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的光线有些暗淡。


    宋仁被拷在审讯室的座椅上，双手反剪在椅背后用手铐拷住了。


    负责审讯宋仁的警员，是颜童探长的心腹，绰号大白鲨的戴百贤。


    这人身材高大，肩宽体阔，一张脸上写满了罪恶克星的凶恶神色。


    大白鲨的旁边还有他的两位警员同事，审讯室内的房门紧闭着，光线暗淡。


    大白鲨坐在对面的座位上，旁边的两位同事率先开口：


    “花仔荣，两天前的傍晚，你带着一帮弟兄扫平了整条庙街，一口气斩死了二十几人，我冇说错吧。”


    “听说那里面有九成九都是你一个人斩死的，啧啧，拍电影啊？你这么巴闭你家里人知道吗？”


    宋仁抬起头来，对于警署的这一趟路，他早有准备了。


    毕竟事情搞得太大了。


    不过，面对条子的诘问，宋仁只道：“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两天前的傍晚确实死了挺多人的，听说是走水了，不知道是不是？”


    大白鲨黑着脸哼了一声，语气冰冷道：“花仔荣，到现在还在嘴硬，你们联胜敢跑到油尖旺来大规模扫场，真把颜爷当成了摆设吗，你老母的！”


    话到最后，显然是有点生气了，他一把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猛地掷向了宋仁的额头。


    宋仁侧头避过，烟灰缸嘭的一声，砸在了身后审讯室的墙壁上。


    旋即宋仁才看了回去，平静道：


    “大白鲨，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何况，警察做事是要讲证据的。”


    “你说扫场就扫场？说我做的就是我做的？”


    “呵，别的不说，有人报案了吗？”


    社团上的争斗，除非是把对方彻底逼到了绝路上。


    不然没有哪个社团会把事情挑明到条子这里的。


    之前联胜吃亏是这样，城寨这次吃了大亏，同样是如此。


    即使大家都清楚这是一场社团矛盾，但知道是一回事，报警又是另一回事。


    而没有报案，尸首、伤员又全都被城寨的人收容起来，只留给了新闻上一个冰冷的数字，以及被破坏严重的十几条街。


    警察自然也不能以此为借口直接抓人了。


    大白鲨的脸上布满了阴霾。


    城寨方面死了这么多弟兄，也只是打碎了牙齿咽进了肚子里，并没有惊动到警署这里，他还真不能拿这个当借口。


    但扫场造成的油尖旺区的社会动荡，作为地区探长的颜童不可能不承担责任。


    上头已经将他骂了好几遍了，说话是相当难听。


    颜童本来还想着近期好好表现，争取捞到新增设的总华探长的职位，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颜童那叫一個火大。


    也就是鬼佬警司死在了九龙城区，这点他还能推卸些责任。


    但油尖旺一夜之间乱成了那样，地区的经济受到了极大程度的影响，颜童的责任避无可避，首当其冲了。


    他已经给大白鲨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好好招待一下联胜的这帮扑街仔们！


    油尖旺的事，其他十几条街还能勉强接受。


    唯独庙街这里，被破坏的太彻底了，没有个把月都装修不起来。


    这对庙街的发展破坏的相当严重。


    也是因此，联胜的大灰熊和花仔荣，双双被记上了颜童的小本本。


    大白鲨黑脸道：“花仔荣，伱个死扑街，进了我们油尖旺警署，竟然还敢这么嚣张！”


    宋仁轻笑一声：“不好意思，嚣张犯法吗？”


    大白鲨气血一堵，脸上的煞气顿时更重了一分，咬牙道：“好，好，好！”


    “花仔荣，叼你老母的！你真有种啊！”


    “我告诉你，嚣张是不犯法，但这次老子是吃定你了！”


    “谁来了都不管用，我说的！”


    说罢，他招手让人送进来两包白色的粉末，随后一改刚刚的阴霾嘴脸，得意道：


    “说说看吧，这东西可是从你家里搜出来的，现在你还要怎么解释啊？”


    在当下这个年代，警黑一体，各种手段都脏得很，要栽赃一名社团成员，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宋仁对此也早有预料，面上没有任何变化。


    面对大白鲨的质问，他也只是笑道：“你说是我家搜出来的就是我家搜出来的？”


    大白鲨哼了一声：“不然呢？死到临头还想嘴硬，我看你是想喝几杯司法奶茶了。”


    所谓的司法奶茶就是剪碎了头发丝，再搅拌到奶茶里灌给犯人的东西。


    因为头发丝无法消化，所以喝进胃里会极为难受，是条子们折磨犯人的一种常用手段。


    宋仁却仍旧平静：“不好意思，你说的我家是哪家？”


    大白鲨：“当然是铜锣湾啊，你特码的在这装什么呢！”


    宋仁：“可那地方我早就卖给别人了，我现在都是找地方租住的。”


    宋仁早就把名下的房产、车辆等固有资产全部挂在了他人的名下，其实就是左手换右手而已。


    但真出了事，却可以轻松安排人过来替自己顶罪，哪怕被条子栽赃也无所谓。


    大白鲨还真没想到这一点，被宋仁说的愣了一下，往日里惯用的伎俩似乎要不灵了。


    随后他还想发飙，就听到审讯室的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大白鲨有些烦躁的走了出去，但在走之前，却嘱咐两名部下，安排他们好好招待一下屋里的这位‘贵客’。


    出了审讯室，大白鲨有些不爽道：“做咩？”


    一名警员有些紧张道：“不好了，警署外面聚集了一大群过来报案和自首的古惑仔，后面还跟着一大班的记者，就连大状也突然来了好些位。”


    “我们这次做的事好像要搞大条了……”


    大白鲨闻言脸色一变。


    如果是以往，凭借探长颜童的威望，还能将这些情况勉强的压下去。


    但在眼下，颜童探长在上层的面前已经数次吃瘪了。


    鬼佬警司之死也让各界大佬们都风声鹤唳，社会舆论已经变得前所未有的糟糕起来。


    如果在这个关头，油尖旺又冒出跨区执法，还刑讯逼供……


    再加上外面那些闹事的古惑仔，大群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还有牙尖嘴利的大状们全部一涌而至！


    只是想想那场面，他就感到头皮发麻。


    哪还有刚刚那股子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整个萎靡下来了。


    这一次，但凡油尖旺区出现一点劲爆新闻，那作为探长的颜童，处境很可都会陷入巨大的被动局面。


    甚至有可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牵连。


    而真到了那个时候，作为颜童马前卒的他，那下场可就惨了。


    毕竟审讯联胜这帮江湖大佬是他的工作，如果颜童出了意外，那他就没有大腿了，回头连怎么死的恐怕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此时此刻，大白鲨也不由紧张的抿起干涩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