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洪水


    作为曾经的暗卫，陈济是参与过几回灾害中的任务的。


    虽然更多的时候负责监察地方官员行事，但看得多了，自然也是有些经验可供参考。


    他登上城墙瞭望，也跟魏无涯等来过多次的人解了一番。


    总的来说，东明县城的地势不算低，这一点可以从记载中的几次洪水最深只淹到半截屋子看得出来。


    但眼下的情况有所不同，这次是龙卷风影响下的五六级的暴风雨，形势不容乐观。


    再具体的，城外各村里的农户人家基本都在前些日子就全家人搬粮食、背行李、牵着牲口抱着鸡鸭，甚至背了干净的水、干柴啥的都躲到高处的山洞里去了。


    庄户人家难得攒下得家底儿，房子背不走是没办法，其他但凡能拿走的，连跟菜都不想留下，他们冒不起险，宁可早一步，也不敢晚一步。


    县城里的人正相反，外头有新修过的城墙围着，还因为发过大水，城外挖过护城河道，不少人依仗着自己家屋子还算结实盲目自信，大多不肯上山躲避；


    再有一部分不差钱的大户，直接豪气地包了云来客栈、八方酒楼等有高楼的屋子，吃吃喝喝都不耽误。


    云来客栈的掌柜对此又是欢喜又是愁。


    也是这个时候的楼层高，像明阳商行的楼，总高将近70尺，商铺主体第一层的举架高度十八尺，往上每一层都高十五尺，最上面一层因为有阁楼，超过二十尺。


    也正因如此，这几个有高楼的铺子也安置了一部人，剩下大多数人还是在观望。


    听到这里，一个作为副手来的内卫悄悄出了商行去了县衙。


    没多久，街面上再次响起了急促的铜锣声，一队队衙差气势汹汹地挨家挨户敲门，管你什么屋子，跟谁认识关系，只要低于二层，必须转移，不允许讨价还价。


    谁不走，今年秋后入冬前的劳役直接按三个壮劳力抽，不许钱赎。


    此举一出，骂声不断，但格外好使。


    大街上很快出现了一长串、一长串的转移人群，扯着绳索背着东西，一步一挪地往城外的山上去了。


    “早晚都得上山，暴雨没来的时候去不比这容易多了？”


    大有等几个伙计扒着门缝看着，还嘀嘀咕咕评论着。


    “唉，看到没，刚才出去的那个，是不是戏文里说的什么钦差大人啊？”


    “是吧，是吧？要不怎么他一去，县令大人就不是自愿上山了，就不去不行了？”


    “我觉得吧，肯定是上头看王大人搞的不好，王大人的乌纱帽怕不保呗，这才下了死命令。”


    。。。。。。


    ***


    不管怎么说，这个县城的撤离一下子像按了快进键，进入了倍速状态，不到半天那些低矮的屋子甚至商铺都没人了。


    这期间，王县令还派人来过几趟。


    一趟是要往猪场那边安置老幼病残还有孕妇、产妇之类的。


    这暴雨连天的，好人上山都得连滚带爬的，更别提这些老幼病残孕及产妇了。


    猪场的条件虽然不比酒楼和客栈，但毕竟是在县城里，不用走那么远，关键是里头有大夫啊！


    虽然是兽医吧，那好歹也是大夫啊。


    更搞笑的是那些死也劝不动，不乐意挪窝的老头老太太，说山上洞就躺平谁也搬不走，说是去大东家的猪场倒是各个翻身就起来了。


    就没处说理去。


    陈济还没去过猪场，顺带也过去看看他们未来的新项目。


    不久后，县衙的人又来了第二趟，是主簿大人亲自到各个商家游说捐银子，说得挺好，不强求金额，一两不嫌少，十两不嫌多。


    朱令仪捐了一百两。


    他们这么大个铺子，人人都知道大东家挣钱了，算得上本地的龙头，捐少了不合适，再多让别的商家没活路了，更不合适。


    此后还来一趟衙差是征役夫，组织打捞队和救援队，事后每人有500文钱辛苦费；各家有木船的，征调一条。


    听熟悉的衙差说，衙门后头关的囚犯都“戴罪立功”出来干活了，负责捞人和动物尸体啥的，他们这些人则主要捞杂物。


    衙差悄悄跟石掌柜等人说，“。。。听说骂得王大人屁都不敢放一个，说留着那些人是等着旱狱变水牢吗？几十号人，还得管着吃喝拉撒，还得防着趁乱逃跑，不如赶去干活。


    干得好，小罪可免，大罪可减轻处罚。要是淹死了，那也是天收的。”


    就差直接说死了一了百了。


    魏无涯等人互相对视一眼，这个王大人确实优柔寡断，做事拖拉，这种事还得上头的人交代，他早应该想到的。


    陈济低语：“还是才干不足，顶多是个守成官儿，遇到大事就不成了。幸亏跟来一个，不然，就照前面的布置，呵呵。”


    指不定死百八儿的。


    好在，现在也算有了些章程。


    朱令仪这里也被再三告知，必须有人时刻在楼顶负责望风，如果发现有白亮的水光，必须马上发信号。具体就是有铜锣敲铜锣，没有的敲铜盆啥的都行。


    主打一个自己想办法。


    陈济和魏无涯等人也对铺子里和猪场那边重新做了安排，比如，小花被要求大东家亲自带在身边，因为万一有什么大动静，这玩意没人能控制得了，万一伤人啥的，后果严重。


    朱令仪：好吧。


    还比如说，接收来的人家必须统一安排，抽调出人力参与清理铺子前后杂物和轮班瞭望等。


    这些有差事的人店里负责吃喝，出现伤亡的话，店里给出医药费，伤亡抚恤，如果不乐意的，可以转移到猪场那边官府安排的地方。


    能到铺子里来躲的，几乎都是有点头脸的，自然知道轻重，没有人不答应的。


    有了这几员大将，朱令仪也总算送了口气。


    让她砍杀多高级的妖植妖兽都没问题，处理这些她确实没啥经验，全凭一片爱心了。


    ***


    当天傍晚的时候，县城里的排水已经跟不上落下来的雨量，开始出现积水，不管人们多努力地清理排水沟，积水还是迅速没过了脚面，小腿肚儿，不断上涨，到所有人都收队的时候，积水已经没过了膝盖。


