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开学的周一，再和路昀做同桌时，林夏萤感觉有点怪怪的。


    首先是因为他和周遇北之间那斩不断理还乱的“爱恨情仇”。


    其次，她和他之间好像也多了点旁人不知道的秘密。总之，她表现得不太自然。


    不过一开学就要迎接市统考，没人能表现出自然，所以她在其中也不显突兀。


    换了课表之后，课程终于丰富了一点点，每周多了两节体育和一节活动。


    南邑的夏天尚未过去，太阳底下一站，人热得要熔化。真心热爱体育课的人毕竟少，大家只不过贪图忙里偷闲的快乐罢了。


    下午第一节，睡醒的人三三俩俩下楼去操场上体育，一部分女生没急着走，窝在教室里聊天写卷子，看样子是准备翘课。


    窗帘没拉，教室里透着暗色调。


    聊天的女生忽然拍了拍旁边写试卷的女生，小声但压制不住激动地提醒她：“那边，快看！”


    “什么？”


    这下可好，那一圈的人都抬了头。


    只见第四组前排的三个人都没走。林夏萤没听到下课铃，趴在桌上还没醒，第二排醒了的吴童旭看着前面的场景捂着嘴偷笑。


    “妈呀，路昀在干什么？”几个女生窃窃私语着。


    只见他左手撑着下巴，微微侧过头，垂眼睛盯着一动不动的女生，若有所思的样子。


    然后握着笔的右手一点点挪到林夏萤面前，接着迅速地转了下笔，用笔尾轻轻去点了点她的鼻梁。


    没反应。


    又不死心地戳了戳她的脸颊。


    她的终于动了动。


    林夏萤被吵醒，迷迷糊糊坐起来，扭头一看。


    路昀岔着腿，双手抱臂，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头仰着睡，毫不客气地侵占了后排吴童旭的桌子，脸上还盖了本翻开的数学书。


    一副完全没醒的摸样。


    哪有人睡觉的姿势是这样的？林夏萤腹诽。


    吴童旭的表情是又惊讶又想笑，看起来憋得很辛苦。


    她看了眼时间，还有一小会儿就上课了，班上已经快走空了。


    把抱枕收起来，正准备离开，却听见吴童旭喊住她：“林妹妹，你叫下同桌起床啊。”


    林夏萤小声回问：“你怎么不叫呀？”


    他摆摆手，嘻嘻嘻笑着：“我可不敢，起床气重着呢。”


    她满头黑线。这什么道理，他不敢，她就敢了吗？她可不想平白无故讨一通臭脾气。


    于是赶紧婉拒，急匆匆穿过后门跑下了楼。


    路过围坐在一起的同班女生，面对她们的没来由的注视，她还礼貌颔了下首。


    众人直愣愣看着路昀掀开脸上那本书，一下子坐直，扔了笔，把书拍吴童旭脖子上。


    吴童旭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路哥就说你太凶了嘛！”


    两人背影消失在后门，才有女生的声音响起。


    “这……”她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吧？”


    “没错没错。”


    “孔雀开屏吧这是，好……”


    “骚！！！”


    “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个女生说：“他们都下楼了，不如我们也上体育课去看看吧？”


    “那就去？”


    “走吧走吧。”


    高三的体育课不太水，原因是，体育也有学业水平测试。老师吓唬人，说不通过就没法参加高考，逼得人不得不重视。


    午后的阳光热烈刺眼，树荫下排着队的1班怨声载道：“怎么还有体育合格考啊？”


    “800米多少分钟及格？”


    “老师，真的不怕我们猝死吗！”


    惊人噩耗让大家都垂头丧气。


    体育老师摆摆手：“期末才考，急什么，好好练人人都能过！正好再有一段时间，运动会也要来了，就当为之做准备了！高中生涯最后一次大型活动，你们可长点心吧！”


