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之后，就是新婚小夫妻自由活动的时间。


    回到房里，阿九见窗台上有一幅棋盘，就对劲松笑道：“要不，我们上午就来几局？”


    谁知劲松却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不，阿九，你把这身喜服脱掉，换上一身素淡的衣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阿九见他这般神情，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


    于是，她不声不响地从箱子里取出一套天青色的衣裙，这是她所有衣服里最为素淡的了。


    穿上衣裙，只见劲松打开床头的柜子，从柜子里取出一包东西，想来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然后，他拉着阿九的手，从后院走了出去。


    从后院的门出来，正对着乌山的南山峰。


    劲松拉着阿九，越走越快，越过一个小小的明亮的湖泊，走到一个幽静的山谷里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


    阿九看见，眼前静静伫立着一座修葺一新的坟茔。


    坟前的墓碑上，赫然写着：“何门吴氏夫人之墓”，落款是何大夫和几个儿子的名字。


    见劲松跪了下去，阿九也跟着跪了下去。


    夫妻二人先是对着墓碑磕了几个头，然后，劲松就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母亲的墓碑。


    “劲松——婆婆的墓，为何不葬在祖坟里？”阿九实在觉得奇怪，这年头，很少有女子去世以后，不葬在夫家的祖坟里的，何况她还生了三个儿子呢。


    “当年，娘弥留之际，亲口留下遗言，说死后不入祖坟——”劲松的声音有些暗哑。


    阿九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内情，于是，她没有问，只静静地等待着他说下去。


    劲松苦笑道：“我小时候，娘每次带我回村里，都喜欢在这一带转悠，她最爱这里的清幽安静，依山傍水……”


    顿了一顿，他又苦笑道：“葬在这里，也用不着一天到晚看着我爹和其他女人亲亲热热了。”


    阿九暗想，看来，这位婆婆是个性子很强的人，富贵人家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常事，可是她却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于是她道：“那应该是——年轻的时候跟公公的感情很好，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劲松轻轻点了点头，悠悠道：“我小时候，家里每天都很热闹，大哥每天写字，二哥每天背药方，三个姐姐都爱踢毽子。娘经常做一大盆糕点饺子，端到院子里来，给我们兄弟姐妹六人分食。而那时候，爹总是会在一边将娘额头上的汗水用手帕擦去，然后两人相视而笑。阿九，你知道吗？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暗自下定决心，长大后，一定只娶一个老婆，像爹娘那样过日子……”


    说到这里，劲松的声音哽住了。


    阿九伸出自己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劲松回了口气，继续道：“可是，后来，爹变得整天不爱着家，娘脸上也没有了笑模样。最后我才知道，原来，娘还在世的时候，爹就跟曹氏这个贱人搭上了！阿九，我娘，就是被他们活活气死的！”说到这里，劲松一拳砸在了墓碑前的草地上。


    阿九心疼地看着劲松，看着他眼底迸发出的汹涌的恨意，心也不由得开始紧缩了。


    她低声问：“那你的两个哥哥，他们到底——”


    “都是被曹氏使诡计逼走的!当然，嫂嫂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可是，娘若在，以她的贤惠能干，必然能让一家和睦，不起风波。”


    阿九缓缓道：“往事已矣，劲松，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如今我们都成家了，婆婆九泉九泉之下，见了定然安慰。”


    劲松看着墓碑，哽咽道：“娘，你看见了吗？你媳妇儿——阿九，我给您带来了。娘，你看她乖不乖，你喜不喜欢？”


    阿九打开包袱，取出里面的纸钱，用火刀火石点燃了，然后又虔诚地对着墓碑拜了几拜。


    劲松这才擦干眼泪，拉起阿九，两人并肩坐在墓碑前，聊起天来。


    “劲松，曹氏那个弟弟——”


    “什么弟弟，那是她的野男人！只是瞒着我爹一个人不知道罢了！”劲松冷笑道。


    “那这件事，你总不能听之任之吧。”


    劲松道：“这是自然，时机未到，没有十足的证据，只会打草惊蛇。”


    阿九见状，就道：“劲松——我出阁前夕，我娘跟我聊过。”


    劲松道：“岳母跟你聊了什么？”


    “她担心我过门以后，会像你的两个嫂嫂一样，被曹氏欺负，所以，她想让你提出分家。”


    劲松目光一闪，随即道：“分家是个好主意，只是，这样的话，我在学堂里读书，不在家的时候，我也好放心。否则，我总担心你在家里会被她欺负。”


