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注定履行不了对戚晏晏的诺言。


    他已经对不起沈简初了，不能再对不起戚晏晏。


    厉妄霆冷着脸，收回了手。


    戚晏晏的喉咙顿时解禁，她猛地大口呼吸着口气，脚下很诚实地向后挪动了两步，畏惧地和厉妄霆保持距离，却还在用凄楚地，用她一切都是为了厉妄霆好的眼神不住地望着他，仿佛她都让步了，刚刚却还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亟需厉妄霆温柔的安慰。


    但厉妄霆显然不可能做到。


    “那个女人是你招来到，你负责处理了她。”厉妄霆冷声下令。


    “是。”戚晏晏满口答应。


    “我这就把她赶走。”戚晏晏匆忙要去后院。


    “只是赶走？”厉妄霆不满地问。


    “啊？”戚晏晏愣了一下。


    往日厉妄霆对这种事向来不在意，她又急着从厉妄霆这儿脱身，也就没去考虑太多。


    咋的？


    他还不乐意？


    戚晏晏转了转眸，急中生智地服了个软，“妄霆，你想让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她索性让厉妄霆公布答案，她照着抄就行了。


    “她也就那双眼睛和沈简初像。”厉妄霆沉了沉声，平静地添上一句，“她不配拥有和沈简初一样的眼睛。”


    戚晏晏愣了一下。


    他是想，让她把那个女孩弄瞎？


    戚晏晏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她是干过不少坏事，但她向后是躲在背后操纵全局的人，从来都不需要她亲自下场去做那种恶心的事。


    厉妄霆是想让她干嘛？


    难不成，让她把那女孩的眼珠子活生生地抠出来不成。


    “妄霆，这不好吧。怎么说，这女孩也参加了晚宴，和我们厉氏是有生意上的往来的。”


    戚晏晏温声软语地劝说着。


    他再怎么过分，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你要是做不到，我会找别人。”厉妄霆掏出手机，干脆利落地打电话叫人。


    没一会儿，穿着黑色西服的保镖进入了主楼，并在厉妄霆的指示下进入了后院。


    “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过来的？”女孩的反抗声随之响起，“你们想要干什么啊？放开我！啊！”


    “啊——！”


    女孩的尖叫声响彻深夜。


    整个厉家庄园仿佛都随之震了震。


    不到三分钟，一个保镖扛着已经晕厥过去，眼瞳却流出两道触目惊心血的女孩出来了。


    另一个保镖则毕恭毕敬地把沈简初那件旧衣服折叠整齐了，双手端到了厉妄霆面前。


    戚晏晏还在因女孩的惨状发杵，厉妄霆已经迫不及待地拿沈简初的旧衣了。


    “脏了。”他沉声。


    戚晏晏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将功赎罪的机会到了。


    “妄霆，要不把姐姐的衣服交给我吧。”


    “我拿去手洗，然后再撒些她以前惯用的香水。”


    厉妄霆睨了戚晏晏一眼，发出一个淡淡的鼻音，“嗯。”


    顶着被厉妄霆凝视的重重压力，戚晏晏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去接他手里的衣服。


    厉妄霆轻轻地把衣服放了上去。


    “衣服绝对不能出问题。”


    “当然。”戚晏晏赶忙点头，“我一定不会让姐姐留下来的衣服出问题的。”


    厉妄霆冷着脸，上了楼。


    他直接去的沈简初的房间。


    屋子里的所有设施全保留得和一年前沈简初刚刚出狱时住的一样。


    厉妄霆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最后，在床上坐下。


    他望着床头柜上摆放着的沈简初的照片，精致修长的手指在床面上抚摸，就好像他能和沈简初面对面对话一样，可他分明面对的是空气。


    “阿初，今天母亲整理厉熠辰在别墅里的东西，找到了他写过的作文本。”


    “他写了一篇我家是个小小的动物园的文章，你一定会想知道他写的什么的，我念给你听。”


    厉母是把厉熠辰写的作文拍成了照片发给厉妄霆，厉妄霆调出了那张照片。


    “我的家是一个小小的动物园，充满了欢声笑语，生活在这样的家里，我每天都很开心。”厉熠辰才五岁，已经会写很多字了。


    “我的爸爸像一只大狮子，因为他的力气很大，能够做到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情，我很喜欢他，等我长大了，希望我能变得和他一样强。”


    “不过，我还没见过我的妈妈，爸爸说她旅游去了。但是我想，她应该像一只小白兔，温温柔柔的，还有，等她回来了，她一定会一直陪着我的。”


    “我呢，我觉得我像一只顽皮的小猴子，调皮捣蛋不断，但等妈妈回到我身边，我一定会成为她和爸爸的开心果的。”


    “希望我们家里的这个小小动物园，能充满各种欢声笑语，我们一家人也能幸福快乐。”


    厉妄霆的嗓音渐渐收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全部凝滞住了。


    厉熠辰的作文，能不能说，在某种程度上应验了？


    沈简初确实回来了，可她也确实离开了。


    而且大概率，她都会留在厉熠辰身边。


    他们全都走了，独独留下了他。


    厉妄霆的神情惆怅无比。


    直到这一刻，他才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杀人不用刀。


    无论他再怎么想念他们母子，他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是他，亲手毁了一切。


    他丧心病狂地把沈简初逼上了绝路。


    还泯灭人性的把得了重病的厉熠辰赶出了厉家。


    不仅如此，在厉熠辰被人贩子拐走后，他非但不相信沈简初的话去寻找厉熠辰的下落，甚至在厉熠辰被虐杀后，动用了他的肾。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那么卑劣。


    厉妄霆的眼眶渐渐发红。


    他抬头望向了空茫然的天花板，整个人快要被无边的虚妄吞噬。


    “叩叩。”


    这时，房间门被敲响了。


    戚晏晏的声音紧跟而至，“妄霆，姐姐的衣服我已经洗好还熨干了。”


    听到这句话，厉妄霆当即敛下他全部的情绪，打开房门，迫不及待地接过沈简初的旧衣。


    如戚晏晏所说，她洗完的衣服，的确留有沈简初独属的清洌香气。


    厉妄霆如获至宝，捧着那件旧衣，放到了床面上。


    衣服被他摆放得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上边还整整齐齐的，折出了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