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人类的胜利6(大结局)

作品:《人间机遇

    慕云霓、李求真、赵川三人,拿到了能量石,最先回到了月球。


    女娲还在和人类们连接,支撑着月球。


    纪遇带着黄色能量石,第四个回归。


    只剩下慕秉持一个还没有回来。


    “纪遇,我哥会没事吧?”慕云霓眼泪汪汪地看着纪遇,渴求她给予答案。


    纪遇握紧她的手:“他会没事。”


    “他不会有事。”赵川忽然开口,“我进入海底,穿梭机毁了,氧气耗尽,昏迷了过去,我以为我失败了,可我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海滩上,穿梭机就在我身边,完好无损。”


    纪遇惊奇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赵川仰望着天空,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这个世界看似运转在既定的轨迹上,实则被某种超越人类理解的神秘力量温柔托举。它或许藏在星辰的运转规律里,隐匿于四季轮回的缝隙中,甚至就蛰伏在我们习以为常的偶然与巧合间。人类穷极智慧,也不过是在试图拼凑这股力量的零星轮廓。我们必须谦卑承认,相比这股守护世界的神秘力量,我们的认知和能力太过渺小。”


    纪遇望着赵川诚挚的模样,猜到他必然在海底深处看到了什么,才能有如此感悟。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悠远的叹息。


    莱摩的触角瞬间从众人头上收起,而她应声倒地。


    众人从精神力中抽离,回归现实,茫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巨人,纷纷围了上去,想扶起她,却不知从何下手。


    周秀霖轻抚着她的手臂,声音哽咽:“我们还怎么做?”


    莱摩轻轻摇头:“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纪遇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黄色能量石,李求真、慕云霓、赵川分别拿着另外三颗。


    纪遇靠近她,柔声说:“我们已经拿回了四颗,还剩一颗,阿持会带回来的,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


    莱摩抬起手,一根手指轻轻贴上纪遇的额头:“这是放五彩石的五个坐标,我已经放入你的脑海,你开着机遇号,先把这四颗放下去吧。”


    纪遇轻轻地握住她一根手指,“那你怎么办?”


    莱摩笑着说:“我快死了,剩下的时间我一个人就够了。”


    “不。”周秀霖忽然单膝跪在地上,“你还需要五个人来维持月球,接替你的位置。”


    说完,她忽然站了起来,还没跟纪遇说话,另外四个士兵分别来到了周秀霖的身后,正好五个人,三个女人两个男人。


    纪遇皱着眉头问:“你们干什么?”


    周秀霖笑着说:“我们会接替女娲,留在月球。”


    纪遇:“这怎么能行呢?你们……”


    “为什么不行?”周秀霖打断她的话,“人类不能守护自己的地球吗?我们的意志不够坚定吗?”


    纪遇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是极致的孤独。”


    “我们知道,刚刚我们已经体验过了,莱摩选中了我们。”


    纪遇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这时,莱摩开口:“他们已经决定了。纪遇,还有许多的事需要你去做,你不能留在这里。”


    纪遇眼含热泪地望着周秀霖。


    周秀霖上前一步抱住她,用力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很高兴可以认识你,纪遇,我们是人类,守护地球也有我们的责任,不能每次都让你牺牲,给我们一个机会吧,这是我们的责任。”


    纪遇缓缓地闭上眼睛,两滴泪落下。


    她回抱住周秀霖,轻轻点了点头:“等我找到更好的办法稳定月球,也许我能将你们唤醒。”


    周秀霖:“慢慢想吧。”


    她松开纪遇,抬起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接着又来到郑诗礼面前,给了他一个拥抱,相顾无言。


    最后,她来到冷卓尧面前,冷卓尧想说些什么,周秀霖打断他:“我不想听你说话,每次都惹我生气让我想揍你,我就不跟你拥抱了。”


    她主动握起了冷卓尧的一只手,拍了拍:“不要再愤世嫉俗了,恶毒的只是你,不是别人。”


    冷卓尧听到这话,忽然笑了,不过这笑容里倒是没有多少生气,只是觉得讽刺。


    “时间不多了,你们走吧。”莱摩催促道。


    众人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传说中的创世之母,转身往机遇号方向走去。


    纪遇刚走了两步,忽然,莱摩叫住了她:“纪遇,你过来。”


    纪遇走了过去,轻轻蹲了下来:“还有事吗?”


    “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我认为你现在必须要知道。”


    纪遇问道:“什么事?”


    忽然画面一转,两个人似乎来到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这时,女娲没有那么巨大了,而是变得身形和她一样。


    她缓缓地来到纪遇身边,说道:“这是我的精神世界。”


    纪遇:“为什么要在这里说话?”


    “因为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话,只有你能知道。”


    纪遇轻轻点头:“你说。”


    莱摩:“地球上那么多不同的文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纪遇问道:“什么特征?”


    莱摩:“歧视女性。”


    纪遇心头一颤。


    莱摩接着说:“人类的神话传说中,明明崇拜各种各样的女神,甚至将女性奉为创世之母,可是后来人们却突然从对女性的敬畏,变成歧视和驯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纪遇想了想,回答:“早期人类对女性的生育力敬畏,女神是生命源头的象征,后来父系社会靠战争和农耕崛起,男性用武力和财产权夺取主导权,神话也跟着改变。西王母从原始的昆仑凶神变成雍容的瑶池王母,权力被纳入男性神权体系。希腊神话中智慧女神雅典娜被设定为从宙斯头颅中诞生,暗示男性智慧高于女性。但是人们却没法彻底抹掉旧信仰,毕竟女神崇拜扎根太深,所以就出现了矛盾,一边拜送子观音求生育,一边用三从四德约束女性;一边说大地之母滋养万物,一边把女性定义为依附土地的从属者。”


    莱摩点头:“如果连神都不能幸免于被重新书写,普通的女性又该如何?她们只能被重新定义,原始的力量被抹除,成为一个工具性的存在。而这一切的原因,是出自于恐惧。”


    纪遇:“怎么说?”


    莱摩:“我虽然教人类的祖先建构文明,可是那场内战也让人类对我们产生恐惧。极端的理性派给人类灌输了一种潜意识。女娲是感性的,感性是一种祸害,久而久之,人类世界便对女人形成负面的解读。女人愚蠢,男人睿智。女人哭是情绪化,男人哭是真性情,他们总是能找出各种理由来污名化女性。”


    纪遇惊讶道:“所以,他们对女人是依赖的,但又恐惧,甚至是本能厌恶。这是一种在上万年前就被灌输的集体潜意识?”


    莱摩点头:“极端的理性派差点摧毁我们的文明,我们只不过想要追求平衡,观察派的领导是女性,所以伏羲们便仇视女娲。”


    纪遇忽然笑了。


    莱摩:“为何笑?”


