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仪仗在这江南行宫又停了一月有余，她们南下时不过阳春三月，现下便已是桂月，再过几日便已是中秋了，这仪仗才启程回宫。


    至于那嚣张一时的玉贵人终是没成什么气候，那日皇帝带着周幼檀从灯会回行宫，便找了个由头赐死了那玉贵人。


    周幼檀在雾月阁中乍一听此事，便只觉这玉贵人怕是成王的人，那成王本想叫玉贵人盯着皇帝，却不曾想被皇帝顺藤摸瓜的找到了秦公子，后而怕暴露了“章小公子”的身份，便也处死了那已无用的棋子。


    帝王之心何其凉薄啊。


    她此番还是与昭嫔同住在同一艘画舫之上依旧住在那朝北的屋子里，几月未见的皇后娘娘依旧被皇帝软禁在那画舫中，明妃此一遭便没了昔日的心气神儿，如此这后宫中也算是这淑皇贵妃独大了。


    长月中时，皇帝的仪仗便也回了这京州，周幼檀的含章殿也已修缮好，她便也又搬回了那含章殿。


    正如皇帝所诺，这含章殿中栽了几株她喜欢的玉兰，只是眼下已过玉兰开花的月份，来年才能花满枝头。


    周幼檀在这殿中的美人榻上坐着，京州不比江南城，这儿要寒凉的多，眼下又已入长月，自是凉的很，内府的人也有眼色一早便在这殿中贡上了碳笼，那里头还烧着上好的银丝碳。


    “娘娘，景林公公来了。”


    如今这后宫中除了淑皇贵妃便是颖嫔最为得宠，景林几乎每一日都奉了皇帝的旨意来这含章殿。


    “请吧。”


    她将手中近几月宫中的开销账目放置一侧，有些头痛的揉着，又叫锦绣在香炉中点上了那醒神的香。


    不知为何，周幼檀近些时日总是有些头痛，还嗜睡的很，许是这日头寒凉了下来，她身子弱些便倦怠了起来。


    景林入了内便跪地请了安说道。


    “娘娘安好。”


    “不知景公公来本宫这含章殿所谓何事？”


    周幼檀拂手叫人免了礼，纸鸢瞧出她有些头痛便脱了靴上美人榻给她揉着，她便撑着头瞧着景林。


    锦绣从一侧搬来一张圆椅叫这景林公公落了座。


    “皇上今儿想见见娘娘，劳烦娘娘随着奴才走一趟，皇上念着娘娘怕冷，便叫奴才抬了暖轿来。”


    “既是如此那便劳烦公公在含章殿外稍候一候本宫，待本宫更衣重上了妆后再随着公公去九华殿。”


    这后宫妃嫔去见皇帝前都会好生梳洗更衣一番，景林自是知晓他便又行了个礼从这含章殿主殿退了出去，候在了外头。


    周幼檀倒是没什么要梳洗的，不过是这般说也是叫皇帝知晓她在意他罢了，纸鸢虚扶着她坐在了那梳妆台前说道。


    “娘娘可是要换个发髻？”


    “不必了，换支簪子便也罢了。”


    ……


    周幼檀被这暖轿抬着来至九华殿外，瞧见了有小半年没瞧见皇帝的婉嫔也在外头候着，她后头的宫女儿手中还捧着碧玉延食盒，应是带了东西来寻皇帝。


    景林带着人去含章殿接了颖嫔娘娘，如今候在九华殿外头侍奉皇帝的是他的徒弟：小宁子。


    小宁子刚到这御前侍奉不久，瞧着这一宫主位娘娘的婉嫔也是有些惧。


    “娘娘，皇上吩咐了叫娘娘好生回瑞雪殿中，皇上过些日子便会去瞧娘娘了。”


    “本宫今儿带了些亲手做的糕点来，不过是想奉给皇上罢了，宁公公何不通融通融叫本宫进去。”


    自皇后娘娘被软禁在长乐宫，妃嫔们便没了昔日的晨昏定省，周幼檀纵使回了宫也是许久没见着这婉嫔了。


    她依旧是那副人前惯会端着清高装娇柔的模样，她这说着便不知从何处拿了帕子来按了按脸上的泪花。


    周幼檀不愿同此人再多有些什么，下了轿便带着景林同纸鸢径直绕过了此人朝着那九华殿走去。


    可尚未待她走至那殿前，这婉嫔便带着身后的宫女跑了来，小宁子纵使想拦，可碍着婉嫔是陛下的妃嫔，自是拦不住，便也只能跟了来。


    只是这婉嫔自知如今这颖嫔得宠，自是不会同她闹些什么，只是接过宫女手中的食盒递给了颖嫔说道。


    “妹妹便可怜可怜姐姐罢，姐姐也不过是许久未见到皇上，想送些糕点进去罢了，妹妹素来好心，想必会将姐姐的糕点带进去给皇上的。”


    小宁子为难的站在后头，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跪拜在地上先请了罪。


    周幼檀瞧着婉嫔这模样，一副她若是不将她的这份心意带入九华殿，便是她的错般。


    “既如此，纸鸢便拿着吧。”


