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人吓得脸色发白,左右查看,然而除了风在吹、树叶在摇,他什么也看不到。


    这让他更害怕了,他哆哆嗦嗦地说,“这种伤需用磁铁对准伤处,将里面的小针吸出来,才可进行后续治疗,不然,他会肠穿肚烂而死,而皮囊却完整如初,吃再多药都没用。”


    所有人都不出声了,能将这么细的针准确扔过来刺中人的身体,自己却完全掩藏起来,这得是什么人?


    老人声音很小,起身对领头人抱拳,“小人有家有口,此次惹的人来头太大,小人担不起这风险,告辞了。”


    “敢走!扣发月钱。”


    “不要了。”


    老人摞下一句,趁着夜色跑得比兔子还快。


    打头的也犯了嘀咕,出暗器的人明显也留了情,否则打在头发里无论如何是找不到的。


    这会儿连狗都不叫了,夹着尾巴呜咽着,也许它们察觉到了杀气吧。


    凤药在屋里惊得不知说什么了,她看看青连,“这安排你早就知道。”


    “嗯。你说的梦话我想知道都能知道。”他得意地说。


    “里头的小官人,给咱们治治伤吧。”


    凤药回头恳求地看着青连,青连点点头。


    他与玉郎商量过的,此情此景都在他们预料之内。


    按金玉郎的意思,这些人敢打这药的主意就已经是群死人了。


    于半路荒野中伏击他们,扔到提前挖好的坑里,神不知鬼不觉。


    来一批杀一批,看谁还敢打药材的主意。


    青连不同意,“你要给凤药机会,你把麻烦都拦下,只会让她越来越傻,她还不承情,当你是杀人魔头,越来离咱们越远。”


    “你要让她自己向前走,在善良时学会看人,这世界不是谁都配得上享用别人的善良的。”


    玉郎想起自己杀了大牛父母时,凤药看他的眼神。


    她一句话也没说,可她心里是不赞同的。


    俗话说得好,“祸不及家人。”


    但俗话还有一句,“斩草除根。”


    凤药目前奉行的是头一句,他姓金的打开始杀人就奉行下一句。


    玉郎心中了然,口中骂道,“老狐狸也没你这般奸诈。”


    青连苦笑一声,“我不是奸诈,是吃多了恶果,这丫头做为同我原来一样。唉,谁和你一样,生就一副铁心肠。”


    青连对凤药点点头,“救他。”


    凤药隔门喊,“把人扔到线内。”


    她和青连将人拉入屋内,青连从怀里拿出一方磁铁,吸出一枚细针,用镊子夹起来丢在一边。


    又从荷包里拿出两丸药给两人服下。


    凤药盯着他的荷包,抢过来捏了捏,诧异道,“你就带两颗药?”


    “万一对方伤了三人呢?”


    青连无辜耸耸肩,“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他们试了两个人还来踏线,得去看脑子。”


    他本嘻笑着说,看凤药板着脸有些生气自己拿人命开玩笑。


    便解释说,“这药难配,十天半月配不出一副来,前头的也用了不少,只余两丸,伤了三人,他们只好猜拳定生死吧。”


    “我来保护药材,不是来救人的。”青连赌气说。


    “可你是大夫,大夫天职不就是救人性命吗?”凤药反问。


    他笑了,摊开手,“巧了,我还真不是大夫,家里世代行医不假,我却没当大夫,还真说不着我。”


    他弹弹衣角,抱拳笑道,“不才,内阁大学士,薛青连给您请安。”


    这次轮到凤药说不出话了。


    神医只是人家副业,甚至副业都算不上。


    他于医药上有天赋,没兴趣。


    家中医书他翻个遍,方子了然于胸,却不愿行医。


    他说医生救得了病救不了命,这世界有病。


    平日里行事放浪不羁,家中拿这个幼子毫无办法,只能由着他。


    这两人服了药丸很快醒来,连滚带爬出了仓库,凤药松口气,青连道,“我看这事没完。”


    “他们吃过亏了,应该不会再来了吧?就不怕再吃次毒针?”