    洪水是在第三天早上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席卷而来的。


    城墙上负责瞭望的人敲响了一连串急促的铜锣声，他们商行楼顶当值观望的人也地抓起两个盆子“咣、咣、咣”使劲儿敲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另外几处高地也传来了紧张的预警声。


    人们都涌到已经没了纸的窗户旁，默默地看着大水呼啦啦地冲开了城门，淹没了街道，冲开各家的门户，带不走的桌椅板凳、各种杂物，重的东倒西歪，轻的一股脑顺水飘走了。


    短短半个时辰，这个县城就成了一片汪洋。


    商行一楼的水位都到了将近一半的位置。


    可以说，比从前东明县有记载的洪水都大。


    上午的时候又起了大风，夹杂着急雨，这让原本涨得比较平缓的大水猛地汹涌起来，水面打着旋儿，不时有杂物从水面上飘过来。


    这时候，他们见到了第一具尸体！


    然后，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一般，第二具、第三具紧接着出现了。。。。。。


    此外还几只鸡鸭、猫狗啥的，挤挤挨挨地缩在一坨杂乱的树枝上或者扒在浮木上，顺水飘下来。


    最最夸张的是，居然还有一头猪，哼哼唧唧自己一边游泳，一边借个飘下来破凳子的浮力，试图往露出来的屋子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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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能活着，谁都不想死。


    动物也一样。


    ***


    雨势稍小一些，县衙组织的打捞队和救援队冒着风雨出场了。


    穿着囚服的犯人三个人架一只木船，拿着带钩子的长杆子，开始小心翼翼地打捞尸体，那边救援队也开始努力靠近鸡鸭猫狗，主要是那头很努力的猪，这时候也不分谁的，捞到统一交公再说。


    指不定中午和晚上的伙食里就有肉吃了。


    傍晌午的时候，衙门又征调人手，说是打捞队人手不足，还再次征用船只，或者亦可以连人带船一起加入打捞队。


    私人出去打捞，伤亡自负，且捞到的财物必须交到官府，不许私下藏财物。


    这是防止有人借机私下发黑心财。


    朱令仪原本还想划船救援的，听到衙差的交代才发现，这确实有漏洞。


    虽然大家都把金银细软的带着走了，可毕竟有些值钱的东西是不好带的，如果有人发黑心财闯空门，那还真的不好说


    还是算了。


    ***


    铺子里的人草草吃了顿晌午饭，编入打捞队和救援队的下午开始报道上工了，剩下的人默默地关注着不断上涨的水面，忧心忡忡。


    “救命！救命啊~”


    忽然，耳力好的几个人隐约听到了呼救声。


    他们连忙登上楼顶张望。


    “在哪儿！”


    朱令仪凭借超强的耳力和目力，一下子锁定了目标。


    在城外的汪洋里，一个大澡盆飘在水面上，里头似乎有个孩子，呼救的是个靠着一块浮木支撑的大人，整个上半身搭在木头上，双手死死护着木盆，免得被水卷走。


    兴许是看到县城的打捞队，打算往这边划，结果被一个漩涡卷着往另外一面的水道上快速地飘走。


    离县城越远，水面上的漩涡和杂物越多。


    漩涡才是最危险的，有的一头牛都能吞下去，所以，那边的两艘救援船和打捞船也不敢过去。


    他们也是有家的人，要他们舍命去救一个不想干的人，真是做不到，只能是尽力而为。


    朱令仪蹙眉道，“我去，就算是救不成至少能保证自己没事儿。”


    魏无涯问：“你会划船吗？”


    朱令仪默了。


    在曜日星的时候都是能量船，谁还手动划木头船啊？


    随便遇到个低级妖植，还不一枝条抽飞，或者妖兽一巴掌不得拍碎？


    魏无涯笑，“那你还去？轻身功夫又不是水上漂。得了，我带你划船去。”


    陈济摇头道：“咱俩去，大东家在这坐镇。”


    ***


    朱令仪定做的是两条能坐七八个人的木船，征调了一条，留下一条自己店里备用的。


    倒不是她不想多做几条，而是那阵子木匠铺都爆单了。


    木船在北方不常用，价钱也不便宜，可听说可能发洪水，有点钱的人家都抢着时间下单，这单子太过集中，就算是几家木匠铺子全力接单也做不过来。


    还是杨木匠跟大家商量，这是救命的东西，每家一两条匀一匀，尽量都能有，免得招人恨。


    即便如此，有些后面做出来的船甚至都来不及晒太干，只刷了几层桐油、里面铺了一层油布就被拉走了。


    朱令仪的这两艘木船比较大，能坐七八个人，还加了防雨布的顶棚的，不过她的船主要图一个简单快速，所以，木料都没讲究。


    反正她也不指望这船多耐用，差不多能使就行了。


    朱令仪还说呐，“没事儿，就是一块木头板子在水里都能飘起来，咱这好歹刷了几遍桐油呢。”


    “放心，绝对散不了架。”


    陈济：。。。。。。


    魏无涯：这船可真够敷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