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会长几人谈论之时，戏台上的场景已经搭建得差不多。


    上面晃动的人影也纷纷散去。


    全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随即舞台上的灯光“嘭”地亮起，戏台上顿时灯火辉煌。


    穿着一身红色戏服的吴百玲站在临时搭建的方寸戏台场景内，眼神坚毅，手中拿着的麦克风和她的装扮令人看上去有些许的不协调。


    “咦？不是唱戏吗？”


    “她拿麦克风干嘛？难道是要唱歌？”


    观众席，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唰！”


    一声轻响。


    又是几道灯光打下，吴百玲面前出现了一些桌椅。


    桌椅上，坐着一些穿军装的客人。


    不过，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的装束，并不是华国的衣服。


    而是那让人无比仇恨的倭国侵略者！


    这个画面出来的时候，不管是现场还是直播间，瞬间炸开了锅。


    “？？？？”


    “？？？？？？？”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给倭国人唱戏？”


    “呵呵，还国粹，这就是国粹吗？”


    “居然能在咱们的传统文化表演上，看到这么恶心的画面，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这是什么节目？策划脑子有问题？”


    “举报，举报这些汉奸走狗！”


    “居然给倭国人唱戏，真是活久见！”


    原本零星的弹幕，突然密集起来，满屏幕的问号。


    现场也没好在哪儿去，有些激动的观众直接站了起来。


    “日尼玛！退钱！”


    “我买票是来看这种东西的？”


    “退钱！”


    “……”


    整个场馆，在这一刻彻底热闹起来。


    “她在干什么！”


    休息室，老会长手捂胸口喘着粗气。


    “师父，您冷静一下。”


    有人连忙上前去扶他。


    “我怎么冷静！”


    如果说，在场的所有人中，有谁最恨倭国人，那非老会长莫属。


    他亲身经历过那场战争，感受过那种绝望。


    那个年代过来的人，没有谁会忘记那场惨烈的战争。


    无数先辈，包括他最敬爱的师傅，抛头颅洒热血，才将敌人赶出自己国土。


    牺牲并不是他们害怕的事情，他们更加害怕自己的国家被人掠夺，自己的人民成为侵略者的奴隶。


    他们用自己的英勇，才换来后辈今天的和平。


    而如今，却在戏曲盛典的戏台上，看到那令他憎恨的敌人，他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老会长，吴会长的为人您还不了解吗，您先冷静一下，相信她不是那种不懂分寸的人。”大家虽然震惊吴百玲此刻的行为，但是他们还是纷纷劝道。


    ……


    戏台上的吴百玲神色平静。


    她突然抬头，对着上方点了点脑袋。


    灯光开始旋转，戏台全貌终于出现在观众眼中。


    陈蓉站在戏台上，而戏台前面是穿着倭国军装的军人。


    他们坐在桌椅上，惬意地看戏，而他们不远处被灯光照亮，一群人出现在灯光中。


    这些人衣着破烂，全都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他们身旁，有两个倭国军人，手里拿着枪，正指着他们。


    “要么唱，要么他们都死！”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场上回荡。


    吵闹的观众突然停了下来。


    被逼的？


    原来是这种剧情……


    他们发现，原来骂早了……


    直播间内瞬间哑火。


    而休息室老会长，怔怔地看着戏台上的场景，脑海里无数片段闪过。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他心里暗道：“吴会长啊，你先打声招呼不行吗，老会长这么大把年纪，刚才差点被你给送走……”


    ……


    台上虽然无声，但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低声抽泣，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凄凉。


    要么唱，要么他们死。


    这句话还在回荡。


    吴百玲身为一级戏曲演员，眼神戏自然不在话下。


    她目光扫视，带着屈辱，带着挣扎，还有深深的无可奈何。


    唱戏，可以唱给人听，可以唱给鬼神听，但是，不可以唱给畜生听！


    不过，为了同胞，她别无选择。


    “唉……”