    纪遇:“人们总说女人情绪化,可几千年来,把世界拖进战火和崩溃的,基本是标榜理性的男人。全世界范围,古代掌权的女性统治者不到统治者总数的3%。而历史上那些寥寥掌权的女性,不能说全部,可大多表现出超越时代的克制和智慧。并不是女人一定比男人更适合掌权,因为在古代掌权的女性,已经是强中之强,存在一定幸存者偏差。但是,这也足以证明,智慧不分男女,差别只在于没有被给予同等的对待。”


    莱摩点头:“是的,几千年过去,这种歧视女性的潜意识,在一代代的更替中慢慢弱化,可是……历史从来都不是一直往前,还会后退。男女问题在更大的问题之中,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纪遇追问:“是什么更大的问题?”


    莱摩来到纪遇面前,抬起手轻抚她的脸:“人类会抛弃你,就像抛弃我一样,这是他们的选择,你无能为力。”


    纪遇感受着她冰凉的手掌心,轻轻握住她的手背:“你说人类抛弃过你?”


    莱摩点头:“是的,我对他们的照顾保护,最终转化为了他们对我的仇恨。因为我掌握着令他们恐惧的力量。我的族人全都离开了,我还留在这里,因为我不愿意放弃他们。”


    “纪遇。”莱摩眼神柔和却透着悲伤,“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必须要放手,哪怕是你最爱的人,他们到最后只能靠自己面对一切。”


    白光一闪,纪遇又回到了现实,刚刚的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


    莱摩只是看着她,然后露出一抹微笑:“去吧。”


    纪遇站起身,依依不舍地望着她,眼中含着热泪,转身离开。


    周秀霖和四个士兵留下,守护月球。


    而其他人全都上了机遇号。


    机遇号悬停在距月球表面数百米时,寂静的宇宙仿佛被撕裂,一道璀璨如晨曦的金色光芒,毫无征兆地穿透月球表面,如幽灵般穿梭而过,径直跃入浩瀚深空。


    那束光在无垠的宇宙中缓缓旋舞,仿若在诉说着亿万年的孤寂与眷恋。


    刹那间,光芒骤停,在机遇号舷窗外凝成一个朦胧的人形轮廓。


    那道身影轻轻颔首,似在作最后的告别,又似在传递跨越时空的讯息。


    没等纪遇看清那模糊的面容,另一道柔和的光晕从星河深处疾驰而来,两道光芒如恋人重逢般紧紧相拥,缠绕交织,如一双相扣的手,在宇宙的见证下,诉说着永不分离的誓言。


    李求真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声音颤抖:“女娲陨落了。”


    纪遇望着那逐渐消散的光芒,眼眶泛起酸涩。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哽咽:“她完成了使命,如今终于卸下重担。这光芒,是她新的开始,她与莱禾,终于重逢了。”


    随着两道光芒缓缓淡去,宇宙重归寂静,却仿佛在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永恒的印记。


    *


    慕秉持的飞行器开始减速,进入冥王星稀薄的大气层。


    窗外的景象逐渐清晰,地表布满犬牙交错的冰川裂隙,暗红色的岩石如血脉般蜿蜒,偶尔有异常的光线从裂缝闪烁而出,照亮深邃的峡谷。


    传感器发出警告,显示大气中充满高浓度放射性粒子和未知化学物质,似乎来自于暗核地带。


    慕秉持穿着特制的防护服,能抵御极寒与辐射,他检查了氧气、能量匣和通讯装置,确认无误后,背上装备,踏入气闸舱。


    舱门缓缓打开,微弱的气流携带着冰冷的颗粒,划过防护服,温度低至零下两百三十摄氏度,防护服的温控系统瞬间启动。


    他小心翼翼地踏上冥王星的地面,脚下的冰层发出脆裂的声响,仿佛随时会崩塌。


    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只有头盔上的探照灯投射出一束微弱的光,照亮前方崎岖的路径。


    他打开导航仪,屏幕上显示暗核的入口位方向。


    慕秉持咬紧牙关,迈开步伐。


    冥王星的地表是一片死寂的荒原,冰面反射着微弱的星光,偶尔有细小的陨石碎片划过天际。


    能量石的坐标就在这里,可是他却找不到那颗能量石在哪,周围一片死寂。


    地形变得愈发险恶,冰面逐渐被嶙峋的岩石取代,裂隙如巨兽之口张开,深不见底。


    慕秉持小心翼翼地攀爬,手中握着合金登山镐,镐尖嵌入冰岩,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突然,一阵强烈的震动从地底传来,脚下的岩石裂开,他一个趔趄,险些跌入深渊。


    他迅速抓住一块突出的岩石,身体悬在半空,防护服的能量指示灯开始闪烁,显示动力系统因低温而效率下降。


    他咬紧牙关,凭借意志力爬回地面,心跳如鼓,汗水在头盔内凝成雾气。


    “不能停下。”他低声对自己说,像是在与另一个自己对话。


    时间是他最大的敌人,防护服的能量正在耗尽。


    慕秉持的脚步越来越沉重,防护服的温控系统开始间歇性故障,寒气渗入骨髓。


    他感到身体在颤抖,意识却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柔美却冰冷,熟悉得让他心头一震。


    “阿持,你累了吧。”她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冷漠。


    他猛地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却只看到无尽的冰岩。


    探照灯的光束扫过,空无一物。“谁?”


    他低吼,声音在头盔中回荡。


    “你明知道自己做不到。”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熟悉的温柔,却刺痛他的心。


    这是纪遇的声音。


    慕秉持的身体僵住了,他知道这不可能,纪遇在木星。


    但,那道声音如此真实,仿佛她就站在他面前。


    他闭上眼睛,试图驱散幻觉,但当他睁开眼时,她出现了。


    纪遇的身影,站在冰冷的岩石上,乌黑的长发在冥王星的微风中飘动。


    她的眼神冷漠,带着一丝轻蔑。


    “阿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来找我了吗?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暗核,坐标是似乎是错的,我已经绕了一大圈了。”


    他无助的像个孩子似的,声音带着哭腔,看到纪遇,仿佛看到了希望


    “这么一点小事你都做不好,慕秉持,你一点都配不上我。”她缓缓开口,声音如刀般锋利,“你只是个无能的人类,总是失败,总是让所有人失望。你以为你能救地球?可笑,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慕秉持的呼吸变得急促,防护服的警报声在他耳边尖鸣,但他听不到。


    他盯着纪遇的幻影,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不……我不是无能的……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他喃喃自语,声音却带着颤抖。


    “你能为我付出什么?你只会拖累我!”纪遇向前走了一步,她如往常一样的穿着,仿佛不受这颗死星的低温影响,“看看你,孤零零地站在这荒凉的星球上,防护服快要失效,氧气即将耗尽。你真的以为你能找到那块石头?连你自己都救不了,你能为我做什么?你配不上我,只会追寻我的脚步,苦苦跟在后面,祈求我的一点怜悯,你太可怜了!”