    “可是分家这事，总不能让我一个新媳妇提出来吧？”


    劲松缓缓道：“你放心，这事，不用你提，咱们让曹氏自己提出来。”


    阿九一听，也明白了。


    曹氏既然能赶走劲松的两个嫂子，自然也会想着赶走他们两口子。


    她的目的肯定是独霸何家的家产，既然如此，那她就会在教阿□□家务的时候，用尽手段去刁难，让何大夫厌恶了他们，把他们给分出去的。


    想到这里，阿九便道：“那我跟着她学掌家，就是要将计就计，对吧。”


    “对，她要你怎么做，就就怎么做，你不用刻意做错什么，她自己会想办法挑出你的错来的。”


    说完，劲松便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又转身对着墓碑拜了几拜：“娘，我们回去了，改日我再带阿九来看你。”


    两人手牵手，出了山谷。


    此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照耀得对面山峰满山红叶娇艳无比。


    远离了母亲的坟墓，劲松的情绪也好了许多，便对阿九微笑道：“走，我带你到对面看枫叶去。”


    阿九见那枫叶红得实在可爱，也忍不住兴致勃勃地道：“你们村离我们乌山村虽然近，可是，我爹管我管得严，我只来过你们村一次，却从来没有到过这里，原来这里这么漂亮！”


    劲松听了，就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飞快起跑了起来。


    通往对面山峰的路比较平坦，地上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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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软的草地，跑起来也不吃力。


    两人很快就到了枫林里。


    此时阿九已经累得娇喘吁吁，满头大汗了。


    见她脸上满是汗珠，劲松见了，又有些心疼，急忙从怀里掏出手帕，给她细心地擦去了汗珠。


    目光下移动，想起昨夜帐里的旖旎风光，劲松不由得心神荡漾，忍不住伸出手去，狠狠捏了一把。


    阿九疼得哎呦一声，伸出手，狠狠给了他肩头一记重拳。


    劲松也哎呦了一声，刚要说话，就听得一边有人冷笑道：“好一对恩爱的小夫妻，都恩爱到山里来了！”


    阿九扭头一看，原来却是陈雨儿俏生生地站在林边，冷冷地看着自己。


    想起雪儿对劲松的痴情，阿九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没有理会雨儿的话，只是对劲松道：“这里不好玩，我们走吧。”


    “走干嘛，我话还没说完呢！”陈雨儿大步来到阿九面前。


    “王阿九！你可真够阴的啊！平时可真没看出来，你一幅老实巴交的样子，不但不声不响勾走了劲松，还顺带着把周宝玉给勾走了，你天生属狐狸精的吗？”


    “雨儿！你怎么说话的！你给我客气点啊！”劲松有些怒了。


    阿九仔细看了雨儿一眼，只见她脸色苍白，眼圈四周也有些发青，便问：“你姐姐呢？她真没跟你一道来？”


    陈雨儿哽声道：“你问她？你还有脸问她？你们好事，差点要了她的命！”


    说完，她跺了跺脚，转身狂奔而去。


    这时候，阿九才注意到，原来雨儿身上还背了个草药筐子，看来，她是上山采药来的。


    “劲松，雨儿家有人生病了吗？”


    、


    劲松淡淡地道：“生病的就是雪儿呗！”


    阿九瞬间就猜到了雨儿心里恨意的来源。


    她急忙问：“雪儿生病了，她病得重不重？”


    “听说是在外面站了一夜，得了风寒，吃点草药就好了，你放心吧！”


    “劲松，雪儿也很可怜，我们就不要计较了。”


    劲松点了点头：“跟咱们不相干的人，咱们就不要费心了。”


    说完，他那双不怀好意的手，又开始在她身上游走。


    “你不是吧，这里可是野地……”阿九惊叫了一声。


    劲松压低了声音：“野地又怎么了！反正又没人！你是我娘子！干这事还犯法？”


    看着他逐渐靠近的脸，阿九一把推开了他：“不行，会有人看见的！”


    劲松不依不饶，又要往前扑。


    “你就不怕我被人看见么！”情急之下，阿九叫道。


    劲松这才收了手，嘴里意犹未尽地嘀咕道：“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阿九见太阳越升越高，就道：“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新婚第一天的，在外头待久了，你后娘又要在你爹面前挑唆了。”


    “挑唆就让她挑唆呗，反正也不打算跟他们一起常住！”


    阿九噗嗤一笑：“这样不孝的话，可不能从你这做儿子的嘴里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