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无气力组大胜利》全本免费阅读


    你习惯早起。今天也如此，你清理着花坛里被太阳晒焉的花木，外婆年纪大了，很难再弯下腰做这种事，也不是没请过园丁，可最后还是觉得他们都没有自己做来的妥当。


    你看着花坛里有一些不明显的缺口，心里便明白那些大概都是被海苔叼走了的。嗯，至于为什么不怀疑宫家两兄弟，大概只是因为——


    宫侑:“我为什么要摘花，那东西弱不禁风的，难养死了，一点用都没有嘛！”


    宫治:“也不是我。我要那东西干什么？又不能吃。”


    “如果一定要有人的话，那就是治/侑！反正不是我！！”X2


    以前这么问过，这是他们的回答。


    说的挺真的。你便打消了念头。


    ……那就，找找看猫吧，必须得告诉海苔，这些花朵也有自己的生命，是不能够随意拿走的。


    “海苔……？海苔……？”


    你小声呼唤它的名字，终于在庭院阴影里的一角找到小猫。三花色的长毛猫刚听到你叫它的名字，就像小狗一样热情的扑过来，来蹭你的手，黏糊糊的叫着。


    “喵——喵喵——”


    是不是兵库的猫也会关西腔呢。好可爱。


    你点点它的鼻头，告诫它:“不可以吃花朵哦。连宫治都不会吃它们的。”


    “喵喵喵——”


    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干脆和它直接对话起来。不管听不听得懂，你们聊的还挺愉快，甚至连外婆出现在你们身后都没有察觉到。


    “优姬。”她叫你。


    你惊讶回头，她却只道:“随我来。”


    你放下怀里的猫，它委屈的又叫了几声，你却不敢再管它，只一步一步跟在老人身后。外婆走的很慢，你不敢逾越，也就慢吞吞的走着，海苔则坠在最后，挪着猫步紧贴你的脚后跟。


    到了室内，外婆建议你先去换个衣服洗手，又冷声关掉房门不允许海苔再进来。你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和裤腿上因为移植花木搞得全都是泥土，脑门上也被热的有豆大的汗珠。空气中猫毛飞舞着，大概是因为换季，海苔它最近总掉毛。


    你羞愧难当:“外婆，对不起。我失礼了。”


    她只摇头，缓和了表情:“谈的上什么失礼呢？”


    “去吧。”老人和蔼的说，“别让我等太久。”


    “……是。”


    再回来时，外婆已经砌了一杯茶喝。她十指微微抵着杯臂，轻酌一口，脸上细密的皱纹也会随着舒展些。在你记忆中，她总是很优雅、端庄，偶尔严厉，与母亲不同。


    小鸟居家，曾经是大家，以神术和占卜出名。现在没落了，连神社也都废弃掉了，你母亲在刚成年就意气风发不顾劝阻的走上了和家族完全不同的道路——传到你这一代时，小鸟居家的直系血脉甚至就只剩下你。


    你被教育着必须担起责任。哪怕你也不知道这责任是什么。


    “有交到新朋友吗？”外婆问你，就像每一个孩子背后的家长一样，“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吗？”


    “有哦，我……”


    你打起精神，挑着给她讲了一些在东京有趣的事情。本意是想让她高兴，让她知道你能照顾好自己，在外面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但老人听了你的话，却又严肃了表情。


    ……为什么？你又做错什么了吗？


    “优姬。你还记得吗？”她回忆，“我以前带你去过神社。你作为当时年龄最小的巫女，跪过社殿。”


    你当然记得。


    社殿在高堂之上，一般参观的旅客是不允许进来的，他们只能在下面祈福，做参拜。从那里往下可以看到像蚂蚁般拥挤的人群，长长的鸟居和参道，连绵的山脉，你仍然记得那种感觉。很孤独，要一直从早晨跪到夜晚，那里很安静，底下人说话的声音都没办法传到上面来，好像是神明的视角。


