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仗剑,白衣胜雪,剑身亦是雪白,只是剑尖不住的往下滴着血。


    他的脸色比身上的白衣还要苍白。


    少年身处的庭院中,以他为圆心是无数跪下的尸体,每一个都是被一剑刺中心口,每一个都是一脸错愕的表情。


    这三天内,这已经是来的第三波敌人了。


    风声如鬼哭,竹林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血水在地上流淌,少年背后一盏油灯伴随着风轻轻摇曳着。


    茶已微凉。


    油灯上跃动着的是幽蓝色的光芒,空气中有些甜得发腻的味道,不知是来自这血,还是这灯。


    但少年的目光始终凝聚在面前的竹林深处那片幽深的黑暗中。


    他虽面无表情,但握紧长剑的右手却如实反应了他的紧张。


    他在怕什么?


    身边跪下的或是倒下的敌人,有一人多高的壮汉,也有半人身高的侏儒,每个人都拿着趁手的武器,每个人都有一个简单而明确的目的。


    他们前些日子接到消息,开启唐家秘藏的一把钥匙会在这醒神境界的白衣少年身上。


    他们也都是醒神初期境界,都曾自信的前来,认为这趟活再简单不过,这少年再强也并未至超诣,甚至连醒神后期的强悍肉身都不具备,绝对架不住他们人多势众。


    但他们的感觉错了,因为这少年曾经师从南天剑门。


    只是一道惊雷划过,他们便死在了这少年的剑下。在杀他们的时候,他的衣服上,和他的剑上甚至连一滴血都未曾沾上。


    那这么说来,少年此刻剑上流的血,是谁的?


    是不是只能是他自己的血?


    少年知道,方才自己惊雷一剑,未曾伤到一个一直隐藏在黑暗中,隐而不发的杀手。


    在那一剑中,他清楚地看到那人手上的黑色短刀与自己的剑仅仅是碰了一瞬,自己便受了内伤,整条右臂表面的细小血管更是尽数破裂。


    这怎么可能,我可是醒神境界中期,难不成来的是个超诣境界的怪物?


    如果是超诣境界,何不直接将自己杀了?难道那人有其他的动机?


    所以他此刻不能主动出手,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那个黑衣青年出手的时机……只有那一刻,自己的一些布置才可能生效。


    月光颤抖了一瞬,那个黑影似乎动了,手中的一柄手臂般宽阔的直刀好似明镜,反射着无暇的月光。


    空气中甜腻的气息更甚,少年的长剑快如闪电,南天剑门【开天】一式,数十丈的距离瞬息即至,雪白剑刃没入黑衣身影中。


    “叫南天剑门逐出门去的叛徒,不料武艺却也只学了半分模样……临江,你还不肯悔改吗?”


    魔音灌耳,但却好似不是面前之人说出的,少年心中大惊,那声音有些像自己的师尊,像大师姐,像是南天剑门内自己熟识之人。


    他们怎会亲自动手……


    自己这剑像是刺入一团棉花之中,但目光所及,长剑确确实实已经洞穿敌人。


    “可惜,这剑招还有后半段,你只学了一半。”


    少年面前的身影说不出的诡异,像是平静的湖面上忽而泛起的波澜。


    白衣少年觉着自己手上有些异样,当即弃剑后跃,这一下居然又是回到了那亭中。


    那黑衣人甚至都未曾用直刀和自己对上一下,就已经把自己吓得丢掉了武器。


    但少年定了定神,看黑影没有跟上,开始大笑,指着桌上一个圆球说道。


    “装神弄鬼……此球可是唐家所制,若有人敢跨入此亭五丈,控阵者心念一动便可叫来者血溅三尺,就算是超诣后期也会被瞬间重创,你能奈我何?”


    黑影似乎有些犹豫,感觉像是摇了摇头。


    “你说的对,方才你要是再逃上半柱香的时间,或许你那些被人引开的打手会发觉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要是回来了,再杀你恐怕没那么方便。”


    “可惜,晚了。你不该出手挡我这一刀,而是该拖到你的保镖们回来。”


    少年自持剑的右手开始破碎,他痛苦的呼吸着,却发现自己的五脏六腑也同手臂一般快要支离破碎。


    他的真气运转开始迟钝,已无余力催动那唐家的暗器。


    浊气爆炸……名为临江的少年记起了这种情况,但他已经无力回天。


    黑影摆弄着少年雪白的长剑向亭中缓步走来。


    “真是好剑啊,南天剑门仅存的两把王品,可惜,遇上个粗心大意的短命主人,又碰上了你这个南天剑门的叛徒。”


    来者摘下黑色的面罩,那张脸正是接下了南天剑门委托的月明。


    “不许你……这样说师尊……”


    月家少主轻蔑的看了看那圆球,还有一旁那发出甜腻气味的右灯,嗤笑一声。


    “原来就是靠的这个东西偷走了此剑。”


    他蹲下身来凑到白衣少年旁边。


    “临江,你可还有话要说?”


    临江只觉自己喉咙被堵塞住了,那甜腻的灯的味道此刻是如此刺鼻……是啊,他用这灯迷晕了自己的师尊,夺了那剑。


    但为什么呢?师尊不让自己去报仇,他本有能力帮自己摆平仇家,却拒不出手,自己才……


    可师尊为什么就那样死了呢?那只是使人行动迟钝或是昏睡的迷药而已啊。


    “江儿,来吧,师尊再好好教你几招……”


    恍惚间,师尊的笑脸又出现在自己眼前……不过这一切,月明自然是无缘得见。


    “可是师傅……徒儿真的不行了……”


    ……


    月明见临江看上去已经断了气,取出离刹再次刺入临江的心口,见伤口处开始发黑,月明确信这次他一定死透了。


    他将他腰间南天剑门的信物拿下,随后又检查了一下临江身上和亭子里是否有其他有用的事物。


    但除了那个唐家的圆球之外也就是一些疗伤药物了,他又看了一眼那蓝色的灯,眉头一皱,将其吹灭,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容器,将其封好带走。


    然后,他把鼻子里两个陆宗出品的空气净化鼻塞给取了出来……虽然【金玉指】一直在运转着,但因为没有直接吸入气体,所以他压根就没有受到灯油气味的影响。


    “极难对付……”


    月明走时轻笑一声,丢了一块七刹门的铁牌在临江的尸体上,扬长而去。


    他放出假消息,给了杭城那些不配加入七刹门,却又行肮脏勾当的人,使了一招借刀杀人,让他们相信这临江身上有唐家秘宝。


    这三天的三波人,前仆后继的想要杀死临江,让他也不得不收买了一些人手用于保护自己。


    不过仓促中,那些保镖又中了自己的调虎离山之计。


    这些人几乎试出了临江所有的本事,而他的诸多手段也在前两日都用完了,只剩下那使人沉醉的灯油,和那个从未用过的唐家圆球。


    临江主要也就是使用南天剑门的半式【开天】,一式【行雷】,以南天剑门的水平,这两式足够在同境界纵横无敌。


    只可惜在无字秘籍上都有详细的描述和破解之法,同月明学的【裂宇天芒】亦有相通之处。


    更不用说那临江慌乱中接了自己【金玉指】加持的离刹,被浊气侵入身体,脏腑早在第一次交锋中就受到损伤。


    第二次交手前月明以一种魔音拟道干扰,临江心神不宁之下,月明几乎可以说是不战而胜。


    不过此番也是取巧,若是全盛时期一对一,月明自忖只有六成把握。他想着之后将此战细节记录下来,然后集中一个日子写信给到月老头,让他点评一番。


    月明的身影逐渐融入这片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