    慕秉持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不是来自冥王星的低温,而是来自内心的自我怀疑。


    “不,不!你不是她,她不会说这么尖酸刻薄的话,她不会的,她不会的!”慕秉持抱着防护头盔痛哭。


    “尖酸刻薄,但是很真实。”纪遇冷笑,眼中闪过一丝残忍,“如果不是被有钱人领养,你能有今天吗?你的一切都要靠别人!”


    忽然,一对夫妻出现在慕秉持面前,这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们两个人邪恶地笑着:“你这个废物,我们生了你算是倒八辈子霉了,你什么都做不了,别妄想了!”


    父亲暴躁道:“你的坚持只是徒劳,你会死在这里,无人知晓,无人缅怀。地球会毁灭,而你,只是一个可悲的笑话!就像你小时候抱着纸做的火箭,幻想自己能够成为火箭人,你这个可怜可悲的废物!”


    “不!”慕秉持猛地挥手,仿佛要驱散眼前的幻影。


    他的拳头砸在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裂纹从拳头下蔓延开来。


    “不,我不听,我不听,你们说的都不是真的,都不是!”


    纪遇的笑容更加冰冷,“看到了吧,你救不了任何人。你连自己的自尊都救不了!无论你的外表有多光鲜亮丽,你骨子里是个自卑者,你害怕失败,害怕孤独,你根本不配拥有希望!”


    慕秉持的膝盖一软,跪倒在冰面上。


    防护服的能量指示灯疯狂闪烁,氧气含量下降到危险水平。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纪遇的幻影却愈发清晰。


    她俯下身,凑近他的脸,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放弃吧,接受你的失败,接受你的无能。死在这里,至少你不用再面对羞耻,不用再拖累我了。”


    “不……”慕秉持咬紧牙关,双手撑住地面,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抬起头,直视幻影的眼睛,“你不是纪遇。你只是我自己的恐惧,我的怀疑,我的自卑!你想让我放弃,但我不允许!”


    纪遇的笑容僵住了,仿佛被他的话刺中,她开始扭曲,面容变得模糊,声音变得尖锐而破碎:“你以为你能摆脱我?你逃不过自己的心魔!”


    “我不需要逃!”慕秉持怒吼,声音在头盔中回荡,震得他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我不需要证明给任何人看!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什么拯救地球的宏大理想,我是为了拯救我的亲人,我的爱人,也是为了救赎我自己!”


    他猛地站起身,挥手驱散幻影。


    纪遇的身影如烟雾般消散,只剩下一片黑暗。


    慕秉持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防护服的警报声刺耳地响着,提醒他时间越来越少。


    他重新迈开步伐,眼神中多了一分坚定。


    经过两小时的跋涉,慕秉持终于找到幽冥裂谷!


    裂谷如一道巨大的伤口,撕裂了冥王星的地表,深不见底。


    导航仪显示,暗核的入口就在谷底。


    他系上绳索,缓缓下降,防护服的能量指示灯已转为红色,氧气仅剩不到一小时。


    他的肌肉因疲惫而酸痛,每一次攀爬都像在与死神拔河。


    谷底的空气更加稀薄,充满了未知的化学气体。


    他感到头晕目眩,意识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


    终于,他看到了暗核的入口,这是一个巨大的洞口,周围环绕着诡异的紫色光芒,像是某种能量场。


    洞内黑得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慕秉持深吸一口气,迈入洞口。


    洞内的温度骤降,防护服的温控系统一点点失效,他的牙齿开始打颤。


    洞内是一片迷宫般的通道,墙壁上布满晶体,折射出幽幽的光芒。


    慕秉持小心翼翼地前进,每一步都伴随着防护服的警报声。


    突然,地面震动,一块巨石从上方坠落,他猛地扑倒,巨石擦着他的背部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冰屑。


    他的防护服外层裂开一道口子,寒气与辐射瞬间侵入,他感到皮肤像被针刺般剧痛。


    “不能停……”他咬紧牙关,爬起身,继续前行。


    通道越来越狭窄,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幻觉再次袭来。


    这一次,不是纪遇,而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像是他自己的倒影。


    “你为什么还要坚持?”那人影低喃着,声音空洞而绝望,“你已经尽力了,死在这里,没人会责怪你。”


    慕秉持没有回答。


    他知道,这是他内心的最后一丝软弱。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向前。


    终于,他看到了黑色能量石,它悬浮在一座晶体祭坛中央,散发着幽暗的光芒,像一颗跳动的黑洞。


    他伸出手,触碰到能量石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仿佛要撕裂他的灵魂。


    他的防护服发出刺耳的爆裂声,能量耗尽,氧气供应彻底中断。


    他感到窒息,意识迅速消散。


    在倒下的最后一刻,他紧紧握住能量石,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当慕秉持再次睁开眼时,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周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防护服的警报声消失了,头盔的显示屏一片漆黑。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却感到一丝奇异的温暖。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被一团乳白色的液体包裹,像一层面纱,柔软而温暖。


    “这是……什么?”他喃喃自语,试图起身,却发现身体虚弱得几乎无法动弹。


    那团乳白色液体缓缓流动,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通体乳白,没有面孔,却散发着一股安宁的气息。


    它伸出一只手,手中握着那块黑色能量石,递向慕秉持。


    “你……”慕秉持的声音沙哑,充满了疑惑,“你是谁?”


    人形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将能量石放入他的手中。


    接着,它俯下身,用柔和的力量搀扶他站起。


    慕秉持感到一股暖流从接触点涌入,驱散了体内的寒意与疲惫。


    他站直身体,凝视着眼前的存在,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敬畏。


    乳白色人形开始融化,重新化为液体,缓缓渗入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秉持愣在原地,手中的能量石散发着微弱的暖意。


    他环顾四周,暗核的晶体依旧闪烁,裂谷上方隐约透出星光。


    头盔的语音提示:“防护服结构完整度百分之百,氧气充足,可供氧五个小时。”


    他还活着,而他刚刚应该是遇到了冥王星的外星人救了他,而且还帮他修复了防护服,并且充能。


    “谢谢你,谢谢!”慕秉持不知道,刚刚那团所以变化的乳白色液体能不能听到,他重重地道了几声谢。


    他将能量石小心收好,拖着疲惫的身体,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冥王星的寒冷依旧刺骨,但他的心中燃起了一团火焰。


    他不知道那乳白色的流体物是什么,或许是冥王星存在的某种人类无法理解的生命形式,或许是宇宙的恩赐。


    “纪遇,我配得上你,我比任何男人都配得上你!”


    慕秉持抬头望向无尽的星空,还有不远处的卡戎卫星,它距离离冥王星很近,看着像是要掉下来,既恐惧又充满了壮观的神秘感。


    遇到纪遇之前,他努力的想要登陆火星,他认为他这辈子可能也只能做到这样,可现在他却站在冥王星看着卡戎。


    慕秉持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他要回去找纪遇,他要告诉她,他配得上她。


    他不会再自卑了,也不会再患得患失,他配得上她。


    *


    纪遇开着机遇号,将四颗能量石放在女娲给她的坐标。


    能量石头下去之后,地球的表面似乎闪着一道光,像是有了一层厚厚的护盾,然而还缺一个。


    郑诗礼传来通讯请求。


    纪遇接通后,郑诗礼立刻开口:“纪遇,地球生态稳定,最后一颗能量石要放置在哪里?”


