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城眼底泛着冷漠，目光很自然地落回到电脑上。


    “廖医生。”


    肖潇接通电话。


    话筒里的声音不小，池城刻意不听，廖淮左的声音，也会一字不落的落在他的耳朵里。


    “上次我建议你哥哥装假肢的事情，你们有没有考虑？”


    肖潇一听是这件事，身上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她偷偷瞥了一眼池城，抱着电话走到和他对角的位置。


    “那个……我哥不太愿意。”


    话筒里，廖淮左的声音顿了顿，


    “我这儿有个新情况。和我们医院合作的假肢厂家，有个暖心风暴的优惠活动。月底前取模的话，大概能优惠7到8折。”


    肖潇沉默，她转过身，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池城。


    “你们考虑一下，这个优惠力度还是很大的。根据我们医院的患者反映，这个厂家的假肢的适配性是最好的，”


    突然间，廖淮左那边笑了。


    “别误会，我可不是销售员。我只是觉得，这个活动力度还挺大的。你哥能用上，幻肢痛也会缓解一些。”


    肖潇鼻尖渗出汗珠。


    池城对于假肢的态度，她知道。可是廖淮左这么热情，她也不好拒绝。终于，肖潇捏了一下手，


    “廖医生，谢谢你，我和我哥商量一下。”


    “行，尽量今天给我答复。”


    结束了和廖淮左的通话，肖潇松了一口气。可当她回头的时候，好巧不巧撞在池城凌厉的目光上。


    “你在替我做主。”


    池城的话，意味不明。


    ……


    他全听见了？


    肖潇窘迫，她确实应该一口回绝廖淮左的。可，话到嘴边，她总觉得不太好。仿佛一盆冷水，浇在热心人头上。


    “我不是，”


    肖潇嗫嚅，“你要真不愿意，我晚上再给他打个电话。说你真的不考虑就是了。”


    呵……


    池城冷然一笑。


    “这个医生真有趣，卖假肢还暖心风暴，还优惠活动。超市买菜，要不要买一送一？”


    肖潇恍惚。


    池城这是怎么了？


    闭塞的空间里，安静得要命。肖潇只能听见心跳声，砰砰砰地在耳边震荡。


    “你现在给他回话，让他不用操心我的事情。”


    池城这句话，就像一把手术刀，凌厉地划破静谧。


    “池总，我晚点再给他回。”


    “现在。”


    池城不容置疑。


    咚咚咚。


    隔着衣柜，办公室的门响了。声音很闷，就像擂鼓。肖潇惊得一震，快步走到隐形门身边。


    “我先出去看一下。”


    池城压着火。


    “嗯。”


    咚咚咚，敲门声大了一些，还传出了魏亮的声音，


    “肖总，你在么？”


    肖潇的身影，消失在隐形门里。池城一时间晃神，怔怔的望着那道若有似无的门。他嘴角绷得笔直，捞过手机。


    办公室里，肖潇给魏亮开门。


    魏亮脸色带着异样，


    “肖总，我刚听说，我和曲小星的方案，都过了是么？”


    嗡……


    肖潇的手机震了一下。


    【事情解决后，给他回话。】


    肖潇面色不变，把手机倒扣，放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她让魏亮坐在她对面，递给了他一瓶气泡水。


    “没错，你们的方案都很优秀，我没有做取舍。”


    对于这点，魏亮并不满意。


    “肖总。说实话，我觉得我的方案，更加顺应市场。曲小星的方案创新性很强。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谁更胜一筹？或者，你更喜欢哪一个。”


    肖潇被问住了。


    诚如魏亮所言，两个方案确实各有所长，可是硬要分个高低，肖潇觉得没有什么必要。


    “或者，你是在安慰我们其中的某一个？”


    魏亮眼中带着星光，十分诚挚。


    肖潇忍不住笑了。


    “天残是初创公司，哪有那么多钱安慰员工心灵。你就安心做游戏吧。加油！”


    肖潇捏拳，给魏亮加油鼓劲。


    魏亮脸色憋得涨红，欲言又止。


    回到玻璃门边，他才转身，认真的说：“肖总，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刚才有点激动，说话过分了些。”


    肖潇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因为我不太自信，我没想到我刚来公司，就能独自承担一个项目。”


    魏亮盯着自己的鞋尖，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暗房里，


    池城按住鼠标。


    他眼睛缓缓睁开，门外肖潇和魏亮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池城打心底冷笑一声，


    “肖潇，你PUA的功夫，越来越溜了。”


    -


    大都会。


    江城最高端的商务会所。


    张熙坐在沙发一角，翘着腿，眼睛微微闭上。


    威士忌浓郁的烟草香，混着淡淡的麦芽味道，让他还没喝多，就已经醉了。


    脚步声，在他身边戛然而止。


    张熙抬眼看去，嘴角微微勾起，露出自然温和的笑意。


    “廖哥，好巧。”


    廖子林坐在了张熙对面。他双腿撑开，双肘自然而然地搭在膝盖处，显得轻松惬意。


    “是啊，一晃我们有两三年没见了。”


    张熙叫来侍应生，给廖子林端来一杯他寄存在这里的酒。


    “尝尝，我珍藏的。”


    “上次见面，还是我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对了，你最近怎么样，在哪高就？”廖子林摇晃酒杯，看着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翻飞。


    “还是游戏公司。”


    张熙眯起眼睛，笑得就像个刚毕业的学生。


    其实，他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张熙在国外留学时，曾经和廖子林有些交际。只是两人一个是计算机专业，一个是商科，交往不太多。


    “风云娱乐，可不是简单的游戏公司。”


    廖子林往后靠，抱着双臂，


    “你留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天才。风云娱乐原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因为有你加盟了，这才几年了，就一跃成为全国第一游戏公司。”


    张熙默默听着，眉眼间逐渐深沉。


    “对了，”


    廖子林放下酒杯，


    “你来江城，是有什么事情么？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我要好好接待你。”


    张熙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在江城。对了，廖哥你在哪高就？当年在京市匆匆一别，以后咱俩就像失联了。”


    廖子林翘起腿，轻声一叹。


    “我现在任职飓风集团，刚被推举了总裁。唉……池城你还记得么，就是留学时我们学院的公子哥。太不靠谱了！”


    他抱怨着，眼角嘴角和手指，都在轻微地颤抖。


    “他把公司差点弄垮了，现在人失踪了。给我留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突然，廖子林起身，张开双臂转了一圈，仿佛睥睨天下了一般。


    “大都会，原来是池城的私家厨房。”


    对面，张熙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不好意思地嘶了一声，


    “就每天玩游戏那个？长得像漫画似的？”


    廖子林无奈，点着手指，


    “没错！就是他。”


    哈哈哈……张熙摇头大笑，“廖哥，这种人能做成什么事啊。既然这担子压给你了，你就能者多劳吧。”


    就在这时，两人之间微妙地安静了一下。


    “对了，你来江城，有事？”


    话题又扯回到自己身上，张熙微微一笑，


    “也没什么大事，江城高校多，高科技公司也多。我瞎晃荡，看看有什么值得收购的游戏公司。顺便看看市场。”


    张熙说完，呷了一口酒。


    “遇见什么有趣的事情了么？”


    廖子林旁敲侧击。


    “很有趣，我正在观察呢。”


    话音未落，两人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