    做完准备活动，体育委员周遇北带大家跑了两圈，毒辣日头下，众人跑完皆是半死不活。


    体育老师心软了，决定这节课先放过他们，从简单的项目开始练起——仰卧起坐。


    垫子排排放在阴凉的地方，一个做一个人帮忙按脚，老师视线一移开，大家就从开始摸鱼聊天了。


    祝一蕾按住林夏萤的脚踝，在她做的时候跟她聊天：“运动会闭幕那天晚上，还会顺便举行艺术节，大家坐在操场上看露天表演，特别有氛围！”


    形式确实很丰富，附中从来就是个全面发展的学校。


    “高三会表演吗？”林夏萤问。


    祝一蕾：“我们怎么可能有时间排节目呀？肯定是高一高二上啊，咱们就是观众。”


    哦，那就好。林夏萤还是很怕到时候被抓壮丁的。


    “不过。”祝一蕾又卖了个关子，“高三确实会有个节目，算是传统吧，每年都差不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听她这语气很兴奋，应该挺好玩，林夏萤并未多在意。


    体育老师这时候也发现熟人聚在一起容易划水，于是一吹哨子，毫不留情地说：“来来来，换人，女生做，男生帮忙按脚。”


    “啊？”


    “啊什么啊，动作快点，还能提前几分钟下课放你们去小卖部。”


    林夏萤双手交叉在脑后躺着，闭上眼避免直视烈阳。


    直到有双宽大的手扣上了她的鞋面，要圈不圈她的脚腕，温度烫了她一下。


    她睁眼，没想到是路昀。不过是谁都无所谓了，好歹还认识，若是完全不熟，那才叫尴尬。


    体育老师吹哨：“预备——”


    开始之后，林夏萤才发觉男女生的手劲儿是多么的不同。


    祝一蕾刚才按住她的时候，她只觉得她有点压不住她，怕用力太大，弄伤她。


    然而换成路昀，她只觉得，她半分也动弹不得。


    他是座山么……


    连阳光都透不过来。


    很快男女交换，林夏萤看着他那双长腿，心有余悸地嘱咐说：“你轻点儿，我怕我按不住你。”


    路昀笑一声：“你换个姿势。”


    额，这要怎么换？总不能直接坐上去吧，这也太……


    路昀看她一脸纠结，笑得更肆意了，提醒道：“膝盖压着。”


    林夏萤迟疑了两秒，按指示照做。


    他一动起来真是要命了，第一下力气大到差点没把她甩出去，她重心不稳地往前移了移，差点跟起身的他撞到。


    心脏紧张地砰砰直跳。


    林夏萤很快定了心神，不敢再大意。


    一分钟终于结束，她如释重负，一气呵成站起来，飞快地跑到女生堆里。


    太可怕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和男生玩什么比力气大小的游戏。


    体育老师果不其然宣布提前五分钟下课，一群人吵吵闹闹往小卖部奔去，而林夏萤不想被挤成人肉饼，于是选择回教室。


    几个女生看成她的背影，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还伴随着张扬的笑。


    因为躺在垫子上，林夏萤扎好的头发都散了，回教室和祝一蕾就坐在路昀的位置上，自告奋勇帮她扎。


    祝一蕾语气调侃：“你发量怎么这么多啊，我都快变成秃头少女了。”


    咦，多吗？就还好吧。而且来了南邑之后，熬夜多了，天天大把掉头发，她也很心疼呢。


    林夏萤这般蔫蔫地想。


    “呀，美女你谁？！”吴童旭手里抱着汽水，看到她披着长发的样子，一口汽水都要喷出来。


    太夸张了，这表演痕迹……


    林夏萤耳朵泛红，差点就挣扎出祝一蕾的手心。


    路昀倒是什么都没说，眼见的祝一蕾坐他位置，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就着满头大汗坐在了林夏萤的后面。


    没在停地喝着汽水。


    祝一蕾边扎边碎碎念：“我给你换个发型吧，麻花辫，丸子头？”


    “不用了……”随便意思一下就行。


    虽是拒绝了，但祝一蕾还是给编了侧麻花，她挺不适应的。


    “大功告成，那我走了！”祝一蕾从路昀的位置上离开，扭头说，“谢谢你的座位哈。”


