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阳春季节就来临了。


    春风拂过脸颊，柔和无比，再也不带有任何凉意。


    阿九站在自家的菜园里，看着深绿色的乌菜，浅绿色的豆角，碧绿色的韭菜，青绿色的小葱，红艳艳的辣椒，心里充满了丰收的喜悦。


    小菜园经过几个月的精心打理，连一颗杂草都不生。这里生长出来的蔬菜，劲松和阿九根本吃不完，于是阿九就拿去给公公何大夫，以及爷爷奶奶吃。


    年初，何大夫将曹氏和曹顺交给了官府，还没有等过堂，曹氏就在狱中绝食自尽了。


    曹顺则被判了流放到海南，听说走到半途，就染了瘟疫死了。听说这个消息之后，阿九觉得这个结局对于两人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这两人都是过惯了好日子，不能吃一点苦的人，真的流放到了海南，整天做苦工，还不如让他们早早死去算了。


    “阿九，你家的韭菜长得真好，我想讨一把，今儿晚上包韭菜鸡蛋饺子吃，成不？”隔着菜园的篱笆，刘二嫂身上背着一篮子猪草，问她道。


    “二嫂，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你想吃什么菜，直接来割就是了，还问我成不成，怎么可能不成呢！”阿九笑道。


    刘二嫂听了这话，便笑嘻嘻地来到到菜园里，弯腰割了一把韭菜。


    她问阿九：“我听说，你公公想让你和劲松搬回大宅子里住？”


    阿九点了点头：“公公是有这个意思。”


    “那以后，咱们要想这样日日在一起做针线聊天，可就不能够了！”刘二嫂一脸的不舍和遗憾。


    阿九笑道：“二嫂，你放心，我们不走的。”


    “不走？你公公现在一个人过活，手里那么土地和钱，搬回大宅子，丫头仆妇伺候着，当少奶奶，多舒服啊！你为啥不走，劲松难道也不愿意回去跟他爹一起过吗？”


    阿九嗯了一声：“是的，我和劲松都不想走。”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刘二嫂不解地问。


    阿九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刘二嫂的话。


    她想起不久前的那个晚上的情形。


    那天晚上，公公让茯苓叫自己和劲松回大宅吃晚饭。


    她和劲松去了以后，发现爷爷奶奶也在。


    公公显然是老了许多，头发明显白了一大片，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


    他让人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对劲松和阿九道：“这些，都是你们爱吃的，茯苓知道你们的口味，我让她刻意做的。”


    阿九忙站起身来道：“公公有心了！”


    何大夫叹了口气：“爹，娘，我今儿把你们和劲松两口子都叫来，是想让劲松和阿九搬回来住！我老了，家里缺少个持家理务的人，阿九是我的儿媳妇，正好可以担此重任！”


    阿九发现，公公是真的老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是疲惫里带着沧桑。


    何老爷子听了这话，就对劲松道：“劲松，你意下如何？”


    劲松没有说话，他只是看了阿九一眼。


    阿九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她可舍不得自己的小菜园，鱼塘和果树，还有那个满是自己和劲松的美好回忆的小院。


    劲松只看了阿九一眼，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于是他就说：“爹，我觉得当初分家的时候，爷爷和您说过的一句话很对，那就是好儿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我和阿九现如今，也挣得了一点田地，我日日打猎读书，养家糊口绰绰有余。不过，我还是有心，想把家业创建得更红火些。”


    听了儿子的话，何大夫就知道他是不愿意回来了。


    他心里有些着急，更有些伤感，就说：“劲松，当日分家，不是爹狠心，爹也分给你很多家产的，都在你爷爷手里帮你收着呢。你爷爷说，先让你自己过过苦日子，看看能不能过出个名堂出来。”


    何奶奶也说：“劲松，你爹说的是真的，他分了你一万两银子，还有好些地呢，银票和地契都在我手里收着，打算过几年再给你的。”


    “爹，奶奶，爷爷，您放心。我是爹的儿子，我不会不管爹的。只是，我现在还想跟阿九一起兴家立业。等我们把家业再创建得大一些，再来把我爹，还有您二老都接过去，给你们养老。”


    见孙儿这样说，何老爷子便沉吟道：“老二啊，松儿的话，也有他的道理！要不，干脆这样吧，从明儿起，我和你娘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再从金陵城的老宅里调两个得力的管家来。最好是王贵两口子，正好一个能管家务，一个能管外面的事情，你娘再替你主持着，如何？”


    见老父亲这样说了，何大夫只好作罢：“好，就依了父亲吧。”


    见自己的心愿达到，阿九非常的高兴，觉得劲松实在是太贴心了。


    只不过，这种贴心她又不好意思直接表露出来。


    于是便道：“要不这样吧，我和劲松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过来陪公公和爷爷奶奶吃顿饭，这样你们也不寂寞了。”


    何奶奶一听，立刻拍着阿九的手背道：“好，好啊！这样家里也热闹些了。”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亲热过后，劲松就搂着阿九问：“怎么样，能舍得不去大宅当少奶奶吗？”


