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肖潇早起，天还不亮就去了早餐店。


    她还不打算辞职。


    毕竟，想要安全的生活在城中村，不能隐着完全不出门。每天出来工作几个小时，也是接纳信息的必备途径。


    而且，这个早餐店的老板娘为人不错，肖潇也愿意和她多接触。


    她在门前等了几分钟，老板娘骑着电瓶车，风驰电掣的赶到门前。


    “你病好了？”


    老板娘停好车，一边打量肖潇，一边从车后座的大框里，掏出一大包面条。肖潇迎上去，帮她把剩下的面条卸下来。


    “谢谢。好多了。”


    老板娘抱着面条，用脚勾开铁闸门。早餐店里特有的气味，涌进肖潇的鼻腔。老板娘动作麻利，洗了手就忙活起来。


    “你啊，看着挺聪明的，怎么找了个那种男人。”


    她叹气。


    肖潇正迷迷糊糊，这才知道她说的是池城。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肖潇也没多解释，只是微微一笑。


    “笑！”


    老板娘无奈的摇摇头，


    “你生病了，我用你手机给他打电话，他竟然说不认识你。”


    肖潇闭口不言。


    其实，池城变了不少。要是按照他原来的脾气，“不认识”三个字他都不会说，直接挂电话才是常态。


    “傻姑娘啊。”


    看见肖潇的反应，老板娘叹了一口气。她开始接水，水声哗哗的。


    “你老公的胳膊，出什么事情了？”


    “车祸。廖姐你别在意，他出事后，脾气不太好。”


    老板娘手上的动作顿住。


    良久，她才开口，


    “你就是太单纯了。这男人对女人什么态度，我一眼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你啊，还是多为自己打算打算。这个男人，就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有屁用……”


    肖潇正在擦桌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前浮现出池城的脸。


    好看么？


    应该是好看的，明星模特也没几个比他拉风。


    可他就是剑走偏锋，成了一个很少出门的资深宅男。就在前几年，记者们为了拍到飓风集团总裁的脸，蹲守在他家附近好几天。


    起初，池城就是不出门。


    几天后，池妈妈受不了了，干脆报警，直到警察过来劝返，说他们已经侵犯个人隐私了，才把一众记者唬了回去。


    “别笑！”


    老板娘极其认真，


    “我就是前车之鉴。我当初要不是看孩儿爸长得好，我能嫁给他？每天捞不完的面条……”


    -


    阿嚏！


    池城打了一个喷嚏。


    阴雨天过后，墙皮从内到外，泛出霉味。他的鼻子总是痒。


    他站在肖潇床边，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晚，肖潇出去倒垃圾。池城觉得事有蹊跷，大半夜的出门倒垃圾，一定是藏着什么事情。


    好奇心驱使下，池城跟了出去。


    他站在墙后，听见肖潇正在打电话。听见她问男人价钱后，池城冰冷的眸子，就像淬了一层冰。


    他确定，肖潇一定是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那个人，果然不是卖药的。


    池城走到肖潇枕头边，瞥了一眼床头上挂着的包。


    包里露出病历一角，池城眼底蕴上一层冷意。肖潇办事缜密，为了证实自己的行踪，还真的去医院弄一个病历回来。


    池城伸手，想翻病历。


    他的手还没碰到肖潇的包，就像触电似的，收了回来。


    他的教养，不允许他随便翻别人的包。尤其还是一个女人的包。他转身要走，可理智又把他扯了回来。这个病例，说不定藏着秘密。


    池城往前走了两步，手臂刮在肖潇的包上。


    砰的一声，布包应声落地。


    病历掉在池城脚边。


    池城嘶了一声，有些烦躁，盯着地上的病历。


    “包怎么挂在这里？”


    池城捡起病历，随手一翻。病历上的名字，写的是谢晓娟。池城翻开第一页，上面龙飞凤舞，写着自己完全不认识的字。


    翻遍整个病例，池城只看懂了时间，是昨天的病历。


    为了弄清病历内容，池城花了点小钱，在网上找了个医生。没几分钟，对方就传来了翻译版本。


    【胃癌，注射迪信利单抗。】


    池城拉出检索页，这个药是常用的靶向药。是癌症病人经常要用到的注射用药。


    池城的眉宇间，洇上了一层乌云。


    -


    结束早餐店的工作，肖潇回来了。


    她推开门，就看见池城冷着脸，坐在床头，手底下压着一本病例。看病历的新旧程度，肖潇怀疑是自己的。


    肖潇咬了一下下唇，自己怎么就忘了把这个处理掉！


    “昨天，那个男人，要卖你的是抗癌药？”


