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父母的身体，是假的。


    读书的时候，柯父母总是神出鬼没的，有时候从厕所里面飘出来，有时候从厨房里面飘出来……有时候突然出现在你面前。


    但现在，柯的身体和真正面貌，已经没了。


    这是假的。


    终于，博学的曾樊低沉的解释着：“喂，你们……都没有发现吗，她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温园园和刘菁异口同声的大吼：死了！？”


    高启程走到了那团黑色雾气边上，试图用手去触摸，但是却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他凝固着脸：“真的……里面什么都没。”


    “喂喂喂！喂……！”


    钱图光恼羞成怒的盯着天花板，然后视线在黑雾和天花板之间来回横跳，最终爆发了：“既然已经是死人了，那为什么这鬼魂还要来骚扰我们！她到底想干嘛！”


    温园园表示很震惊，因为她从来不知道柯父母已经死了……


    无所不能的柯父母竟然已经死了？


    那个惩罚了她359次的柯父母竟然已经死了？


    突然，温园园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这种事情……简直无法接受！


    那，既然已经死了，柯父母的鬼魂回来，是要干嘛？


    “说话！你给我说话！你回来干什么！有本事继续惩罚我！继续啊！继续！把我折磨得半死不活的，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钱图光的情绪彻底爆发，已经控制不住了。


    “好了！”


    曾樊突然站了起来：“别说了，她不是来惩罚我们的……”


    其实，最受伤的，应该是刘菁。


    她，应该算是……这些人里面唯一心甘情愿屈服于惩罚的人了。


    刘菁声音颤抖的看着曾樊：“那，她是来干嘛的呢，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


    “……”


    就在这时，黑雾说话了：“对不起，孩子们，你们的路走到这种地步，应该也受到不少挫折和委屈吧……我知道，你们每个都是非常棒的孩子。”


    钱图光想要顶嘴，但是他发现，黑雾的声音模糊不清，仿佛是一团火快要熄灭了，夹杂着早年柯父母的严厉，同时……也十分憔悴和沧桑。


    “惩罚你们，我虽然说是对你们好，但其实……我是真的害怕你们会懈怠，一旦懈怠下来，你们之前所付出的努力可能就会功亏一篑了……”


    “在这个内卷的时代，在这个压力的社会，在这个奇怪的世界……你们知道吗，有很多人类因为自己无能、无用，最终变成了废人，最终连钱都赚不到。他们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他们的人生……是失败的。”


    “但是你们……你们是天选之子，你们拥有这样的天赋和实力，只需要我稍加对你们进行一些肉体和精神上的鞭策，你们便可以勇往直前、无所畏惧，就像，你们现在站在的位置上。”


    这个瞬间，高启程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脚下———那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他是世界级的政客大佬，不知道在这30年里面踩着多少人的尸体上位了。


    那些人，将会掉落到谷底，永不得翻身。


    其他人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呢？


    温园园不甘心：“可是，可是……这不能成为你伤害我们的理由！”


    刘菁沉默的瘫软在地上，她表情痛苦的捂着脸。


    桌上的黑雾又说话了，这次的语气比刚才还来得更加憔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为了让你们不被这个世界淘汰，我只能这么做……”


    “我刚才已经说了，这是个内卷的时代、压力的社会、奇怪的世界……你们不站起来，那么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回头看看吧，你们那些玩物丧志的同学和曾经的同事……他们现在都过得怎么样呢？自甘堕落，孤独荒废，甚至有的人失踪了……我只是不想看见你们变成那样啊！”


    “你们至今为止的路上，没有停下学习……但一旦停下了，你们的知识会固化，会退化。我知道……这个不断学习知识的过程很痛苦，但……”


    黑雾的声音停下了。


    曾樊叹了口气：“哎……你，为我们好，我能够理解。我今天站在这个位置上，说句实在话……我可能要感谢你。”


    “什么！？”钱图光懵了。


    温园园顿时有些羞耻着指着曾樊：“你还要谢谢她……这……那我呢，我算什么……”


    黑雾笑了：“哈哈……你啊，你算……我最疼爱的那个女孩子。”


    温园园：？？？


    “我怕你误入歧途，所以严格的要求你洁身自好……我不断惩罚你也是如此，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我没有祈求你可以原谅我，我只是……想和你道歉……”


    “什么啊……你自顾自说这种话，你明明就……你什么都不懂！”温园园有些崩溃，她从未想过，那个快要把她惩罚到死的柯父母有一天会跟她道歉。


    这算什么呢？


    高启程两眼无神的注视着地板：“你说得对，如果没有你，我以我们这些人的尿性，早晚会堕落成社会的奴隶的。”


    内卷的时代。


    压力的社会。


    奇怪的世界。


    不是你变成奴隶……那就是我。


    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有限的人类生存空间里，争夺那稀少的资源。


    甚至，听说有一些人因为没钱吃饭，最后欠下了债，然后被拉去当成奴隶……


    没有人会给他赎身。


    “竟说胡话……我不懂，我不懂了，算了……我也不想懂……”钱图光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了。