    纪遇回答:“最后一颗放置在昆仑山。”


    郑诗礼:“能不能把具体坐标给我们?我们想去那里亲眼看一看,拜托了。”


    纪遇:“好的,我已经把坐标发给你了。等阿持回来,我会用牵引光束将能量石投放下去,你们就能看到。”


    郑诗礼:“可是慕先生还没有回来,他会不会出事了?”


    纪遇心头一跳:“他不会出事的,他……”


    话还没说完,忽然又传了一阵通信请求。


    纪遇接通,里面传来慕秉持的声音:“阿遇,你听到了吗?你听到我了吗?”


    “阿持!”纪遇激动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我听到了,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她甚至都忘了问他有没有拿回能量石。


    只要他还活着,她就满足了。


    “阿遇,我把黑色的能量石拿回来了,我还在冥王星发现了一种生命!”


    纪遇激动道:“我现在去接你,我现在就去。”


    慕秉持:“你不用来接我,费诃会载我一程,还有十分钟。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纪遇:“我们都很好,我们四个人都把能量石拿回来了,他们三个人累坏了,还有人受伤,现在都在休息。”


    慕秉持的语气有些失落,“原来我是最慢的。”


    纪遇连忙说:“不,你不慢,已经很好了,你还活着就好。”


    纪遇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慕秉持:“阿遇,等回去之后,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纪遇:“好,无论你说多少话我都听。”


    就在这时,另一个通讯线上的郑诗礼说:“慕先生回来了吗?他成功了么?”


    纪遇用力点头:“嗯,那成功了,还有十分钟就到。”


    郑诗礼也跟着激动了起来,“太好了。纪遇,你能不能来地球一趟?出了一些事情需要你处理,我们搞不定。”


    纪遇问:“什么事?”


    郑诗礼:“超出我们的理解范围了,恐怕你得亲眼见见才行,我给你坐标。”


    纪遇点开坐标,发现是市中心的一个广场。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纪遇将郑诗礼这边的通讯掐断,然后跟慕秉持说道:“阿持,我回地球一趟。你那里没有问题了吧?你现在已经上了费诃的飞船了吗?”


    费诃:“放心,他在我的飞船上,好好的。”


    纪遇开心地笑了:“谢谢你,费诃。”


    *


    夜幕低垂,市中心广场灯火通明,霓虹闪烁,喧嚣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动。


    广场中央,一架银白色的穿梭机缓缓降落。


    舱门打开,纪遇走下舷梯,长发被夜风吹起,眼神清冷而疲惫,仿佛承载了太多的重量。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掌声如雷,孩子们兴奋地挥舞着手中机遇号的模型,眼中满是崇拜。


    “纪遇!纪遇!”人群高喊她的名字,声音此起彼伏。


    几个孩子挤到前面,将手中的模型递向她,脸上写满了期待:“纪遇姐姐,签个名吧!你是我们的英雄!”


    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手中的模型十分精致,是她心目中那个拯救地球的星舰的缩影。


    纪遇微微一愣,蹲下身接过模型,嘴角扯出一抹笑。


    她接过笔,在模型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目光却有些游离。


    她救过地球无数次,驾驶机遇号在星际间穿梭,击败外星侵略者,阻止陨石撞击,甚至在时间裂缝中逆转灾难。


    可每一次胜利,都在她心上留下一道伤痕。


    “谢谢你们。”她轻声说,将模型递还给小女孩。


    人群的热情让她感到一丝温暖,但也夹杂着莫名的不安。


    就在这时,广场中央的巨型屏幕突然亮起,发出刺耳的蜂鸣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欢呼声渐渐平息。


    屏幕上,画面切换,气氛骤变。


    影像中,纪遇双眼赤红,面容扭曲,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


    她挥拳砸向控制台,火花四溅,机遇号内部的警报声尖锐刺耳。


    画面一转,她的手掐住慕秉持,毫不留情地将他按倒在地,拳头一下又一下砸下,鲜血四溅,令人毛骨悚然。


    舰桥上,她用匕首一刀一刀地朝着赵简安的身上捅去,将他捅的鲜血淋漓,直到死去,然后她发出一阵舒爽的狂笑。


    画面又是一变,纪遇一刀捅进赵川的腹部,绕着他,诉说着她对人类的恨意。


    她咒骂人类、抨击理性,最后跟地上挣扎的赵川说:“脏东西应该被消灭,我要给人类一场外科手术式的打击,把这些毒瘤彻底清除出地球!我救了你们那么多次,是时候让你们把命还给我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有人捂住嘴,有人后退几步,孩子们的模型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刚刚还满是崇拜的目光,此刻变成了恐惧与怀疑。


    小女孩的母亲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惊恐道:“她……她是个怪物!”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抱起孩子转身就跑,有人指着纪遇,声音颤抖:“她不是英雄!她是个恶魔!”


    纪遇站在原地,愣住了。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那些曾经为她欢呼的面孔如今充满了厌恶与恐惧。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变成煞鬼,被邪恶吞噬心智。


    那时的她,的确伤害了无辜的人,甚至说出那些毁灭一切的可怕话语。


    可她早已摆脱控制,用尽全力修复了错误。


    但最终,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暴露在众人面前。


    只要做一件好事,你就能名垂千古,哪怕你之前做了一万件坏事。


    只要做一件坏事,就足以身败名裂,哪怕之前你做了一万件好事。


    很可惜,纪遇是后者。


    广场上的人并不知道一切,也不想知道。


    他们只看到了屏幕上的画面,只相信眼前的真相。


    纪遇的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数十架黑色飞行器如乌云般压来,遮蔽了广场上空的星光。


    飞行器下方伸出无数机械爪,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机械爪却精准地锁定了纪遇,迅速将她包围。


    爪子如铁链般缠住她的四肢,猛地将她拖向空中。


    纪遇挣扎着,试图挣脱,但那些机械爪力大无穷,带着她冲破夜空,飞向远方。


    人群的尖叫声渐渐远去,广场的灯光在她眼中化作模糊的光点。


    最终,飞行器将她带到了一片荒凉的海滩,月光洒在海面上,泛起冷冷的波光。


    机械爪松开,纪遇重重摔在沙滩上。


    她撑起身子,喘息着站起,目光锁定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冷卓尧一身黑色长风衣,站在海边,手中握着一把激光枪。


    他的眼神冰冷,残酷。


    “冷卓尧!”纪遇的声音带着怒意,“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冷卓尧冷笑一声,缓缓走近:“纪遇,你还不明白吗?我在保护地球。”


    “保护地球?”纪遇咬牙,拳头紧握,“你在保护你自己的恶意!”


    冷卓尧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嘲讽:“纪遇,你变成煞鬼,差点毁灭地球,这是事实!你可以救地球一万次,但只要你邪恶一次,地球就能毁灭!”