    青连摇头,凤药机敏有余,对人性之贪的戒备不足啊。


    “你且看明天的药价。”


    第二天,两样药材各涨一倍,饶是如此,药房医馆备药不足,许多病人都配不上药。


    凤药才知药商管家所言不虚,这哪里是药,是一屋子元宝。


    那批人也没走,去宝林堂打听,得知凤药根本不是宝林堂的人。


    再看宝林堂也满世界找药,不像有药装没药的。


    当草贱卖的,原是金子。


    宝林堂东家许了一分利给管家,只要搞到药,提成结现给他。


    算下来,拿到手也够自己大半辈子使了。


    管家心内也猜到凤药该是有背景的,不好惹。


    但大利当前,宝林堂在当地也算号人物,他寻思找个地头蛇傍傍,抢到多少算多少,怎么着也得捞点好儿。


    他告诉宝林堂的东家,当地就有大批乌头,只要东家肯出头,他就说出药材所藏之处,大家平均分。


    宝林堂的掌柜是个无赖出身,靠着无赖起了家。


    他有几个当初结拜的兄弟,都是混子,现投在野人沟里,都混成了头目。


    自己在青石镇算个人物,不好出头去抢,店中伙计皆是正经学徒。


    这都不是问题,兄弟那边有得是亡命徒,只要利给够,没有办不成的事。


    金玉郎听着四号汇报对家动向,面上一片平静心内痛骂薛青连十八代祖宗生出个忤逆玩意儿。


    一件简单的事给搞得这么复杂,牵连自己围剿野人沟的计划。


    又想着这次出乱子也好,给凤药个教训,叫她知道不是好心都能得着好报。


    凤药在仓库守了一夜,早上回去梳洗了,胭脂经营店铺,薛青连赖在摊子上喝了碗汤才出发。


    两人去见钱家药局的采买掌柜。


    凤药本想在本上加五成半的利,可对方理都不理她,一双眼都盯在薛青连身上。


    她刚想开口,掌柜抬手制止了她,对青连道,“咱们还是管事的和管事的直说吧。”


    “你们开价我听听。”


    青连如一头看到猎物的狐狸,摇着纸扇,“您家药局开了一百多家,我怎么好开口要价儿?”


    “再说您吃的是帑币,看着市价给吧。”


    凤药提前问过青连,青连说钱家是有皇家拨款的。有内廷采买资格。


    所以这些草药最终制了药丸,除了贡给宫里,余下的卖给流行疫病的地区。


    只不过进的药这么贵,成药肯定更贵,买家吃不吃得起,却没人管。


    凤药不忍心,买药的多是百姓,进了这么贵的药,吃亏的是百姓。


    “这你就不懂了,这种生意不是长久生意。偶发事件得按偶发事件对待。”


    “这些官家采买不怎么精明。从买下药到制成丸药,到卖出去,是有时间的。”


    凤药听明白了,疫情流行也就一段时间。


    过了这段时间这两味药就不值这个价了,还会跌回去。


    赚的就是时间差。


    方子又不保密,别处药物流通过来,药价马上跌,百姓该吃还吃得起。


    想通后,她不吱声,由着青连和对方讲价。


    听到最后,以她不敢想的翻了三倍的价卖给了钱家药局。


    有多少要多少,只有一条,当天取货。


    青连咧着嘴与对方签约,回头喊她,“当家的,来签字。”


    把对方采买大掌柜惊得瞠目结舌,堂堂薛大学士,医药世家竟不是这批药的东家。


    “这,这位是东家?”


    “对,咱们少东家,有名有姓的山西秦家,生意马上做到青石镇喽。”


    对方连忙失礼,口称得罪。


    凤药还礼,心里恨不得踢死薛青连,这人只要逮到机会就要捉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