    纸鸢将那食盒接了来后而便随着周幼檀入了这九华殿，周幼檀瞧着正坐在那桌案前批着折子的皇帝，便福下身子行礼请安道。


    “臣妾恭请陛下圣安。”


    闻祈抬眸便将手中的毛笔放至一侧走上前来扶着人免了礼。


    “爱妃来了？爱妃这是给朕带了东西来。”


    他自是瞧见了那纸鸢手中提着的食盒，纸鸢便将食盒放至一侧的坐塌上的小桌上。


    “这是婉嫔姐姐托臣妾带进来给陛下的心意，纸鸢打开瞧瞧罢。”


    纸鸢领了命便将这食盒上头的红木盖子拿了下来，这食盒里头装着的不过是普通的茶点罢了，并没什么稀奇。


    闻祈自是在这殿中听到了婉嫔刚刚在那外头要闹开了，他又瞧着那糕点便说道。


    “既然这婉嫔将这糕点送了来，那朕便同爱妃尝一尝如何？”


    “好。”


    二人在这坐榻上落了座，皇帝先拿了一块儿白玉霜方糕递到了周幼檀的手畔，景林便也上了一壶新泡的凌云白茶来，给皇帝同颖嫔各斟了一杯。


    皇帝都发了话，周幼檀自是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也接过这糕点咬了一口，只是这一口咬下去可了不得，她皱紧了眉后而便捂着自己的嘴偏过头干呕了一声。


    她现下恶心的很，刚刚才好些的头痛又跟着难受了起来，闻祈略有些茫然后而便皱紧了眉震怒的吩咐着景林道。


    “把婉嫔给朕带来，朕倒是要瞧瞧是何人敢在朕的九华殿行此下毒之事。”


    景林奉了命应了声“是”，便要带人将婉嫔带来，可皇帝又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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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把太医也一并请来罢。”


    “是。”


    闻祈将手中的那块儿白玉霜方糕掷回那食盒中，脸色也是阴沉的骇人。


    周幼檀却是趁着这景林还未出殿便将人喊了回来，她苍白着脸攥着皇帝手腕的手也略有些颤抖着说道。


    “就...就叫贺太医来罢，此事怕是不关婉嫔姐姐的事儿。”


    “爱妃...”


    闻祈似是还要说些什么，周幼檀便紧接着接过纸鸢递来帕子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


    景林还是未叫人压了婉嫔来，只是请了贺太医。


    贺安堂提着药匣子入内进了这九华殿，便被宫人引至了后殿，周幼檀的脸色属实谈不上太好看，她被皇帝抱到了那龙榻上躺着，一侧的香炉中还点上了醒神的香。


    “微臣参见皇上，颖嫔娘娘。”


    他跪拜在地上请了安，闻祈叫人起了身，便叫他来瞧瞧周幼檀的身子，贺安堂便走上前跪至龙塌前，从那匣子中拿出一方帕子搭在了颖嫔的手腕上，便给人诊脉。


    皇帝坐在那塌边一直瞧着贺安堂，似有些忧心，周幼檀便只觉难受的闭目养神，他细细把着脉后而才提了口气跪拜了下来说道。


    “恭喜皇上，颖嫔娘娘。”


    “颖嫔如今都难受的躺在了这榻上，何喜之有？”


    闻祈倒是没听出这贺安堂意思，可周幼檀却是了然，她怕是...有孕了。


    果然...下一瞬她便听贺安堂回禀道。


    “颖嫔娘娘有孕一月有余，恭喜皇上，颖嫔娘娘。”


    皇帝子嗣稀少，妃嫔有孕那便是天大的喜事儿，更何况这颖嫔本就有宠，九华殿中的太监宫女儿尽数跪拜了下来，纸鸢同景林自也跪下来贺喜道。


    “恭喜皇上，颖嫔娘娘。”


    虽是贺喜之言，但周幼檀却是听着欣喜不起来...虽说皇后犯了规矩，皇帝想要废了她，可太后娘娘尚在，上官家尚在。


    那上官将军一早便上了折子说这皇后既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恳请陛下莫要顾及昔日情分，俨然是将皇后当成了弃子，如此才能保全上官家不受牵连。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周幼檀怀有身孕，生下的孩子怕也会叫太后夺去，以巩固她上官家在前朝后宫的地位。


    周幼檀忍着头痛抚着腹中的孩子，闭上眸秉着气敛去了眼底的神色，闻祈乍一听这信儿，手中的茶盏险些在龙塌之上打翻，后而回过神便说道。


    “好！好！好！”


    皇帝连说了三声好瞧着便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昔日里崔常在，应瑶，明妃怀有身孕时，也未见他如此高兴。


    “含章殿宫人皆赏半年的月例，叫他们好生照顾颖妃，贺太医赏一年的月例，往后这颖妃腹中的子嗣便由贺太医看顾。”


    众人听着便也知晓皇帝格外的重视颖嫔...以及颖妃腹中的子嗣，还因着这颖嫔娘娘怀有身孕，晋了她的位份。


    若非皇帝重视，那按祖宗规矩来讲，这颖嫔出身草民，纵使有了身孕诞下子嗣也是不能晋到四妃之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