    “呵呵。”纪遇的笑声夹杂着悲凉:“你只看到我变成煞鬼,其他的你什么都看不见,这就是你的正义!”


    “你错了!”冷卓尧忽然低吼出声,那双眼睛通红,“你做的一切我都能看得见,我也曾经感谢过你,我甚至……我甚至偷偷崇拜过你。”


    说到这,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歇斯底里,“可是你做了什么?地球多少灾难是你带来的?那颗流浪行星,还有你变成煞鬼,让我不禁怀疑,如果没有你,地球就会更安全!看着你一连捅了赵简安十几刀,我对你彻底祛魅了!”


    “哈哈哈。”纪遇忽然狂笑了起来,“祛魅?原来你曾经迷恋过我呀,看来你是个白痴。堂堂守护地球的无限部部长,离开网络流行词就不会说话了。”


    冷卓尧无视她的讽刺,他握紧了拳头:“纪遇,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坚持,地球需要理性来保护,而不是你这种圣母的感性和慕秉持的恋爱脑!你们都是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者!”


    冷卓尧的话像一把刀刺进她的胸口,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声音却依旧颤抖:“当社会贬低感性,寻求理性的胜利,那么文明镀金的外表下已经开始溃烂。”


    冷卓尧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少说教!”


    纪遇的眼神变得更加冷漠,她一步步逼近冷卓尧,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觉得我在说教就对了!我说一次你就受不了,可你们整天把理性、清醒、独立挂嘴边进行觉醒教育!张嘴就讽刺别人恋爱脑、圣母,用这些肤浅的标签抹杀别人鲜活的人生,来标榜自己清醒!”


    冷卓尧冷哼一声,目光如刀:“理性没有错!”


    “理性是没有错!”纪遇几乎是喊出来的,“错的是你们忘了它只是工具,而非真理!温柔不是错,善良不是弱,爱不是多余的,更不是运气,而是生命的一部分!可你们耻于承认,正是爱、怜悯与牺牲构建了人类的尊严!文明不是方程,也不是金钱的堆砌,而是选择!”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却坚定,“我选择完整地死去。”


    冷卓尧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被冷漠取代。


    他举起激光枪,枪口对准纪遇:“无论你怎么说,世界要有理性的人掌控!我必须要衡量每一件事情对于地球可能会造成的破坏,而你就是最大的破坏!”


    纪遇笑了,笑得悲凉而决绝:“你的理性不过是狭隘的偏执!你所谓的保护地球,不过是用恐惧和控制来抹杀一切可能威胁你的存在。你害怕我拥有的力量,怕我曾经失控的那一刻!可你又瞧不起爱,你忘了,正是因为我选择了爱,我才一次次救下了这个星球!”


    冷卓尧的眼神越发冰冷,他的声音透着彻骨的无情:“一个坏人造成的破坏是有限的,真正可怕的是自以为在拯救世界,握住足以毁灭世界力量的人。纪遇,这句话是不是很耳熟?这是你亲口说的,这个掌握毁灭世界力量的人不就是你吗?”


    纪遇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海风吹过,带着咸涩的味道,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我也说过,理性只是工具,而不是良知,只要是工具就可以用来杀人,看看你在做什么。”


    冷卓尧握着枪的手在剧烈发抖:“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纪遇,我很感谢你曾对地球的付出,可现在我不能感情用事,我必须要清除地球的威胁,如今地球已经有了防御能力,我们不需要你了!”


    “……”


    纪遇知道,这场争论没有胜负,因为他们的信念早已背道而驰。


    “开枪吧。”纪遇睁开眼,目光平静,“如果你的理性告诉你,这是保护地球的唯一办法,那就开枪杀了我!”


    冷卓尧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他还是扣动了扳机。


    激光束如流星般划破夜空,精准地击中纪遇的胸口。


    她身体一颤,缓缓倒在沙滩上,鲜血染红了沙子,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凝视着月光,最后笑出了声,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海浪拍打着海岸,发出低沉的咆哮。


    几架飞行器降落,士兵们从机舱中走出,将一具冰冷的金属棺材抬到沙滩上。


    他们沉默地将纪遇的尸体抬进棺材,盖上盖子,完全密封。


    飞行器再次升空,机械爪牢牢抓住棺材,飞向大海中央。


    夜空中,棺材被抛入海中,激起一片白浪。


    海水迅速吞没了它,带着纪遇沉入无尽的黑暗。


    月光洒在海面上,仿佛为她唱了一曲无声的挽歌。


    沙滩上,冷卓尧站在原地,手中激光枪缓缓垂下。


    他的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远处,人类的喧嚣仍在继续,他们或许永远不会知道,这片海底埋葬了一个曾为他们付出一切的灵魂。


    纪遇的信念,她的牺牲,都随着海浪沉入深渊。


    而人类的本质,在冷卓尧的枪声中,得到了最残酷的证明。


    结束之后,冷卓尧离开。


    十几分钟后,一个高大黑暗的身影站在海边,望着深空,笑出声:“纪遇,你死了才看清人类,真是太可惜了!他们虚伪自私,他们恩将仇报,他们顺从人性本恶,他们……是没有尊严的生命!”


    *


    慕秉持回到了地球,却联系不上纪遇。


    李求真和纪遇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慕秉持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将手中的黑石交给了慕云霓,交代了她几句话,然后联系了郑诗礼。


    “郑部长,我已经把黑石带回来了,纪遇呢?”


    郑诗礼的语气,如往常一样温和:“纪遇在我这里呢,你快把黑石带下来吧,要把黑石放在昆仑山。”


    慕秉持:“好,我现在就把黑石带下去给你们。”


    慕秉持回到地球,他刚一落地,一堆士兵忽然将他团团围起,用枪对准了他。


    头顶上,飞行器的武器也向他瞄准。


    慕秉持握紧了拳:“纪遇在哪儿?”


    冷卓尧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她死了,我们不需要他了,把黑石交出来。”


    仿佛惊雷在耳膜炸响,慕秉持僵立如化石,喉间泛起铁锈味,他望着冷卓尧眼底翻涌的暗潮,终于明白,这是真的。


    “五枚彩石还没有完全归位,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吗?”他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绝望的声音。


    郑诗礼眼底有些愧疚:“抱歉,慕先生,我们必须抓住机会,而且我们已经得到放置黑石的坐标,可以自己放进去,把黑石交出来吧。”


    “郑诗礼,现在你也站在他这边了?”慕秉持讽刺道。


    郑诗礼痛苦道:“我也不想,可纪遇曾经变成煞鬼,对人类有滔天的恨意,我没有别的选择,她如果再变一次怎么办?”


    “如果没有她,你们怎么办?”慕秉持嘶吼质问:“你们连畜生都不如!”


    冷卓尧不耐烦道:“够了,把黑石交出来!”


    “哈哈哈。”慕秉持大笑了起来,他忽然按了一下胸口的通讯器说道:“云霓,他们杀了纪遇,你快把黑石摧毁!”