    “我当时问你，你有什么样的感觉。你记得吗？你是如何回答我的？”


    “我没有感觉。”你垂下眼，复述着当时还牙牙学语着的小孩说过的话，“……我说，我没有感觉。”


    不是烦躁，不是饿。那些东西你都可以忍受，刚开始觉得寂静，后来也习惯了，你发着呆，一天就很快度过了。


    外婆沉默了一下，又问，“那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和你说的吗？”


    你将手交叠放在胸口处，闭上眼睛，回忆。老人的话如今依旧历历在目。


    “您说，不应该那样做。下面的人，都是跨越了很多很多级石梯来与我们相见的，他们的真心非常宝贵，所以，我们也应该对他们的信仰怀有虔诚与感恩之心。”


    “是的。”她点头，“你又是怎么做的呢？”


    “我后来就再没走过神。”


    她摇头，叹息，“不对，还是不对。”


    “你从小……就总是这样。”她说，“优姬，爱是一份责任，责任，也可以说是爱……就像海苔，你不能仅仅因为可怜就去收留它，你把它抱回来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以后吧？你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养它。”


    她冷酷的揭开事实:“你去外面上学，只是将它丢弃给了我。”


    你感觉就像是有一巴掌狠狠甩到了你的脸上，突的感到无地自容。


    “……海苔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为什么优姬要抛弃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呢’？”外婆叹息，“你不知道吧，它在你刚走的那一段时间里，总是会在院子里的大门口等你。因为你就是在那里走掉的，一直到昨天以前都再没回来过。”


    “……我很抱歉。我并不是想……我只是……”


    你语无伦次。


    海苔大概是被人抛弃掉的。丢在废弃的小巷里。它很小的时候，身子光溜溜的，毛也没长齐，眼睛也睁不开，四条腿颤巍巍的，身边是它兄弟姐妹的尸体和腐烂的垃圾。它喵喵叫着，被你听到，于是你和宫侑宫治一起把它捡回来。是你收养了它。


    你做错了吗？


    “也不能说是你做错了。”老人平静的说，“优姬，你只是很任性。总是感情用事。”


    “就算是小孩子，也不可以随意的去给予爱呢，这算是欺骗。”她说，“你和幸子一样，总是这么……”


    幸子是你妈妈的名字。


    你沉默。


    “我总是很讨厌幸子。”老人喃喃自语，“她一点都不像我的女儿。幸子她啊……小时候总哭。我如今老了，虽然不至于为她掉眼泪，但偶尔，也会感到很难过的那种情绪。”


    “……真的很讨厌她，但是，我也是不后悔和她相遇了的就是了。”她颠三倒四的感慨，“……哎，我可能真的老了。”


    “……”


    外婆和你妈妈关系说不上好。她们是两种人。


    你知道现在她不需要你的道歉，所以你止住嘴，只是倾听。


    外婆她，平时没有人能听她说话。除了宫奶奶，可这些话也不方便和宫奶奶说。


    没有人愿意传递负面情绪给自己爱的人。没有人希望自己爱的人担心自己。也没有人会主动说起让自己爱的人担心的事。


    这种情绪适用于宫奶奶和外婆的其他朋友，不包括你。从有记忆开始，外婆似乎就没有其他家里普通人的长辈那么爱你。


    “……不要走神。”


    “……是。”


    “……”老人停下来，顺了口气，慢慢的接上之前的话，“优姬。我再告诉你一个道理吧。”


    你伸长脖颈，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但外婆没有笑，她还是很严肃。


    她说:“你要记住……世界上没有人……没有人是不带着期望看人的。可要是对喜欢的人抱有过强的期望，这反而会让我们感受到被欺骗……优姬，掉眼泪其实并不可怕。它是成长的象征。真正可怕的是，有一天，你的眼睛里可以装下眼泪，却装不下这个世界。”


