧,又把头贴在她的床边,可怜兮兮地哼唧起来。


    “没事了。大概是因为淋了雨,所以就多睡了一会。”温清梧安慰地笑笑,温热的掌心覆上秋莱毛绒绒的发顶。


    “上次买的猫粮我放在一楼贮藏室,还有一个小猫窝,也是我在展会看见的,觉得姐姐会喜欢,据说小猫离开母亲会很恐惧,那个猫窝的布料是仿照猫妈妈肚皮的触感制作的。”她细心地和商扶棠介绍,又滑出平板上的样图给她看,“还有这个猫抓板...”


    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领口敞开,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只是那一圈红痕像是禁锢烙印,紧紧地缠绕着她薄薄的肌肤。


    即便刚从睡梦里清醒,她依旧记得答应她的事,于是温柔又细心地给她介绍。


    商扶棠看着她苍白的笑脸,蓦然就有了想哭的冲动。


    “那你呢,那么早就离开妈妈,那些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呢。”商扶棠垂下眼,泪水却像是决堤般一滴滴落在被角。


    她听母亲说过她家的事,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也足够拼凑出她残破的家庭。


    母亲去世,头七未过,继母进门,还带着一个比她大的“哥哥”。


    她唯一可以依靠的父亲,也总是以忙于工作为由不再回家。


    夏听渔去世后,母亲总是汇钱给温良岷,她原以为他尚有良知可以庇佑温清梧平安长大。


    可事实却相反,只有九岁的温清梧不仅要承担家里所有的家务,还要承受温辰耀随时会爆发的怒火。


    继母的纵容,父亲的漠视,编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裹挟着虚伪的亲情,把她紧紧地禁锢在其中。


    而这一切的原因,仅仅是温清梧和她母亲太过相像。


    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父亲才会这样狠心。


    “我总会想起妈妈,所以现在努力学习,想去她的大学,再走一遍她当初的路。”温清梧拿着纸巾帮商扶棠擦眼泪,“本来没有那么难过的,只是看姐姐流眼泪我也想哭了。”


    “伤口还疼不疼?”商扶棠的指尖触碰到那片淤青,但又像被烫伤般缩回手来。


    虽然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但温清梧知道,需要做些事情来分散商扶棠的注意力。


    “有一点,姐姐帮我上药吧。”温清梧伸手指了一下书桌下的角落,“医药箱就在那,上次姐姐给我的。”


    商扶棠歪头看着那上面的字迹,“我给你的?”


    “嗯。在你帮我改校服的第二天。”温清梧乖巧地回答着。


    商扶棠又看了一眼,看着那上面锋利清隽的字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个字,一看就是商二的好吧,我写字比他艺术多了。”


    “啊,”温清梧愣了下神,敛着眼没有再说话。


    “那小子就这样,说话很难听,谁都看不上,但其实也会很别扭地关心身边人。”商扶棠叹了口气,“抬一下头。”


    她配合地抬起头,思绪却没由来地飘远了。


    虽然他一次次地警告自己远离他,但每次出了问题他总是会第一个出现,即便她是一个只会惹祸的烦人精,他也总是尽全力地帮助自己。


    良好家教的驱使,让他在面对很讨厌的人时也能表现体面的礼貌。


    但她需要道歉。


    在他接连伸出好几次援手之后,他应该知道的真相。


    冰凉的凝胶覆在肌肤,刺痛感得到了缓解,温清梧舒出一口气,“商行樾,他现在在哪?”


    “离家出走了。和我爸吵架,非要参加那个保送生物医药的竞赛,昨晚就走了。”商扶棠无奈地又叹了一口气,“父亲一直有意想让他学考古,毕竟我离经叛道去学了服设,但他不听话,一边投资动物救助机构,一边又想着搞乐队那一套。他们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必在意。”


    温清梧点了点头。


    商家的矛盾,她没有插手的道理。


    晚饭的时候商行樾依旧没有回来,商璟倒是也没生气,甚至还温声询问了温清梧的身体情况,又提了两句警局的处理情况。


    她得以短暂地安心。


    ——


    周一,又是全新的一周。


    脖子上的红痕消失淡化,但她还是害怕被发现,于是穿了一件高领的黑色打底衫。


    到达教室的时候座位上空荡荡的没有人。


    商行樾没有来。


    那个竞赛估计要花很久的时间吧。


    她安慰自己。


    一上午的课程很快过去,数学课代表请了假,她担任起了发卷子的任务。


    重点班似乎又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填补了座位的最后一个空缺。


    她发卷子时才发现郑南毓和郑淮舟也没有来。


    中午继母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说温辰耀已经被刑拘,她不断咒骂她是一个白眼狼,小三的孩子就算穿金带银也改不了下贱本性。


    那些文字像是细密的银针,一点点刺入她的心脏。


    她恍然发觉,或许不是因为和商璟的矛盾,而是商行樾不想见她。


    就像生物书上说的那样,趋利避害永远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那些她不愿意讲述的身世故事,或许温辰耀早就在警局和他们说了个底朝天。没有人会愿意和所谓的“小三”的孩子成为朋友,也没有人愿意和一个不愿敞开真心的骗子坐在一起。


    她原本以为她不在意这些的。


    她来榆城的目的只是考上榆大,回到荔峒,守着母亲留下的一切度过余生。


    但现在看,她竟然也开始奢求得到温暖,关怀,还有爱。


    因为商家对她太好,所以才让她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是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改变,她的身世早就成了纠缠她一生的噩梦,无论她怎样挣脱,血缘里的宿命,依旧逃不掉。


    她趴在课桌上,看着窗外的雀鸟盘旋低飞,在广阔的苍穹里,挥动着各自的翅膀。


    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呢。


    她自己也不清楚。


    眼皮倦怠,她眨了两下眼睛后就败下阵来。


    “好爽,好久没这么有劲过。”路言衡动了动腕骨,看着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温辰耀。


    因为缺少证据,他只是被拘留了24小时就被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