    慕秉持的话刚落音,几名士兵立刻把他扑了过去,将他压倒在地上,用枪对准他。


    冷卓尧大声吼道:“你要是敢把黑石摧毁,我就杀了你哥哥!”


    慕云霓哭着说:“不要,不要杀我哥哥。”


    慕秉持吼道:“云霓,不要听他的,纪遇死了,我也不活了,把黑石毁了!”


    冷卓尧厉声警告:“摧毁黑石等于放弃地球,你父母也会完蛋!慕二小姐,你是个聪明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啊!”喉间撕裂的痛觉还未抵达神经末梢,慕秉持已重重栽倒尘埃,指节死死抠进碎石,仿佛要将自己嵌进土地,呜咽声从胸腔深处迸发,混着沙土呛进肺里,滚烫的泪滴砸在干涸的地面,他所有希望被碾碎成粉末。


    几分钟后,慕云霓将黑石送到地球。


    冷卓尧将黑石放入指定的坐标。


    地球的生态恢复平衡,一切数据都恢复正常。


    *


    几个小时后。


    防盗门闭合的声响惊得吊灯轻晃,冷卓尧望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妻女。


    女儿的小脸埋在楚柠颈窝,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像振翅欲飞的蝶。


    他松了松领带,在布艺沙发上坐下,手臂环过妻子单薄的肩,指腹蹭过她的肩膀:“一切都结束了,现在地球安全了。”


    空气凝滞成冰,楚柠突然起身,怀中的孩子发出梦呓。


    她抱着女儿走向卧室,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垂死的呻吟。


    再次出现时,门框切割着她的身影,楚柠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我看到直播画面了。纪遇变成另一个人,要毁灭人类。”


    冷卓尧喉结滚动,他起身,伸手去够她发凉的手腕,却被她后退半步躲开。


    “别害怕。”他扯出僵硬的笑,握住她的手腕,“她现在已经死了,我把她的尸体沉入了海底,我们再也没有威胁了。”


    “你说什么?”楚柠瞳孔骤缩,她用力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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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他的手,婚戒磕在木桌边缘发出脆响,“你把她杀了?”


    冷卓尧僵在原地,妻子泛红的眼眶里翻涌着陌生的怒火,眼神仿佛在凝视一个素未谋面的怪物。


    “阿柠,你这是什么反应?”他质问道:“难道你没有看到她变成煞鬼时可怕的样子吗?”


    “那又如何?”楚柠抓起抱枕狠狠砸向他,“我每天都要看到你可怕的样子,你比她可怕多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冷卓尧攥住沙发扶手,皮革被捏出褶皱,“你清醒一点!”


    “你该清醒一点!”楚柠的痛心地吼道,玻璃映出她扭曲的面容,“她救了地球多少次,她还救过我和女儿,你对她就没有一点点感情吗?你怎么下得了手?”


    “她变成煞鬼的时候,怎么下得了手要摧毁人类?”冷卓尧愤怒道。


    “人类被她摧毁了吗?”楚柠反问:“为什么我们现在还在这里好好的?怎么能因为她没有做成的事情而杀了她?”


    “上一次没有成功,下一次呢?如果她再变成煞鬼怎么办?”


    “如果她不会再变成煞鬼呢?如果这是你自己太偏执了呢?”楚柠失望地看着他。


    看到楚柠的反应,冷卓尧忽然讽刺地笑了起来:“如果她是个男人,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爱上她了,你反应居然这么激烈。”


    “我是女人也可以爱她。”楚柠毫不掩饰地说,“这种爱出自于对她的感激,以及感动,难道不行吗?”


    冷卓尧感激:“你是脑子有病!爱一个要摧毁世界的人!你那不叫爱,而是盲目愚蠢、应该感到羞耻,你是在与地球为敌!你难道要像慕秉持那个恋爱脑一样为她歇斯底里吗?”


    “哈哈哈。”楚柠讽刺地笑了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爱变成了羞耻和被鄙视的病,人们崇尚钱权,将其视为追求美好的王道,时刻体现清醒。然而越来越多的人陷入内耗、抑郁、挣扎,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打转,忘记自己是谁。当有人选择爱时,人们就会产生应激反应,充满优越感地唾弃你,告诉你爱是阻碍人生的脏东西,用恋爱脑的标签抹杀你的一切,希望你没好下场!你们从未尊重过别人,也没尊重过自己,自以为正确,把清醒挂嘴边,实则被新教条驯化得服服帖帖。”


    说完,她转身走进房间里,将箱子拿了出来。


    冷卓尧立刻追了过去,握住她的手腕:“你要干什么?”


    楚柠冷着脸说道:“我没有办法跟你这种人生活在一起,你去追逐你的理性清醒,我去追逐我的盲目和羞耻!”


    “你疯了吗?”冷卓尧咬着牙问。


    楚柠:“疯的是你!你跟你的无限部过日子吧!你们的进步只是科技,不是人性,你的人性越来越退化。”


    “什么人性?你所谓的人性就是爱吗?爱有那么重要吗?”冷卓尧几乎歇斯底里,“抬高爱并不能让你显得高贵!”


    楚柠:“贬低爱也并不能让你显得智慧!”


    她用力甩开了丈夫的手,迅速收拾衣服。


    床上女儿已经坐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父母吵架。


    冷卓尧咆哮道:“社会需要权力、利益和理性,绝对不会是爱!”


    楚柠收拾衣服的动作顿了顿:“谢谢你说出你对我和女儿的看法,原来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在你眼里是被唾弃的,我们配不上你的理性和权力。”


    冷卓尧脸色一僵,有些慌张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社会!”


    “你不要找补了,这就是你心里真实的看法。冷卓尧,当你们贬低爱的价值,将其视为软弱累赘时,不要忘了,爱是人类跟机器人唯一的区别,这是一种天然的情感。你背叛了作为人类的尊严,你绞杀了拯救你无数次的英雄。”


    她匆匆收拾完之后拉好箱子的拉链,来到床上将女儿抱了起来:“我们走,我们不要跟你爸爸在一起了,他疯了。”


    “你自己走!”冷卓尧要将女儿抢了过来,“你不能带她走。”


    小丫头第一次见父母这样激烈争执的场面,吓坏了,大哭了起来,紧紧抱住母亲不放:“妈妈!我要妈妈!”


    “冷卓尧,你听到了没有?孩子要妈妈,你逼死纪遇还不够吗?你还想逼死你的妻子、你的女儿吗?”


    冷卓尧情绪崩溃,眼睛通红,“她是一个外人,你们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这样对我!”


    楚柠的泪水砸在女儿发顶:“她不只是一个外人,她是我们的救命人,她是英雄。”


    她颤抖的指尖死死扣住女儿单薄的肩膀,将孩子拽入怀中,另一只手攥着行李箱拉杆。


    箱轮碾过地面的声响破碎在空气里,她踉跄着往前,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冷卓尧望着妻子摇摇欲坠却倔强前行的身影,喉间涌上腥甜。


    他扯开领口纽扣,青筋暴起的脖颈绷成弓弦:“需要英雄的人类不值得被拯救!”