    这是什么意思？


    你一直有好好看着啊。这个世界。你总是善良、勤劳、乐于助人。这还不够吗？


    你问她，外婆却不再说了。


    “……优姬，希望你不要介意。老太婆年纪大了，总是话很多，又啰嗦。”


    “外婆才不是老太婆。”你低声说，“请您再说一些吧，我很想再听。”


    “……”她仍是摇头。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话。”老人温和的说，你这才发现外婆并不年轻了。本来就是这样，她很年老了，只是……


    “我大概……等到优姬你走了以后，就要去县中心的医院里住院接受治疗了吧。”老人这样说。你震惊的抬起头，她却面上一片波澜不惊，“本来是应该立刻去的——可毕竟这次我的孙女回来了嘛，我就让再等等，反正也是老毛病了，一下子死不了人。”


    “……”你有点颤抖，“请您……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做儿戏。”


    “并没有哦。”她说，“我自己很清楚，也和主治医生商量过了。”


    “请支持我的决定吧——我很抱歉又成为了这样有点武断的家长，但这大概就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任性的请求了。”


    “……”


    你从来没有这么怨恨过你的母亲。即使以前她每次都会像疯子一样哭，抱怨，你也不讨厌她。因为，你知道她也不容易。


    可外婆也不容易。你还小，母亲还有很多时间和机会等她心智更成熟一点的时候来弥补你。可外婆没有你那么多时间了，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所以说你很不喜欢那种自以为少年意气的人，他们才不会管身后有没有人替他们负重前行，只顾自己高兴。


    ……虽然现在外婆说你也是那样的人。


    以前你也常听外婆讲过一些往事，有些很没有逻辑，让人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在搞什么。你现在也不懂，可你觉得你从来没有如此清楚的理解过外婆如今的境地。你想要就这样留下来，听她说很多很多话。


    她还有很多很多可以教给你。


    “外婆，我……”


    “哎。”


    “我想要……”


    “不行的。优姬。”


    “有人还会在外面等你，不是吗？”外婆望着合窗外，天空湛蓝无比。


    不行……？


    谁又会等你……？


    “很多。”她说，“你不是交到新朋友了吗？”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留下来的。”她说，“我是希望你走出去。”


    优姬总是因为自己的情绪就任性的收回爱、转移爱，她总同情弱者。


    可那并不公平。


    “我很抱歉……”


    你好像总是在道歉。


    外婆却说:“优姬，我并不满意你。”


    夏日，蝉鸣，恬躁的热意。


    你还是不明白。似懂非懂，她似乎是在指责你，可又不是，也像是宽慰。


    你总会心软，又被其他新鲜的事物绊下脚步。你以为自己是雪中送碳，总希望拯救，讨厌世界又放不下手。可如果是他们本来就可以站起来，你的行为却是一种嘲笑。


    就和外婆一样。


    独立、勇气、意志力，这位老人总是有的。她老了，却仍清醒。


    至少现在。她不会需要你的爱和怜悯。


    “但优姬，我也从来没有担心过你。”


    外婆抬起手，示意你将她搀扶起来。


    “我年轻的时候没有任性过，现在想想真是觉得遗憾。”站起身来的外婆轻轻推了你一把，把你推去夏日灿烂的一片阳光底下，“我很讨厌任性的人……但，优姬。你就代我去看看吧，这个世界。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你会得出和幸子不一样的答案的。”她说。


    “……如果明年我们还能相见的话，就来告诉我结果吧。”她感慨，“每年的风景都是不同的呢。仔细想想，随着你的长大，也很少听到你说起关于你自己的事了。”


    “今天，做的不是很好吗？下一次，如果有了烦恼，也要再来和外婆说说看哦。”


    这是她第一次很温柔的这么对你笑。


    ……


    “那是什么，糖果吗？”


    你走出房间的时候，发现宫治已经在你家门口等你了，他总是比宫侑更守时一些。男孩向你伸出手，“是给我的吗？”


