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万顷波中得自由

作品:《下堂驸马追妻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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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瑟偶尔会觉得阿奴有些骇人。


    比如这种时候。


    他轻轻柔柔说出来的话,就能叫人血脉偾张,唤醒她心里从未觉发的冲动。


    她活了十七年……不,该说是二十年吧,在她面前做低伏小、出卖廉耻来换取她欢心的人,数不胜数。


    是他们娇惯出了她的个性,让她见识到人的卑贱,让她感受到做公主的尊贵。


    而像宋韫这样的,宛如献祭一般臣服,不是臣服于她公主的身份,而是臣服于她这个人的感觉,却让她毛骨悚然,又有着难以说明的兴奋。


    好像她的目光可以变成刀,手指变成剑刃,唇舌变成毒药,好像她这个人本身,就是对他宣判的死刑。


    为什么?


    玉瑟不断在心中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阿奴会给她这样的感受?


    甚至让她无法信服哥哥和姑母说的那些话。阿奴难道不知道,她真的能主宰他的一切,包括生死?


    听达斡尔人说,荒原上的野兽走投无路时,就是仰起脖子,以示它们的脆弱。


    她叼住他的喉结,感受着他在颤抖。她要是再用力一点,用犬齿狠狠咬下去,恐怕就能见血。他的手指却绕在她身后,轻轻按住她的后颈,仿佛是在鼓励她继续。


    “你这样,”她一边也伸出手去摸索,一边喃喃,“都让我想把你吃进肚子里了。”


    她的话说得很认真,让人怀疑,有一瞬间,她是真的动了这种心思的。可他却不怕,还要煽风点火:“那就把我吃掉吧。”


    他的眼望进她的眼,几乎是恳求她:“把我吃了,让我变成殿下的一部分。”


    这次她是真的连骨髓都在战栗,手掌按在他的心口,那里像是躲了一只鸟,剧烈地呼吸着,鼓动她不断膨胀的欲.望,等待被她拆吃入腹。


    “这可是你说的。”


    她回想着之前的过程,真的开始“吃”了。


    不是被她对待时那样轻柔的擦拭,而是用了带着一点蛮横的撕咬。猎物在她的口中隐忍不发,可红红紫紫的印记却昭示了她有多用力。真是奇怪的猎物,明明遭受了她的粗鲁对待,却还是不要脸地探出了耻.物,仿佛连这儿也渴望被啃噬。


    见了好几回,玉瑟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男人和女人如此不同,却能做出相同的反应。


    就像是单独长了一条命,会自己行动,却没有坚定的意志,经不起一点刺激;长得奇模怪样,却能叫看它的人嫌弃不了,而是产生与它结.合的本能。


    她把蜜油浇上去,强行令滑溜溜的长龙蛰伏在海滩,让层层海浪捋过它,用重压使它吃痛,被抽了筋一般,试图翻江倒海,逃出生天。


    可再威武的龙,在高傲的火凤掌中,也不过是脆弱的长虫。她好像天生是来克服他的,她可以囚禁他进幽暗的深处更深处,逼出他的精魄,吮食他的灵魂。


    “殿下!”


    宋韫忽然紧绷。玉瑟熟悉他这个姿态,动作胜过了思考,涂得鲜红的指尖堵住了长龙的入口,再次把它镇压了回去。


    “嗯——”


    “我没有准,不许你出来。”


    柔韧的羊眼圈如法器一般把它箍紧了,使它挣扎得愈发剧烈,涨成了艳丽的紫红色,无法一泄长空,只能痛苦喘息,苟延残喘。


    “原来是这么用的。”任性的神子露出了天真却残忍的笑容。


    凡人供上的巨兽,终于用垂死的姿态勾起了她的食欲。她俯身品尝,用坚硬的贝齿去试探它是否鲜嫩,品尝到了海水的咸涩。


    “难吃。”她给出了苛刻的评价,让巨兽愈发激动,仿佛要辩解两句。


    可嫌弃归嫌弃,单纯的神子却接受了贡品的引诱,竟然抬起尊贵的躯干,让玉泉降临在他的唇边。她上当了。登时间,神魔交战,天地重回混沌,世界只余巨口,和古老原始的吞咽。


    神子哀鸣,长龙低啸,天与地纠缠搅动,闷震中不知过了多久,云雨冲散,白光乍现。


    紫色的巨龙终于吐出绵长的涎水,偃旗息鼓,重新匍匐进了山谷中。


    “你一定是精怪变的。”玉瑟软绵绵没有一丝气力,手指上还勾着从龙脖子上摘下来的法器,哑着嗓子发脾气,“不玩了,不玩了,真不该信你的话,让你停,你却总是……累死了!”