    “好说。”路昀轻咳一声。


    林夏萤回望过去的时候，只见他低下眼睛，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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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她。


    由于明天要考零模，今天的晚自习没有作业，都是自主复习。


    快放学的时候，整个年级都热闹非常，沸反盈天地在教学楼里乱跑——


    在给书占位置。


    平时考试例如周考都不分考场，班里自行拉开座位就算完事。统考就正式了点，按上一次成绩排考场。


    所有班级得把书清空。


    高三生书本来就多，搬出去的位置都要全靠手动占的，外面大片走廊很快被一抢而空，很多人就盯上了连廊和教师办公室。


    林夏萤捧着摞书风中凌乱。怎么就这么一小会儿，一点儿地方都没了？


    她正怔在外面不知所措时，路昀从里面出来，叫她名字，“林夏萤。”


    “嗯？”她抬眼。


    “书给我。”


    “啊？”


    路昀干脆直接上手了，一只手轻飘飘接过，掂了掂，挑眉问：“就这么点？”


    “教室里还有一些……”


    “嗯，都给我。”


    林夏萤书都整整齐齐的，她又抱了一堆出来，问：“你放哪儿？”


    “能放哪儿啊，跟我的放一起呗。”他这么说。


    林夏萤松了口气，知道问题算是解决了，于是真诚道谢：“谢谢你啊。”


    “嗯。”他也不谦虚。


    还有点时间，林夏萤又返回教室开始刷错题，听着吵闹的声音，咬着唇在草稿纸上沙沙算了起来。


    “哪题不会？”不知什么时候，路昀已经收好东西回来了，不知道在她旁边看了多久。


    林夏萤觉得他今天格外乐于助人，想了想，认为这个题她可以问一问。


    路昀瞥了眼她指的地方，问：“草稿本我可以用么？”


    “当然。”林夏萤把草稿纸推过去。


    他随便翻了页，只见空白处字迹清晰地写着两行字，像是自言自语：


    -你去把数理化兄弟除掉。


    -啊，我？嗯……


    他短促地笑了声。不知道她这草稿本上还有多少不知道的惊喜，一天天的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什么？


    他重新找了空页，戳着题给她讲。


    “懂了？”


    “额……”


    路昀见她这表情就知道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又换了条思路，“再来一遍。”


    “麻烦你了。”林夏萤有点不太好意思。平常她只找关系好的同学问问题就是这个原因，彰显自己笨笨的倒是其次，她就怕自己总是听不懂，耽误别人的时间。


    他看她一眼，语气还算不错：“不懂就直接问。”


    不知何时，外面搬书的同学陆陆续续地返回了，回来但也不进来，就在外面徘徊，在走廊吹晚风。


    有人开了窗户，看见教室里他俩头靠头，口口相传，马上引来了更多的围观者，脖子扭得比大白鹅还长。


    几个男生在笑闹中往里面喊，“路哥，我也有题不会嘤嘤嘤，待会儿能不能给我讲讲？”


    学生时代尤其是在这种重点中学，认哥很简单，成绩为主，人品为上，好巧不巧，路昀两样都占了。


    不管具体年龄如何，这一声“哥”的确是当仁不让。


    又有人接腔：“是啊，别光给美女讲题啊，我们也需要人文关怀好不好？”


    “我们可进来了哦——”


    “真的进来了！”


    他们实在太过于显眼，林夏萤没忍住转过头去，只见一排脑袋挤在窗边，瞪着眼睛望向里面，笑容都贱兮兮的。


    奇奇怪怪的，也没人让他们别进来啊……难不成是谁施了什么圈地阵法？


    模模糊糊地知道他们是在起他俩的哄，她自发地和路昀退开一点距离，离远了点。


    可惜这样无济于事，吵吵嚷嚷的声音还是没停下，喧哗中，林夏萤不禁红了点耳廓。


    她若隐若现地听到一声轻嗤，不太真切。


    接着脑袋就被一只大手强行扭了回来，力道不太重，很适度。


    林夏萤：“……？”这是干嘛？


    正纳闷，头顶上飘下来一句话。


    “别听外面的，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