    一声叹息打破了此时的平静。


    接着，身后的大屏幕突然亮起。


    “轰！”


    一声低沉的音效。


    两大字在画面上落下。


    赤伶！


    接着，一行小字在下面显现。


    【都道戏子无情，怎知戏子也有心！】


    《赤伶》


    演唱：吴百玲（HITA）


    词：凌烟（清彦）


    曲：凌烟（李建衡）


    …


    “是歌！”


    “她竟然要唱歌！”


    “嘶……是什么歌，用得着布置这种场景？”


    “戏子无情，我突然有点起鸡皮疙瘩……”


    现场的人终于确定反应过来。


    戏曲盛典进行到一半，居然还有歌曲这一环节。


    ……


    阳华娱乐。


    王阳对戏曲还是感兴趣的，再加上新歌热度还不错，于是他就拉着李明华一起看戏曲盛典。


    就在大屏幕上出现歌曲信息的一瞬间。


    “草！”李明华指着屏幕，像见鬼似的。


    “怎么了？”王阳喝了不少酒，脸有些微红。


    抬头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


    “是凌烟！”


    “卧槽！”


    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


    直播间因为刚才弹幕突然增加，热度也有一点提升，涨到了八万。


    “这是什么意思？”


    “赤伶是啥？”


    “吊大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戏曲盛典吗，怎么拿着个话筒，她要唱歌？”


    “八万热度就这点弹幕？”


    “别说话，听歌！”


    ……


    吴百玲唱了半辈子戏，可以说已经是业内的前辈，通常情况下是不会紧张的。


    但是今天她手心竟然有点微微出汗。


    她握了握手里的麦克风，深吸口气，让自己气息平稳下来。


    歌曲的前奏响起。


    情绪逐渐递进，二胡声响起，接着就是笛子和各种古典乐器进入，瞬间将情绪渲染起来。


    接着，音乐又缓了下来。


    吴百玲将麦克风放在嘴边，终于开口演唱。


    “戏一折，水袖起落，


    唱悲欢唱离合，无关我。


    扇开合，锣鼓响又默，


    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说？”


    吴百玲歌声中带着丝丝情绪，再加上她戏曲的功底，每一句都处理得非常完美。


    评判一个歌手唱得好不好，并不是她音有多高，调有多准，而是她的歌声能不能打动人。


    而吴百玲的歌声明显做到了。


    简单的几句，就将这首歌想表达的情绪给唱了出来。


    再配合这台上倭国敌人挟持同胞的场面，让人后背隐隐发麻。


    台下，虽然一片安静，但是众人都认真地看着戏台。


    那些在台下卿卿我我的情侣们紧紧盯着舞台，认真地听着。


    陪孩子来完成任务的家长，也都不再聊天，表情变得无比认真。


    歌声娓娓道来，台下静默如水。


    “惯将喜怒哀乐都融入粉墨。


    陈词唱穿又如何，


    白骨青灰皆我……”


    无奈，深深的无奈。


    这句唱完，在场的戏曲演员皆是泪目。


    歌词字字扎心，完全就是戏曲演员的内心独白啊。


    古代，戏子被称作“伶仃”，是专供达官贵人消遣的下九流，身份低贱，上不了台面。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句话就是对戏子的贬低。


    这句歌词，吴百玲没用任何技巧，全是带入自己真实的感情。


    虽然是娓娓道来，但是让人听得异常的揪心。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忧国，


    哪怕无人知我！”


    吴百玲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


    是那种深入骨髓后，让人窒息的悲。


    根本不用观众自己想象，歌词的画面正在舞台上演！


    一众同胞被敌人的枪口指着。


    那身份卑微的戏子，被敌寇威胁着唱戏。


    哪怕身份低微，她也不愿把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唱给倭国人听。


    但是，她面前是自己的同胞，是自己的国人！


    她不得不唱，她也不能不唱！


    无奈，悲凉，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