    她发着牢骚,身体却动不了,还是宋韫披好了衣裳,替她拉的铃。


    先进屋的是风薰。饶是她已经习惯了这两人的频率,还是被宋韫脖子上那大大小小的齿痕给吓到了。连下巴上都红了一片,甚至咬出血痕来了……殿下牙口可真好啊!


    她都怀疑长公主是想起了什么,这是在折磨驸马呢。


    可被折磨的人恍然不觉得痛,还亲手抱着已经吃饱的殿下去沐浴呢。


    “驸马该不会已经不是驸马了……”


    收拾的时候,她脱口而出,把身旁的风时吓了一跳。“说什么傻话,他本来就已经不是驸马了!”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意思是,宋大人已经不是他这个人了……”


    这巨大的想象力让风时打了个哆嗦:“什、什么呀,净说实话。”


    “你看,”风薰却觉得自己有充分的依据,“以往他和殿下同房,哪有这样过?要是之前是像这样,早就有小公子、小郡主了!而且同了房,殿下总是变得软塌塌的,那志怪小说里不是都讲了,有些精怪附在人的身上,去找什么书生啊将军啊,吸人身上的阳气么?”


    风时差点被她说服,翻着白眼反驳:“早叫你少去偷偷翻殿下的杂书!老是说些这么吓人的东西!呸呸呸,依我看,就只是风水轮流转,此一时,彼一时!”


    话是这么说,可如今的宋大人,看着确实比起从前多了些邪魅的感觉。


    她和风薰一起冒出了个可怕的想法:简直就像那妲己,投生成了男人啊。


    “你说,”到了夜里,两姐妹靠在一起睡的时候,风薰傻傻地问,“宋大人是真想再做回驸马吗?要是做了回去,还会这样围着殿下转,哄殿下开心吗?会不会他就是不甘愿被休,只是想再来伤一伤殿下的心呢?”


    风时乐了:“难为你这个小脑瓜会想这么多。”


    “干嘛呀,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风薰恼火道,“你就不担心吗?听说陛下都下了令,叫他升官!”


    “唔,也是呢。”


    风薰继续揣测:“虽说是升官,但只是五品罢了,确实不如驸马的身份高。总要进了翰林院,才算得上有前途吧?有了前途,还不知道要熬多少年,才能到三公。哪怕到了三公,用度又岂能和皇家相比?可见还是继续当驸马划算些!”


    “你觉得宋大人是这么坏的人?”


    风薰沉默一会儿:“我要是觉得他坏,早就……早就不陪着他演戏了!我就是不明白!怕得很!你看殿下,分明又像从前那样——”


    “是啊,我也不明白。”风时说,“可我觉得,哪怕是从前,殿下也没有真正恨过宋大人。”


    “那为什么,殿下执意要和他义绝呢?”风薰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真正的原因。她们七八岁入宫,陪同长公主长大。从前的公主一直很好懂,可自从她成了家,风薰就觉得长公主的心事越来越多,一点也不好懂了。


    “殿下那时恐怕是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风时道,“我猜,殿下可能不是厌弃了宋大人,而是想放他自由。”


    风薰:“啊?”


    自由吗?


    她费解:怎么感觉,这样一来,反而把两个人越绑越深呢?


    连天性缓钝的风薰都在思考,玉瑟的头脑也不可能停下。


    缓过了劲儿,她越想越觉得,阿奴骨子里是疯的。而她好像,也快要跟着疯下去了。


    第二日,玉瑟宣布她要出远门。


    “我改主意了。浔阳郡主那个大嘴巴,肯定把她引荐琴师给我的事给说了出去。上次去宫宴,就有人悄悄问我呢,说想来府里听琴。我要是总不开府门和她们打交道,流言才会越演越烈呢。可本宫又确实不想跟她们打交道。所以这次出门,我要多出去一段时日,最好等到腊月再回来。”


    宁青沐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殿下此意,是要去鄢陵的行宫过冬?”


    “是啊!”玉瑟觉得自己很聪明呢,“虽说那边还在修缮,却也不是不能住人。再说,也不像往年那样,三宫六院都跟着去,只是我们几个,应付得来。”


    话说到一半,她又想起另一件事,“哎呀”一声:“可云山也还想去!这两个地方却不在一边呢!”