    是啊。


    真的不懂。


    懂不了。


    怎么可能懂呢？


    柯父母早就给他们铺好了一条路了，为了这条路不会断掉，柯父母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就算是可怕的惩罚，柯父母也要他们走上正轨。


    这就是，柯父母的真实意图么？


    某一个瞬间，温园园、钱图光、刘菁他们全都恍然大悟了。


    这个世界和其他世界真的不一样。


    废人，可能成为奴隶。


    失败者，会被社会抛弃。


    你的尊严不值一提，这是个弱肉强、用实力来说话的世界。


    他们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如果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踩着别人的尸体上位的。


    弱智，最终会灭亡。


    只有从小不断学习，掌握新的知识，才有机会从谷底向上爬。


    柯父母强迫他们学习，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变成奴隶。


    真是……太有趣了。


    “孩子们……不管你们有多么恨我，都没有关系……因为你们已经成功了。”


    “这个世界，现在是属于你们的，你们可以尽情的享受……”


    “你们，可以用你们想用的手段，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像小时候还没有开始学习那样……当然，学习知识，是不可以停下来的……”


    只不过，无尽的痛苦学习过程所失去的童年，是永远找不回来的。


    黑雾消散了。


    柯父母彻底不见了。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因为……这个残忍世界的真相已经被揭露了，适者生存，丛林法则，只有通过学习来变强，将知识变成保护自己的力量。


    柯父母，用强硬的手段，培养出了一些功成名就的孩子。但这些孩子，却在长大之后抱怨柯父母对他们过于严厉。


    这……


    或许是这个世界，屡见不鲜的现象了。


    可能，在某个角落，某个孩子，某个父母，也悄然的发生的几乎相同的对话。


    那，就继续学习更“新”的东西吧，掌握更“新”的知识吧。


    如果说，“学习知识”和“丰富阅历”，可以让自己更加看开点，那还是不要停下学习吧。


    【晚安。】


    【祝你们做个好梦吧。】


    【学无止境。】


    【知识，就是力量。】


    【如果有一天，你们彻底悟了……】


    ……


    ……


    ……


    柯半升最后的音节，朴素而实用，简单的击勾，给她的曲子画上了一个句号。


    没有很强烈的节拍。


    没有很惊人的技巧。


    没有很华丽的旋律。


    没有很独特的风格。


    就像是给人温故了一场上个世纪80年代的电影一样，叙述了一个简单而富有深度的故事。


    柯半升都已经演奏完5秒了，主持人还是有些愣住了。因为她感觉……柯半升不像是这种类型的吉他手，柯半升所散发的气场……


    很怪！


    “那个，演奏……结束了吗？”主持人试探性的问道。


    柯半升撇过脸：“嗯……”


    终于，这个瞬间，现场的观众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叹：


    “哇哦——！”


    “有意思！”


    “这个女生真的蛮有水平的啊！”


    虽然没有像之前褚心凡和艾米莉那么恐怖的欢呼声，但也基本达到了不错的氛围效果。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很奇妙！


    主持人的目光在裁判席游动，有些犹豫的走了过去：“那么，评委有什么看法呢……对于【人神科技制造商乐队的柯半升……她这首曲子……”


    “……”


    鸦雀无声！


    就连意见最多的温园园和钱图光都沉默的低着头，不知道是思考着什么！


    刘菁依旧是眯着眼，她有些紧张和不安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主持人抓住机会，凑到她面前：“刘评委似乎有话要说！”


    “诶？我……”


    刘菁勉为其难的接过话筒：“呃，我，我啊……我感觉……不错，很有感觉……”


    模棱两可的回答！


    柯半升顿时紧张了起来，因为……


    不仅仅是刘菁，甚至连曾樊的表情都很纠结！


    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主持人也意识到了这种诡异的氛围，直接跳过点评环节：“那好吧，看来评委们似乎想要保留自己的意见……我们还是先来看看柯半升选手到底有多少分吧……”


    评价不行，打分总可以吧！


    观众席里，刀疤脸男生吴琨握着拳头：“不用看了，裁判肯定是被这首曲子gank了一波，他们已经不知道怎么评了。”


    旁白，穿着凸显肌肉的紧身衣的蒋贤侠摘下了眼镜，冷冷笑着：“呵呵，柯半升最近一天到晚盯着书看，就是为了研究这首曲子吧？”


    “她学习得很努力呢，她跟我说里面都是宝贵的知识！”宅男庄浩一边啃着鸡翅。


    是的！


    【人神科技制造商】的成员，最近一段时间，都发现柯半升在看书。


    那些，是理论知识。


    乐器这种东西，理论知识是不够用的。


    但，柯半升做到了。


    她把理论知识和时机结合了起来……似乎起到了不错的效果。


    这个瞬间……


    已经有一个评委按下了评分按钮了！


    竟然是高启程！


    他打了2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