    楚柠抱着女儿的动作骤然凝固,晚风掀起她凌乱的发丝,露出下颌紧绷的线条。


    她侧过脸,眼尾的泪痕在灯下泛着光,声音平静,却犀利如刀:“虚伪自私的人类才不值得被拯救!”


    话完,她再不回头地离开。


    *


    三个月后,法院。


    “本庭宣判,被告慕秉持,试图摧毁黑色能量石,破坏地球生态,犯有反人类罪,判处无期徒刑。”


    慕秉持的双手铐着手套,被警察两边拉扯着离开了被告席。


    他全程低着头,就像丢了魂似的,变成了行尸走肉,无论什么样的宣判,都挑不起他任何的情绪了。


    慕家的人坐在听众席上,情绪十分激动,想要朝他扑过去,却被工作人员拦住。


    李求真走到慕云霓和她父母面前,低着头一脸愧疚,“对不起,这不是一场公正的审判,在判决之前他们已经给他定罪。”


    “怎么会变成这样?”孟薇薇情绪一阵激动,晕了过去。


    *


    纪遇死了,慕秉持坐牢,慕家陷入绝望中。


    李求真回到了老家,想要去山上住一段时间,清静一下,结果她的父母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求真,我当初看那个纪遇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没想到她这么可怕呀!”


    “就是呀,现在她死了大家就安全了,所有的灾难都是她带来的。”


    父母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啪的一声,李求真将水杯摔在桌上:“你们不懂就不要乱说好吗?不要再传谣言!”


    李父:“你那么凶干什么?什么叫我们不懂呀?我们可是看了新闻的!新闻不可能造谣,造谣要坐牢的!”


    “呵呵,是否坐牢,那要看造谣的是谁了。”李求真讽刺一笑:“没有什么新闻,只有洗脑宣传,你们的脑子被洗得干干净净!”


    李母怒道:“有这么跟父母说话的吗?我就说那个纪遇把你带坏了。你都三十一岁了还不嫁人,你还想干什么?”


    李求真气笑了:“你们脑子里只有这件事。你们只是冷血生物,没有灵魂、没有爱,你们都是一群白眼狼。原本因为你们是我的父母,我多少要对你们负起责任,可现在我决定了,我不会再管你们的死活。”


    说完,她转身离开。


    “死丫头,你说什么呢?”李母的尖叫着,枯枝般的手指在空中抓出残影。


    她跌跌撞撞追过碎石小径:“死丫头,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她的咒骂声裹着唾沫星子飞溅,惊起树梢的麻雀。


    李求真却像被抽走脊梁的木偶,跌跌撞撞冲进密林深处。


    李求真抱住一棵古槐,树皮扎进掌心的刺痛,混着咸涩的泪水,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


    “不值得,全都不值得。纪遇……”她仰头望向铅灰色的苍穹,云层翻涌如沸腾的铁水,“他们全都不值得,他们恩将仇报!我恨他们,我恨所有人!”


    尾音像被绞碎的布帛,消散在穿林而过的冷风里。


    剧烈的抽噎突然戛止,李求真颤抖着扒开背包夹层,拿出一枚金属装置。


    记忆如潮水漫过,这是当初维拉给她的装置。


    那时的她,在地球上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可如今掌心却只剩彻骨寒意。


    “是时候离开了。”她咬破下唇,将血泪混着唾沫咽进喉咙,拇指重重按下按钮。


    几分钟后,云层轰然裂开,飞行器呼啸而过,震落满树枯叶。


    李求真仰起脸,任由强风吹散凌乱的发丝,瞳孔里倒映着银辉流转的舱门:“维拉,带我走吧,我不想留在地球了,带我去有真正的法律和公平的地方,我再也不回来了!”


    光束裹着呼啸的气流倾泻而下,瞬间吞噬她单薄的身影。


    密林重归寂静,唯有几滴血,挂在她刚才倚靠的树旁。


    *


    几个月后。


    慕秉持被视为高智商罪犯,担心他越狱或者拉帮结派,他被囚禁在孤岛监狱。


    房间内,他正拿着铅笔头在一张白纸上写信。


    他知道这封信纪遇永远都收不到了,但他还是在执着地写。


    【在那个他们把你沉入海底的黄昏,天边那颗最亮的星陨落了。


    他们说你是危险的信仰、是软弱的象征、是落伍的情绪遗物。


    他们用暴力掩盖恐惧,用理性压制良知,然后站在你的尸体上,高喊着清醒万岁。


    他们说你愚蠢,那是因为他们清醒到连善良都觉得多余。


    他们说你危险,那是因为你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本质。


    而你,只是一个拼尽一切去爱的生命,是被世界丢弃前,仍然想伸手拥抱它的人。


    你救了他们一次又一次,从天灾中,从绝望中,从他们自己构造的牢笼中。


    而他们的报答,是把你污名化为恶魔,在法律条文中把你定义成威胁,在孩子耳边反复灌输:“纪遇是毁灭者。”


    他们害怕你。


    因为你太干净,太赤裸,太不像这个世界上其他人。


    你让他们想起曾经渴望成为的人,却早已被现实驯服得面目全非。


    可我没有忘记。


    我记得你在火箭工厂倒在椅子上疲惫的身体、面对恶魔时独自赴死的勇气、在尤玛拉拯救儿童时的绝望和悲鸣,我记得一切。


    我相信你最后看向人类的眼神没有恨,只有悲伤。


    我没你那么高尚,我恨他们!


    他们不配你的温柔,不配你的怜悯,不配你为之赴死的勇气。


    你不该孤独死去。


    哪怕全世界将你抹去,无人再提你的名字,我会一遍遍写下你。


    你曾说你不想成为英雄,你只是微不足道一粒尘埃。


    但你却做了那些真正了不起的事。


    在一个人人歌颂清醒理性、唾弃情感的时代里,你选择了爱与怜悯,这是属于你的叛逆,也是你的最高尊严。


    纪遇,你是人类不配拥有的奇迹。


    如果可以,让外星人来侵占地球吧,因为人类不配拥有。】


    *


    浓稠如沥青的海面翻涌着黑浪,原油结成的痂块随潮水拍击海滩,腐烂的鱼虾堆叠成山,腥气混着刺鼻的石油味凝成令人作呕的气息。


    忽然,空中闪过一道光,十几个身影瞬间传送,出现在海边,站在污秽之中。


    他们是类人生命,但与人类不同的是,他们的额头两边有微微突出的弧形黑色山脊,无论男女,头发很长,一缕黑,一缕白,十分规律,垂至腰间,头顶竖起利落的三角发髻,插入了类似木钗的装饰以固定发型。


    为首的男人恰似从阴影中走出的完美雕塑,内层长袖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外层无袖黑色罩甲泛着质感的光泽,肩甲处蜿蜒的纹路如流动的液态汞。


