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燕都水患

作品:《鸾镜与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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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棂上传来密密匝匝的落珠声,加之外头天色阴沉,立时便觉得昏昏欲睡。


    沈韫珠倦卧了一宿,此刻正靠坐在炕桌旁醒神。


    画柳从殿外捧回个紫釉花盆,里头的枝干回盘曲折,状似游龙。玫红色的石榴花挂满枝头,沾染了点点晶莹雨珠,仿若美人垂泪。


    沈韫珠本打算去太后宫中谢恩,顺道探探虚实。偏赶上这场连绵三日未绝的大雨,只好闷在屋里莳花弄草,打发闲暇光景。


    “娘娘,您说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画柳拭去花盆外壁挂着的水珠,这才将那盆花儿摆到沈韫珠面前的炕桌上。


    沈韫珠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握起银剪时没有丝毫犹豫,三两下修去杂叶,淡淡道:


    “许是快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不仅搅和了沈韫珠的计划,也给裴淮添了个大麻烦。


    燕都御沟里不知何时卷积了大量泥沙,此番又被脏污雨水涨满。一夜过去,燕都中骤然爆发水患。又因城东地势低洼,汹涌的泥浆冲毁了大片房屋。没来得及逃走的百姓皆被卷入洪水,想来是凶多吉少。


    裴淮前日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甚至都没有拖到秋后算账,便雷厉风行地摘了数名京官的乌纱帽。如今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个个都恨不得夹紧尾巴做人。


    大周与南梁虽是敌国,可眼见百姓遭殃,沈韫珠也没心思幸灾乐祸,忍不住摇头轻叹。


    门外雨幕中,青婵提着沾湿的裙摆走上台阶,在廊下收起油纸伞,顿时从伞面落下一捧水花。


    青婵支开了守在门口的小宫女,捋了捋鬓发,轻手轻脚地推门走进。


    “娘娘。”


    沈韫珠闻声放下剪子,转头瞧见青婵双肩衣料上洇开一片深色,忙招手示意青婵近前来。


    “外头这么大的雨,难为你出去打听消息。”


    沈韫珠从怀中取出锦帕,替青婵抹去鬓边滑落的水珠。


    “多谢娘娘体恤,奴婢不妨事。”


    青婵素日稳重,一低头瞧见自个儿绣鞋上迸溅的泥点子。不禁有些赧然,连忙缩了缩脚,将弄脏的鞋尖藏在裙摆下面。


    方才急匆匆地冒雨赶回来,青婵呼吸还有些微促,禀道:


    “此次赈灾事宜,皇上交由杨太傅全权督办。”


    沈韫珠轻轻颔首,眸光微闪。杨太傅便是宜妃的父亲,也是裴淮的授业恩师。


    杨庚此人于咸通十三年高中状元,而后一路青云直上,深受先帝器重。


    裴淮大抵也是极为信重杨家,不知日后能不能从宜妃入手,离间这对君臣师生。


    “还有一事……”


    青婵瞥了眼门外没人,压低声音道:


    “皇上微服出宫了。”


    沈韫珠眼中划过一抹诧异,裴淮竟然亲自去赈灾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儿个早朝过后,皇上带着几个侍卫从宣华门出去了,并未惊动旁人。”


    沈韫珠瞧着窗外的滂沱大雨,不禁沉默。数月相处下来,沈韫珠看得出裴淮不是那种高高在上,不知百姓疾苦的帝王。却也没想到,裴淮竟会亲力亲为到这种地步。


    “娘娘?”青婵见沈韫珠久久不语,忍不住忐忑地唤了一声。


    “无事。”


    沈韫珠抽回思绪,朝青婵点点头,淡笑道:


    “这消息很有用处,容我再琢磨琢磨。”


    沈韫珠抚摸着大簇大簇的娇红石榴花,半晌,只听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石榴花儿虽美,却委实不该开得太盛。”


    “令容华怀有身孕,裴淮又不在宫中——”


    沈韫珠将石榴花剪去了大半,只余三五个花骨朵儿,错落有致地点缀在枝头。


    “倒还真是天赐良机。”


    青婵和画柳对视一眼,问道:“娘娘,您已经有主意了?”


    “悄悄把皇帝离宫的消息放出去,”沈韫珠缓缓勾唇,眼底却并无笑意,“想必会有人坐不住的。”


    “是,奴婢明白。”青婵应声退下。


    -


    宫外,京兆府官衙。


    一摞摞书简堆满了衙门条案,新上任的京兆尹正为水患之事忙得焦头烂额。


    赵宥光料理着赈灾事宜,竭力压下心头惴惴,不停用帕子擦拭额头的汗水。


    “大人!出事了大人!”


    赵宥光府里的小厮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连门槛都没顾得上迈,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赵宥光本就心烦意乱,见他如此莽撞,更是火冒三丈,中气十足地喝道: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天塌下来了不成?!”


    小厮吓得一个激灵,走上前颤颤巍巍地说道:


    “回大人,皇上……皇上他微服出宫,此刻已到府衙门口了!”


    赵宥光闻言大惊失色,手中毛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但此时也没空去捡了。


    赵宥光慌忙起身,一边整理着官袍官帽,一边抬腿往外走。


    “皇上怎么来了?快!快随本官出去迎接!”


    赵宥光心惊肉跳地跟着小厮来到府衙门口,只见玄色锦袍的男子负手而立,身后跟着数名侍卫。虽然裴淮没穿龙袍,但那通身气势,着实让人不敢造次。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宥光顾不上躲避地面的泥水,立马跪地行礼。前日皇帝在朝堂上那番震怒,赵宥光至今想来都觉心有余悸。


    “免礼。”


    裴淮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语气平淡无波。


    “御沟淤堵之事,查的如何了?”


    赵宥光不敢怠慢,连忙将这几日调查的结果如实禀报。


    “回皇上,微臣已经查明,原是不少织户和匠户沿御沟居住,平日为图省事,时常将污物瓦砾倾倒入御沟中。金吾卫疏于监察,未能及时制止。日积月累,便造成了御沟淤塞。”


    裴淮听罢赵宥光所言,眉头微蹙,沉吟片刻,问道:


    “全然是百姓所为?”


    赵宥光心中一凛,连忙跪倒在地,叩首道:


    “皇上明鉴,微臣句句属实,绝不敢有任何隐瞒!”


    裴淮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赵宥光没做过亏心事,却莫名觉得后背发凉,冷汗直冒。


    “起来罢。带朕去城东看看。”


    裴淮淡声吩咐,教人听不出喜怒。


    “是,微臣遵旨。”赵宥光连忙起身,躬身在前面引路。


    还未抵达御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