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用了饭,凤药一直很沉默,李琮对凤药的殷勤终于引起了云之的注意。


    她心中百感交集,一时感慨凤药总是做到自己想不到的事。


    二来又有一丝害怕,若凤药不与自己站在一边,或是站在自己对立面……那她是个多么可怕的敌人。


    好在凤药无心情爱,若有此心,真入了王府,常云之自问斗不过秦凤药。


    凤药想事情与常人不同,总有些奇思妙想,有时甚至过于大胆,视规则于无物。


    但她行事又有条有理,不是乱来的人,她又是按照什么规矩行事的?


    李琮对云之如在蜜月之期,事事以她为先,这种感觉让云之很上瘾,特别是经历过李琮的冷待,更觉舒畅。


    凤药一直低眉颔首,吃得也不多,饮了几杯酒,便放下杯子,说饱了。


    席间李琮离席片刻。


    云之趁机好奇地问凤药送了王爷什么大礼,王爷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你猜猜。”凤药眠嘴一笑。


    “总不会是个美貌小妾。”


    “你待产我送他小妾,我是疯了吗?”


    微蓝院里,所有灯火都熄了,下人人遵王爷吩咐,都退出去。


    好大一个院子黑灯瞎火,安静却又能听到别院的欢声笑语,黑暗却能看到隔墙亮着烛火。


    她无声坐在跋步床上,床是维腊木做的,雕着精细花纹,全部照着云之喜欢的样式订制的。


    只有主母房里有这样的床,因为王爷不在任何姨娘房中留宿。


    她突然对自己的地位有了清醒的认知。


    “玩物。”她低声嘟囔一句,眼泪不停顺着脸颊向下淌。


    她起身,如没有思绪的僵尸一样向院外走,摇摇晃晃,一直走到妃荷院。


    下人发现她过来扶着她到房间,她没胃口,倒在自己床上,睁着双眼望向高高的屋顶,也不传火烛。


    黑洞洞的房间里除了她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好一个冷冰冰的坟墓,好一个狗男人。”她对自己说。


    没有人在意常瑶的心情,云之回到微蓝院时,整个院子灯火通明,床上所有用口一概换了新的。


    丫头们说是王爷叫人传话吩咐过的。


    云之心中一片甜,她毫无防备,这甜是瘾。


    书房里,桌子已收干净,“枫顶红”上桌,凤药端起盖碗语带讽刺问,“不知王爷要给人办什么样的难事,难得着这样的谢礼。”


    李琮一笑,“这就冤枉我了,送礼的人从前跟过我,算是我的老部下,二来,枫顶红没街上传的那么神,不过是茶叶,产量又小知道的人又少,编了故事好卖个高价。”


    他得意地端起碗来,打开盖子整个房间茶香四溢,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凤药低头品茶,心里骂他,油滑!


    六王爷试探地问她,“那第三重礼……”


    凤药只顾吃茶,话也不接。李琮尴尬地打住,书房里一片沉默。


    王爷打不定主意这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从面上什么也瞧不出来,只觉她一腔心事。


    突然,她打破沉默道,“王爷可知晓曹家七郎?”


    “可是那个满门武夫的曹家?”王爷的口气让凤药心中不乐。


    曹家祖上跟随大周开国皇帝打仗,累世从军,且曹家家风一向对子孙极其严厉,只需提起曹氏子,在军中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无论从哪方面,六王爷都不该这么看轻或不应该用这样轻浮的语气说自己的臣下。


    曹家大郎已六十,还在地方管理军队,子孙家眷都在皇城,常年不得相见。


    曹家七郎才刚三十,虎奔军领军,予下恩威并重,待自己军中士兵如亲人般。


    只是,没人提过此人实乃色中恶魔。


    犹好纤弱之女。


    凤药低着头缓缓说着曹七郎个人信息。


    “他实非可以用金钱收买之人。”凤药提醒李琮


    李琮点头,一脸不忿,“那倒是,只要打仗,他们可都是半匪半军,城破之时,士兵就是土匪,随意杀人抢劫。”


    凤药无言,大周开国,晌银不足,军纪中有不得奸淫妇女,不得伤害儿童,却没有不得抢劫这一条。


    大家跟着主子拼命,不为财能为什么。


    李琮其实与曹七郎在欢喜楼有过冲突,他与这个小字称做“阿满”的军油子同时看上一位姑娘。


    真是巧了,两人都爱楚楚可怜那一类的女子。


    曹七郎明知他是皇子,一点不让他,嘴里不干不净,六皇子赏他一耳光。


    他回头就是一个窝心拳,打得李琮当时就被人扶住才没倒下。


    青楼里有规矩,进来的客人不论身份高低。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走出这楼,你还得面对上司,没人敢得罪比自己高阶的官员。


    偏这七郎完全不当六皇子是回事,还好留了几分力,不然李琮当时得一头栽到地上,那丑就出大了。


    传到父皇耳朵里,就会变成皇子与人在青楼争风,为抢女子大打出手!自己在父皇心中会是什么形象?


    他忍住一口老血,勉强维持风度,给人扶到房间里才倒在床上,那一拳,打得他吐血。


    曹七郎并不为投靠四皇子,他只是要争夺女人。


    李琮不好意思说这段往事,但心中着实憎恨上了曹七郎。


    但此刻听凤药提起他又是另一种心情。


    四皇子知道两人斗狠之事后,拉拢了七郎。


    又通过七郎结交虎奔军督军,那人好财好权,巴不得结交未来储君,两人一拍即合。


    “七郎这人,不好收买,他内里高傲。但好结交,他重义气,若是接受你对他好,就好办,若是不理你,这件事算完了。”


    “如何结交?”


    “现下就是好机会。”


    虎奔军现在山沟沟里拉练,一进山就是三个月。


    如此好色之人三月不近女色,想拉拢还不好说?


    他又极好“楚腰纤细掌中轻”,喜欢让女子给他做掌上舞,投其所好就能结交。


    所谓掌上舞,就是男子持一圆盘,叫女子在圆盘上跳舞。


    “王爷只需细选作舞之女,且在衣装上有所改动,比如裙子……肯定能让他一生难忘,若能挑动得他久一点,更佳。”


    说完,她面无表情饮着半冷的“枫顶红”眼睛却观察着李琮。


    李琮回味了一会儿,理解了其中深意,这房中秘事,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知道得这么深,总不会这东西也是金玉郎教的吧。


    不可能!金直使他懂个屁。


    他只懂蹲墙根子听壁角,抓人审讯逼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