    阿九噗嗤一笑：“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活了十六年，唯有在这个小院里，才感觉自己是真正的活着。”


    “为什么这么说？”劲松追问道。


    阿九仔细地想了一想：“劲松，你说，幸福是什么？”


    劲松笑道：“这还用说么？幸福就是能和你在一起卿卿我我，长相厮守！”


    “劲松，不光是这些！我觉得吧，幸福就是，知道明天会重复今天的快乐，现在手中拥有的东西，笃定不会失去，这种感觉，才是幸福！”


    “你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懂，阿九，到底什么叫手中拥有的东西？”


    阿九缓缓道：“比如说，我手里拥有的东西，有你，有这个小院，有雪虎，有菜园，有鱼塘，有果树，有刘二嫂，还有，还有这三餐四季，岁月静好！这些东西，我确定它们就在我手里，明天，后天，都不会失去，这就是幸福！”


    劲松听了，半天没有说话。


    只是将阿九越抱越紧。


    阿九知道，他已经真正听懂了自己的话。


    最美人间四月天！


    四月，是个草长莺飞的季节！到处姹紫嫣红开遍！


    阿九的院子里，那株月月红开得满树都是，招惹的无数蜜蜂飞来采蜜，给这个静谧的小院平添了无限生机。


    这天上午，阿九穿一身桃红色镶嵌银边的罗衫，底下穿一件葱绿裙子，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飞针走线，为自己绣一块月白色手帕，手帕上的图案是鸳鸯戏水。


    雪虎就这样静静地依偎在阿九的脚边，一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依恋地望着阿九。


    劲松打猎回来，站在门前，从门缝里凝视着阿九。


    明亮的阳光洒在门前的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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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身上，把她脸上的皮肤映照得一片晶莹华彩，劲松就想，要是阿九手里，再能抱个孩子，那该多好啊！


    想到这里，他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攥得更紧了。


    “劲松啊，你怎么回到自己家门口，反倒不进去了？”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来。


    劲松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却是刘二哥手里拿着杀猪的家伙回来了。


    于是他笑道：“我钥匙丢了！正在想放哪里了呢！”


    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就敲门：“阿九，开门，我回来了！”


    阿九听了，就站起身来开门。


    劲松忙将手里的东西揣进怀里。


    开了门，阿九一头扑进劲松的怀里：“我今儿中午给你准备好吃的了。”


    “什么好吃的？我以前吃过么？”


    阿九摇了摇头：“我以前从来没做过，是酱肘子，我打小最爱吃的，我娘做起来最拿手。”


    “敢情，你前几天巴巴的回娘家，就是为了跟岳母学这道菜啊！”


    阿九抿嘴笑道：“不是学，是去吃。吃的时候，顺便把手艺给学回来了，我是有家的人了，总不能天天往娘家跑吧。”


    劲松笑道：“乌山村离我们村那么近，我上学堂的时候，你大可以骑马天天找嫂嫂们玩去。”


    “那可不好，人家要说闲话的！”


    劲松道：“我不说你，这世界上任何人都没资格说你！你自己开心就好！”


    听了这话，阿九心里甜甜的非常受用，她就问：“今天打了什么野物？”


    “今天运气很好，打了一只狍子，卖了八两四钱银子！阿九，我们很快又能买二十亩地了！”


    阿九听了，连连点头：“我相公就是能干！你等着，我来给你做酱肘子去！”


    说完，她就来到厨房，挽起袖子，开始干活。


    劲松就来到厨房，帮着她剥葱剥蒜。


    阿九费了半天功夫，才做好了一碟酱肘子。她怕不够吃，又配了一碟子白菜炒鸡蛋，一碗冬瓜虾米汤。


    饭菜上桌之后，劲松夹起一块酱肘子尝了尝，感觉滋味确实鲜美，就笑道：“娘子，你现在越发能干了！这酱肘子可真好吃！”


    说完，又夹了一大块放进阿九的碗里：“你既然喜欢，你就多吃点！”


    阿九嗯了一声，夹起那块肘子，刚递到嘴边，就觉得一阵恶心。


    她立刻捂住嘴巴，跑到了院子里，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劲松立刻跟过去，一把扶住她：“怎么了？你是早上吃了什么东西，吃坏肚子了么？”


    阿九看了他一眼，脸突然红了。


    劲松怔了一下，他爹到底是大夫，他自幼耳濡目染，也粗懂一点医道。


    于是立刻问：“你——我记得你那月事，好久没来了，要不，要不，回去让我爹给你把个脉吧！”


    “不用把了，我是有了！”阿九低声道。


    劲松楞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他一把抱住阿九，欢呼道：“你有了！你真的有了！我们有孩子了。阿九，我真是太高兴了！”


    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拨浪鼓：“你看，就这么巧，我今儿在集市上看见，觉得可爱，就买下来了，没想到——没想到——”


    劲松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阿九看着欣喜若狂的劲松，心里满足无比。


    她想，从此，自己拥有的东西，又多了一样！（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