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接到来自加茂家的‘示好’，还是接到禅院家的意味深长的视线，夜蛾正道都没有表现出对任何一方的倾向，如同冷漠的石头一样。


    会议结束后，他没有这些人留下接近的机会，迅速离开了现场。


    为了保持大家族的体面与矜持，别有用心之人也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拦住他的去路。


    夜蛾正道此时却并不在意这些人的行为与目的，只想快点赶回高专去。


    因为那股的不妙的预感越来越重了，好像如果去晚了一步，他就找不到罪魁祸首了。


    罪魁祸首？


    夜蛾正道看着眼前像是犁地一样，方方面面边边角角都被照顾得十分干净，找不出原来一点影子的女生宿舍，及附近的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冷静，夜蛾，你要冷静。


    重复了几次深呼吸的动作，将最后一口气重重地吐了出来。


    “五！条！悟！”


    远处的密林惊起了一群高飞的鸟儿。


    对那遗留的残秽再熟悉不过，那陌生的咒力残留也不可忽视。


    总而言之，待在硝子医务室的五条悟和在高专里溜溜达达的玄上音奈都被揪到了高专校长的跟前。


    “嘶！”摸着头上肿起的大包，五条悟嘴里还在嘟囔，“虽然聊得有些过头了，但是夜蛾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还有，为什么只揍我一个啊！明明音奈奈也有份！”


    越说越不满，五条悟大声地对眼前这个不公平的男人控诉道。


    不仅要对上应付那些掌权却不干事的高层，对下还要应付自己干事却极其不省心的弟子，夜蛾正道那头黑发越看越白。


    同样也有份的玄上音奈抬起头，满脸无辜，“校长应该都能看见吧，建筑、不是，废墟上面的残秽到底是属于谁的。”


    她的攻击可不是大范围犁地的招式，在乙骨身上的残秽都更要比那些齑粉更明显吧。


    “悟，账单我会寄到五条家的，再有下次……”


    “我知道啦，夜蛾，再唠唠叨叨下去会变成很讨人厌的中年大叔了。”


    “梆梆！”


    “砰！”


    大门贴着两个人的身体关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声。


    有拉仇恨的五条悟顶在最前方，完好无损连口头教训都没挨的玄上音奈戳了戳五条悟头上叠出三层高的巨大肿包，发出了十分惊奇的声音，“原来还真可以像漫画一样层层叠加，真神奇！”


    五条悟瞳孔一缩。


    “喂！你这家伙，有点太冒昧了吧！”


    再次像拎小猫一样被拎起来的玄上音奈这次却笑得十分开心，“还有更冒昧的呢。”


    她伸出手，纤细柔软的指尖戳在先前十分短暂停留过的印记之上。


    “砰——砰——砰——”


    心脏坐过山车都十分平稳的男人，此时心跳却一下比一下猛烈，急速跃动着。


    五条悟拎着玄上音奈后衣领的手不自觉收紧，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被牢牢攥紧在她的手心一样。


    与此同时，通过神经末梢传入大脑皮层的兴奋信号却在嚣张地彰显着存在感，令人难以忽视，头皮发麻。


    像是往平静的湖面扔下一颗小石子，中间激起水花，然后向四周荡漾开。脖颈间被触碰过的位置像是被炽热的火焰灼烧一般，那熟悉的血色印记迅速浮现，而后宛如藤蔓一般，开始往周边攀爬蔓延。


    无下限，再一次被同一个人突破了。


    “你的血液还真是特别。”


    五条悟很快就反应过来，“简直像是潜伏进人体的病毒一样。”


    他赞赏地说着，但是听到这个评价的当事人并不开心，甚至是很不高兴。


    于是十分会看脸色的他补充上一句，“是很聪明的病毒。”


    两人之间完美地遵循了笑容的守恒定律。


    比如，笑容从玄上音奈的脸色转移到了五条悟的脸上。


    或许这么说还不够准确直观，但是病毒无非是一段无法自我复制的基因代码，入侵人体并不是为了消灭人体，而是为了借助人体完成复制和繁衍，再借助人体传染制作更多的‘培养皿’，实现更大范围的复制和繁衍。


    而玄上音奈的血液进入人体，则是同化。


    不管是将其他组织同化成自己相同的一部分，还是将自己‘同化’为其他，都是可行的。


    为什么说是可行？因为一开始的同化仅有唯一一个目标，那就是将受体完全同化为自身的所有物。


    赋予了疯狂的特性，且生杀予夺。


    毕竟是被压制后的体质。


    将源世界如双刃剑一般既伤他人，又影响自身的体质特性克制后进行利用，像是产品的精加工一样，转化成当前世界所谓的术式效果，虽然效果大大减弱，但却可以避免理性的缺失。


    既是指受体，也是指主体。


    同时也得到了一个新发现：同化可以是双向的，就目前情况来说，不管从速度还是效率上，将自己‘同化’成外部环境一样的存在要更加简单。


    总结来说，就是伪装、欺诈。


    反转术式可以直接修复受伤的肉|体乃至大脑，甚至一定程度上清除负面状态，但是如果你的大脑、你的感知告诉你，你是完好无损的呢？


    战场上没有人会去救治一位安然无恙的士兵，也没有专家会去修复保存良好的古董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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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在突然爆发的刹那，才能感觉到那丝异样。


    换作是其他人，此时不是成了地上一具冰冰凉凉的尸体，就是成为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行尸走肉了。


    五条悟觉得烂橘子们还真是‘命运多舛’，有他成为了他们压在心头的一座大山不够，出现了菅原道真的子嗣还不够，继乙骨忧太跌落特级之后，玄上音奈横空出世，术式还具备他们内心最恐惧的效果特点之一。


    见微知著。


    在玄上音奈进一步了解五条悟的同时，他也在不断探索着。


    正映照了那句话，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但也因此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个问题。


    杰知道吗？


    知道他身边的人有多么不可思议的能力。


    简直就像是一位‘蚁后’——只要她想，她可以创造出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族群，一个只有她一个声音的种群。


    他不知道。


    以他对杰的了解。


    如果知道，他不会不利用。


    他本该斩钉截铁的，在对于这件事上。


    但是在她——另外一个当事人身上，出现了太多意外，他难以肯定。


    毫无疑问，杰对她来说，是绝对特殊的存在。


    不是来自看客的猜测，诸如——觉醒力量茫然无措的新手，被普通人视为怪物遭受驱逐后，遇上前进道路上指明灯——那样的戏码。


    足够特别吗？


    是出生在普通人家中，却觉醒了前所未有的特殊术式咒灵操式，是贯彻正论的前半生，是叛逃的十七岁，是从高专出来却对其宣战的极恶诅咒师？


    五条悟堪称冷酷地剖析着，是对挚友，对她，也是对自己。


    接下来，他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能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如何去扮演这个角色。


    他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乌眸，像是在看复杂的，交织缠绕没有尽头的命运线。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玄上音奈本来想说，五条悟摘下眼罩看她的眼神像是看怪物一样。但是仔细看，却又发现不是。


    那更像是在看一种具有极大杀伤力的武器，换作现世的体量估计，那就是核弹一样的存在。


    “嘛……只是有点惊讶而已。”


    他将拉下来挂在脖子上的眼罩重新挂了上去，垂落下来的白色发丝又朝向天际，脖颈处也已经光洁如新。


    他举起手捏起食指和拇指，比出短短的一小段距离，“就这么一点而已。”


    熟悉的动作让玄上音奈微微眯起眼睛。


    只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