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将把门牵出一条缝，肖潇的身子就挤了进来。只不过，她是躺着挤进来的，还抱着自己扔出去的行李包。


    池城往后退了一步，眼底闪过淡淡的嫌弃。


    肖潇猛地惊醒，揉了一下惺忪睡眼。


    她仰头看向池城，迷迷糊糊地打招呼，


    “池总。”


    看样子，她是就地靠着门睡着了，还睡得很香。


    池城大无语，强压住怒火，


    “你先起来，我有话问你。”


    肖潇从地上翻坐起来，锤了一下头顶，狠狠甩了一下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池城床边，一看就是严重缺乏睡眠的模样。


    “你问吧。”


    池城冷峻的脸上，仿若挂上了寒霜。


    “你挂我电话？”


    肖潇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对不起池总，我下午在应聘保洁。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实在是不能接电话。”


    ……


    捞面条，做保洁。


    池城想不通，她好歹是在飓风集团做过总裁秘书的人。飓风集团在业界，待遇是出了名的好。只要她离开自己，出去什么工作找不到？


    为什么要留在城中村，去应聘保洁……


    池城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心中的疑惑陡然升起。


    他的声音又缓又低沉，


    “你图什么？”


    肖潇被问住。


    她怔怔地盯着池城，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做人，为什么一定要图点什么呢？


    自己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照顾池城的，因为池母对自己有恩，她把池城托付给自己，让自己时刻盯着他。


    池城大难，自己怎么能一走了之。


    太亏心。


    可这些话，池城妈妈嘱咐过，不能让池城知道。


    肖潇摇头。


    “你是我老板。”


    “我再问你一遍，你留在我身边图什么？！”


    池城的眼底怒意涌动。


    肖潇想了想，只能又提起合同的事情。


    池城笑了，怒意在笑声里战栗，


    “行，你脑子不好使，一根筋是吧。行……”


    池城站起身，走到门边透气。


    他猛地转身过来，


    “你的用工合同签到什么时候？”


    池城依稀记得，顾子林被自己任命CEO后，让自己召开董事会，议题是灵活用工。之后，公司跟每个员工签合同，只签一年。


    “十月。”


    肖潇说。


    现在六月中，到十月还有三个月。


    池城忍了，只要自己再熬三个月，这个让人讨厌的女人，就会彻底消失在自己面前。


    “好。那我就等到十月！”


    池城话音刚落，肖潇的电话开始震动。


    嗡……


    池城看向肖潇，眼中隐隐带着不安。


    夜深人静，电话震动的动静尤其大。


    肖潇赶紧掏出手机，看见手机上的来电显时，她的脸顿时白了。


    【顾总】


    池城出事后，在顾子林的撺掇下，股东大会集体决议，对池城签署毒地的事情报警。


    暂时，警察虽然没有给池城的事情定性，但池城也绝对不能露面。


    否则，按着顾子林的手段，集团公司的“毒地”黑锅，一定会死死的扣在池城脑袋上。所以，池城窝在城中村，肖潇也不去用身份证找工作，这两人就这么隐在了江城。


    肖潇看向池城，他脸上的肌肉微颤。


    “我会应对。”


    她往下压了压手，轻声说。


    池城猛地一惊，看向肖潇。


    顾子林什么人，她一个小秘书凭什么能应对，她留在自己身边图什么，自己都没搞清楚。怎么能把自己命交给她？


    然而，来不及了。


    肖潇已经接通了电话，池城紧闭双唇，只能听天由命。


    “顾总。”


    肖潇的声音依旧带着睡腔，但，听上去不太一样。


    顾子林的声音不小，透出话筒，池城听的一清二楚。


    “肖秘书。你看看今天几号了？你无故旷工一个月了，是不打算来上班了？池城生死不明，连你也跟着消失了么？”


    肖潇抱着手机，猛咳了几声。


    她的声音和胸腔共鸣，好逼真的。池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顾总，我病了。”


    对面沉默了一下，


    “这么巧，你不会是和池城在一起吧？”


    肖潇呵呵笑着否定，


    “顾总，您别开玩笑了！池总出了名的难伺候，他都消失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哪还能上赶着找罪受。”


    肖潇扬起眼角，偷偷瞥向池城，觉得他的脸黑得像锅底。


    “行吧，病好了就来上班。”


    顾子林客气。


    肖潇苦笑，


    “顾总，您就别难为我了。池总连累公司损失了几十个亿。全公司只怕都恨死他了。我是他原来的秘书，现在哪敢回去？”


    肖潇应付自如，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胆战心惊。


    手心微微发涩，她换了一只手握手机。


    她不敢看池城。


    电话里，顾子林笑得相当得意，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病了。”


    肖潇抱着手机，声音压得很低，


    “求您，”


    对方思索了一下，


    “行吧，但有一点。


    如果池城和你联系，你立刻马上汇报给我。你无故旷工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合同解除后，你也好出去找别的工作。”


    肖潇的声音大喜。


    “谢谢顾总体谅。”


    池城看向她，她笑得五官乱飞。真会演戏啊……


    不！


    她跟谁演戏，现在还不好说。


    窗边，池城眉眼挑动了一下。


    肖潇挂掉电话，身子往下一坠，狠狠松了一口气。自从窝进城中村，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外界联系。


    她把手心的汗，在裤腿上蹭了一下。


    池城眼中的怒火稍退。


    短暂的沉默后，池城问，


    “你叫什么名字？”


    肖潇一点也不奇怪，毕竟池城从来没想起来过她的名字。她在池家十几年，名字不限于“那谁”，“喂”，“蠢货”。


    直到“大马猴”这个名字后，肖潇才有了固定称谓。


    不过，池城主动问自己名字，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肖潇的喉咙发涩，


    “肖潇。”


    池城点了下头。


    “行，比大马猴好记一些。”


    刚说完话，池城补了一句，


    “对了，你是我妈家的亲戚么？我怎么好像在家里见过你。”


    池城微微蹙眉，好像在用力思考。


    肖潇认识池城十几年。


    池城在十几年后，才对肖潇有一点印象。肖潇觉得是进步，至少他还想起来自己有些面熟。


    “我是王新云的孩子。王新云是我妈。”


    池城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拧着眉头，


    “王新云，不是男的么？”


    肖潇已经习惯了，


    “王新云是王妈，王妈就是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