    宁青沐:“殿下可先去云山,再往温泉宫去不迟。”


    “唔,是这个理。”


    可她的私心不这么想。先去云山,佛门净地,她岂不是也要跟着清静几天,断了胃口?虽然阿奴是疯了点,可她不想这么快就禁食。


    “还是先去温泉宫,再去云山好些。”她这次很快就做好了决定,甚至给自己找了借口,“阿楼是腊月初二的生辰,我正好顺路去佛寺,给他祈福。”


    阿楼是太子的小名。他降生时,正逢一位高僧圆寂。寺庙的方位与太子诞生的殿宇同侧,也不知道司天监的人是不是受了僧人的好处,还是他本人就笃信佛教,扬言说太子是佛祖的弟子阿楼陀投生,为的是普渡世人,振兴国邦。


    皇帝信道,也不全信,反正和神神佛佛沾点关系,他觉得就是吉兆,坦然接受了这层金光。对此,道教弟子们不甘示弱,也纷纷扬出话来,说某某天师早就在数百年前预言了太子的降生,是什么什么天神的人间世……反正太子很忙,想来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每到大日子,他小小年纪还要亲自出去施斋,昭显身上的神光。


    压力这么大,七八岁就每天板着一张苦瓜子脸,就很容易理解了。


    可惜他的好姑母,玉瑟根本猜不到他完全不想和佛啊道的沾上关系,她还觉得不划算呢。这样一来,虽说她出去逍遥时能更加理直气壮,却也代表此行不能暗度陈仓,事事都要用到公主仪仗。


    又潇洒又不潇洒的。


    可是只要离开京城,就算是离开了舆论场,她能暂时摆脱一些声音,也算有舍有得。


    不知是第几次,玉瑟脑子里又冒出那些念头:若她不是个公主,而是个王爷,何必这么大费周折呢?哥哥根本不会去管那些伯叔兄弟纳多少姬妾,只要他们不明着伤天害理就很满意了。


    当男人的标准可真低啊。


    玉瑟这回真正认同了姑母的想法:虽说她们都有身份,可这身份比起男人们来,却又差点什么。


    都说皇帝宠爱她,甚至允许她用太子的仪仗。可太子再长几岁,就要挑个教养好家世好的闺秀做太子妃,还要顺便再选几个教养同样好的做配。


    她却不行。


    所以她这次要带所有人出去。


    青沐是她的勾当,负责她在宫外的起居,出远门自然是要跟随她的。阿奴正得她心,也要带上。


    可如果真的只带阿奴走,让他再受独宠,可就真的要把他宠得没边了。因此,李淇、卢晏等人也得一并带走。反正哥哥也默认了,她只要不出去乱来,暂时收了这些人也没问题,那不如能用上的都用上——制衡之道嘛,谁还不会使!


    除了有谨记姑母的教诲这个原因在,也是一种反叛。


    有了决断,长公主府就此忙活起来。宁青沐先放了消息,长公主自秋后身体不爽,需要去温泉宫静养些日子。随后就先派了小内侍张从先去鄢陵行宫,布置住处,安排饮食。


    张从是宁青沐带出来的人,办事利落。玉瑟就此定好日子,于十月十自京城出发,前往行宫。


    本以为这么安排,阿奴会有情绪。可玉瑟告知宋韫时,他却一反常态,说殿下高兴就好,他没有异议。


    玉瑟心想:那这是没吃醋啊。


    她发现自己还是想看阿奴吃味的。


    不光这么想,她还直白问了:“怎么突然这么大方啦?不怕我更喜欢他们,把你扔在一边么?”


    宋韫轻叹:“殿下若是更喜欢他们,一定是有他们的过人之处。即便殿下更喜欢他们,我也会一直在旁边守望您,等您回头看看我。”


    玉瑟:“……”


    “自然,这是好听的说法。”宋韫笑了,他依然没有把那两个人看作是威胁。如今的他,也没空闲去为玉瑟会宠幸谁而烦恼。“真心话是,我不愿意忤逆殿下,也不愿意和您分开。”


    玉瑟张了张嘴,听出来宋韫是真心这么说。可正是因为这份真心,让她心里又犯起了嘀咕。


    她实在好奇,阿奴说想待在她身边,是想待多久?


    她在阿奴身上得来的新鲜感,会维持多久?


    她想,真心都是要贴真心的,所以直白地问:“可是阿奴,假如有一天我厌倦你,不想要你了,你又要如何呢?”


    宋韫闻言,面色渐渐苍白。他仿佛被戳中了痛点,从来让玉瑟读不懂的表情,这时竟然变得好懂了。


    “那样的话,假如有那么一天,”宋韫说着,露出一个不怎么像笑的笑容,“我拿殿下一点办法都没有。”


    等玉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