    他眯起那双紫色的眸子,凝视着这片被毒化的海洋,海浪吞噬最后一缕日光,将整片海域化作沸腾的焦油池。


    下属走上前说:“首领,这里就是地球。可根据我们两年前发现的地球人探测器里的信息,地球很美丽,拥有非常丰富的文化,而这里好像受到了很严重的污染。”


    男人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却格外好听:“这里依旧美丽,只是我们刚好来到被污染的地方。”


    说完,他抬起右手张开。


    他的右手戴着一个类似露指的黑色金属手套,手心处有一个方形的装置,散发着淡黄色的光。


    紧接着,他将手心朝下,慢慢弯下身子,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衣角被黑色的腐烂物弄脏。


    只见他掌心里的那团光打在了地面上。


    慢慢地,奇迹出现了。


    地上的黑色原油和腐烂的鱼虾一点一点地消失,干净的沙滩和海洋不断扩散,大海原本的样子慢慢展露出来,而那些污染物全部消失,就连恶臭的气味都不存在了。


    一眼望去,大海还是如此湛蓝,就好像从来没有被石油染指过。


    就在这时,有一条小鱼在男人的脚边蹦跳着,挣扎着想要回到海里,却无能为力。


    首领温柔地将小鱼慢慢抬起,用手轻轻抚摸:“多么不可思议的生物。”


    说完,他将小鱼抛向大海,小鱼兴奋地在海里跳跃了一下,然后游向深处。


    他接着说:“这是一个完美的星球,我们就在这里定居,不要再往前走了,士兵都累了。”


    “首领。”下属来到男人身边说道:“这个星球上生活着八十二亿人类,他们虽然突破了亚光速,可是科技依然很落后,我们如何处理?”


    男人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大海扑面而来的咸涩气息。


    他往前走了一步,让鞋子浸进水里,迎着风说:“建造焚化炉。”


    *


    后续:


    茫茫的大海,波涛翻滚。


    深海处,纪遇闭上双眼,永远停留在这里。


    机遇号检测不到纪遇的生命信号,启动协议,自行离开,将自己隐藏,关闭所有系统,和纪遇一样陷入沉睡。


    在纪遇闭上双眼的最后一刻,那短暂的时间,她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她有很多话想说,却最终归于沉默,成为内心深处只有她自己知晓的独白: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我已经倾尽所能,没有保留任何退路。


    可我终究成了那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


    我太天真吗?


    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感激,很可能换来的是仇恨。


    我从未奢求谁的感谢,也从未妄想被谁理解。


    我只是默默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在无数个夜里独自咬牙、挣扎,反复问:还值得吗?


    可最后,我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们只是得意地说:纪遇终于死了。


    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故事。


    那些努力、痛苦、孤注一掷,无人在意。


    我仰望星空,思考生命的意义,倾尽全力去点亮哪怕一盏微弱的灯。


    可换来的,只是冷笑、嘲讽与毁灭。


    那些日复一日燃烧的热血,那些痛彻心扉的哀歌,那些遍体鳞伤的理想,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是可笑的理想主义者,带着幼稚的信念、愚蠢的执着。


    他们理直气壮地把我推向深渊,然后说:“你这种人就该死。”


    他们讥笑我,说我是“愚蠢的自我感动”。


    他们说:“人烂,别怪路不平。”


    他们擅长将麻木和冷酷当成理智与成熟。


    他们擅长将讽刺和否定当成清醒与智慧。


    他们不喜倾听,只热衷审判。


    他们把每一次失败,都归咎于你不够好。


    他们会说,哪有那么多沧海遗珠?


    可他们忘了,大海中本就有无数遗珠,能被捞起的只是少数,人们的视线也只能看到少数。


    余下的,沉在黑暗深处,无声地腐烂。


    梵高在贫穷、嘲笑、绝望中自杀身亡。


    死后的成功,对他毫无意义。


    因为人们爱的是死去后“成功”的天才画家。


    而不是那个在黑夜中颤抖哭泣的疯子、那个在烂屋啃噬发霉面包的失败者。


    他在画布上落下的每一笔,不是为死后的荣耀,而是为从活着的绝望中抢夺一线生机。


    每一笔,都在耗尽自己的生命。


    与他相似遭遇的,还有太多。


    常玉、埃德加·爱伦·坡、尼克·德雷克、约翰·济慈、菲利普·K·迪克、罗莎琳德·富兰克林、维维安·迈尔……


    他们在生前苦苦挣扎,或被人讥讽,或无人问津,饱受精神折磨,只能用音乐或文字、科学、摄影,来支撑自己的生命。


    可是,没人在意失败者的故事。


    那些背后的血与泪、黑暗与光辉、每一次奋不顾身的燃烧,若无“成功”加冕,皆被弃如敝屣,成为失败的理由。


    成功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不为他们死后的成功而动容,也不为他们的作品着迷。


    我只为他们活着时的挣扎、那些无情的嘲讽、被碾碎的希望而彻骨痛心。


    是的,不是人人都是明珠、都是梵高和爱伦坡。


    但,也不是人人都想当明珠。


    许多人寻求的,只是一个理解,一个温柔的拥抱。


    那些还在黑暗中努力坚持的人,希望你们不要太为难自己。


    不要永远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苦苦折磨自己。


    不要再去向冷漠的世界询问自己够不够好。


    不要轻易倾吐自己的绝望、痛苦、迷茫。


    因为你听到的永远都是:你不够好,要检讨自己。


    甚至你在迷茫时写下的抒发文字,都能成为他们讥讽你失败的理由。


    哪怕他们从没见过你。


    最终,你陷入痛苦的自我怀疑。


    当绝望到极致,连哭都哭不出来时,那么就任由它绝望吧。


    你无能为力。


    百年后一切都不重要了。


    就连弗朗茨·卡夫卡生这样现代主义文学先驱,都因生遭遇冷眼和嘲笑,自卑到令人心酸,他一生孤独,深受精神折磨困扰。他去世前嘱咐好友烧毁自己所有手稿,认为自己的作品毫无价值


    而普普通通的我们,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努力生活吧,哪怕你生来就不够优秀,但这不是你的错。


    我不知道你的未来会通向哪里。


    但我的未来,已抵达终点。


    我叫纪遇,还是机遇号,不值一提。


    因为没人记得我出发那天,也没人想过我会回来。


    我只是一台探测车。


    从离开地球飞向火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在走一条回不了家的路。


    苦苦归来,只发现自己早已格格不入。


    我倾尽一切换来的家,不是归属,而是毁灭。


    原谅人类吧,他们只是一群被冷漠教化,被偏见和恐惧说服的孩子。


    他们从未真正学会如何爱、如何理解、如何温柔。


    因为他们进步了,成为人间清醒,不屑如此。


    愿每一份认真活着的勇气都能被温柔接住。


    愿这个世界在歌颂“成就”之外,也能给“平凡和失败”留一片掌声。


    再见了,人类。


    天黑了,我没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