    “不是。”你否认，又觉得不对，只含糊的说，“……是外婆给我的酥饼，你要的话就拿去吃吧。”


    你昨晚回来的时候发现了很多，外婆给你做了一大盒。刚才她又让你拿走一些，当做早饭。


    可你现在吃不下任何东西。


    “谢谢。”宫治接过你递过去的食物，咬了一大口，眼睛都亮了，“奶奶的手艺真好啊……”


    他说:“我不是想要抱怨哦，只是小鸟居奶奶平时做甜品只会做一点点，有很多甜品是优姬回来了才会有。”


    他都吃不够。


    “因为，如果没有人吃的话不就浪费掉了啊。”你知道外婆的牙口不是很好，所以她没办法吃很多甜食。你对治说，“如果你想吃的话，告诉我外婆就好了。她那么喜欢你，会给你做的。”


    宫治挠挠头，“……我不好意思。”


    他三两口把一个酥饼就吃完了，“因为，奶奶和优姬一样是很温柔的人，我不想去麻烦她——这些甜品做起来都很麻烦吧，我知道的。”


    “我啊……”


    “治！你为什么又不叫我起床！”


    宫侑像一只陀螺一样从还想要再说什么的宫治身后滚出来，尖叫，“每次都是这样……啊！你还偷吃甜品！！”


    他愤怒的指着宫治嘴角的饼削，又转身朝你霸王般伸出手，“我也要！优姬……你得对我和这个猪一视同仁啊！！”


    “……”你无视面前吵闹的宫侑，向宫治递去湿巾，示意他可以擦一擦。


    “没有了。刚才那是最后一个。”


    “我不信！”


    宫治也跳脚，“不信拉倒！”


    他抱怨，“你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说的话？我早叫过你了！你这头蠢猪说着梦话也不想起床……”


    还颠倒事情黑白！


    但宫侑的心里完全没有不好意思这种情绪，眼见着在你们这讨不着好，他干脆一把抓住你的手腕，就这样向前用力奔跑起来。


    你只被他拉的踉跄一下，就不受控制的跟上了他的节奏。男生腿比你长一些，你感觉在这突如其来的速度下，跑的脚都要蹬不到地上了，生理性溢出的泪水也被风刮到脑后。


    想骂他。但说不了话。一张嘴就接满口的风。


    你被宫侑这种永远摸不着常理的行为吓的心脏都要爆炸了。


    “略——”事情的罪魁祸首还回头朝治做鬼脸，“我们先走一步，治你就在那发呆吧。顺带一提，最后到排球教室的人是输家哦——”


    “哈哈！反正最后肯定会是我赢！”他大笑。


    “谁想和你比那种东西啊！”虽然是这么说，宫治也很快赶上来，他跑的面目狰狞，握住你另一只手腕，不服气道，“……赢的人会是我！”


    “……”


    他们是双胞胎，所以步伐和速度还是很一致的，可你不是。你感觉你到了最后完全是被他们拖着机械的跑，脚有没有踩到地上？不知道，完全麻木掉了。


    不过还挺解压的，一点也不累，可能是因为你不是使力的那个。


    你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开阔。就是说，有时候，也会有宫侑这样的人吧？


    他是你讨厌的那种人。不计后果、不切合实际、想一出是一出。


    可也永远不会被过去绊住脚，你知道他永远会向前走。


    如果任性的人都是这样的，那你也希望变成这种任性的人。


    外婆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


    最后终于在一栋建筑下停下来的时候，宫兄弟都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上去很不好受。宫侑用手撑着膝盖，像哈巴狗一样吐着舌头喘气，宫治则一手捂着嘴，一手捂住胃，脸色发青，感觉下一秒都要吐出来了。


    “哈……哈，是我赢了。”宫侑话都说不清楚了，却还要挑衅着，“我就不想吐……真活该，猪治，你早上吃东西吃的太多了吧？”


    他就说嘛，像他这样起晚了吃不了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