    肖潇拿定主意，


    她冲上前，把病例抢了过来，藏在身后。显得十分生气。


    “池总，你翻我包？”


    谁知，坐在床头的池城，冷不丁的笑了一声，


    “你这是承认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承认这是你的病历。毕竟，这上面写的名字，是谢晓娟。”


    肖潇也不甘示弱，


    “确实不是我的啊。我们讨论的重点，是你翻我的包这件事！”


    池城站起来，逼近肖潇。


    肖潇已经退到墙边，背后蹭满了灰尘。


    “你为什么拿别人的病例？”


    池城扬起眼角，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


    肖潇摊开手，


    “我捡到的啊，出门有点急，忘了还给她。”说完，肖潇回到床边，把病例塞回到了自己的包里。


    池城眯着眼睛，进一步逼问。


    “你的病历呢？”


    肖潇愣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反应很快，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池总，你不会怀疑我的胃癌了吧？我身体好的很，怎么可能得病。”


    池城居高临下，噗嗤一声，声音冰冷起来，


    “你有没有胃癌，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是，你有癌症还留在我身边，目的就很不单纯了。”


    ……


    肖潇心头一紧。


    不愧是池城，完全把自己绕进去了。


    就在肖潇头疼怎么应对，池城伸出修长的手，“手机拿出来，找出昨晚十点钟的通话记录，回拨。”


    肖潇拧着眉头，带着怒意瞪着池城。


    他不仅翻自己的包，还偷听自己打电话了？


    “心虚？”


    池城下压身子，目光灼灼看着肖潇，


    “你把我卖了，是卖给顾子林了么？我想，你也只能把我卖给他了。”


    “我没有！”


    肖潇委屈得要命。


    她的泪水一下子涌出眼底，比知道自己得癌症时，哭得还要伤心。她为了信守承诺，为了照顾好池城，她做得还不够好么？


    为什么池城如此怀疑自己！


    “那你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


    池城大吼一声，眼中满是怒意。他眉头紧紧一皱，剧烈的疼痛从残肢处蔓延，涌上了大脑，他险些昏了过去。


    肖潇咬咬牙，决定守住最后防线。


    她抽了一下鼻子，声音发颤，


    “我从小没爸爸，我跟着妈妈住在池家。妈妈死后，池家就是我的家了。池夫人过世了，我不跟在你身边，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说完，肖潇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搭在地板上。


    屋里一片沉默。


    池城看向肖潇，目光有些异样，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出卖我。”


    池城问。


    肖潇泪汪汪的眼睛扬起来，


    “是。”


    池城狡黠一笑，


    “证明自己，只需要拨出去一个电话。”


    他还揪住这个不放了，肖潇紧张，捏着床板。她细细回想昨天和刘主任交代的病情，她只说自己是胃癌，没有说是癌症晚期。


    至于这男人如何知道自己生存期不长？有可能是通过刘主任，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猜的。凡事没落在纸面上，自己不承认就是。


    顿时，肖潇有了主意。


    她掏出手机，把通话记录摆在池城面前，


    “我得了胃癌，这人要买我的肾。”


    肖潇也不多解释，只是把手机递到池城的手上，“你不信，可以打电话问他。我要是有半句假话，我现在就走。”


    屋里安静极了，肖潇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半晌，池城开口，


    “你要把肾卖给他？”


    肖潇心里咯噔一下，回忆昨天和徐立的通话内容。电话刚拨通，自己问他的第一句，就是钱的问题。


    肖潇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她找了个理由，开始搪塞，


    “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卖肾。我就只是好奇，想问问。”


    “你还能活多久？”


    池城目光沉寂，看不出什么情绪。


    最多两年，肖潇把实情咽进肚子。


    “我发现得早，只要好好注射，就能治好。”


    肖潇必须留在池城身边，池城的命和自己的命不一样，他要夺回池家的产业，要把顾子林推进深渊。


    半晌，池城把肖潇的手机扔在床上，


    “我不需要一个癌症病人照顾。”


    肖潇猛地站起来，


    “池总，我的身体没问题！”


    看着肖潇坚定又认真的模样，池城眼底的有了些细碎的光。肖潇的话，池城半信半疑。只是她一个癌症病人，都能这么顽强的活下去。


    自己，真的有必要等死么？


    “我的意思是，你顾好自己就行了。接下来，我会很忙，我应该要做些什么了。”


    池城眼底的微光，就像烙印一样，深深印在肖潇心底。


    池妈妈，池城好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