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平昌有宝(5)

作品:《深情不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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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半时辰前,大雪倾颓,雪霁翻飞。


    魏宁将才回到花坊,将将补上错过一个时辰的午饭,就有人来叩门。


    “哐哐哐”拍门声响震天,甚至盖过簌簌落雪之声。


    彼时,魏宁以为是繁花阁主顾,便未曾在意,未料来人竟指名道姓要找“繁花阁魏娘子”,魏宁匆匆赶到。


    来人一身灰衣夹袄,腰系汗巾,正是安顿“含凝”所住酒楼伙计。


    这伙计大雪天却汗流浃背,坐立不安,面上甚是焦躁不安。


    一见她便大惊出声:“魏娘子!”


    不戴魏宁出口询问,这伙计一叠声道:“您可定要去瞧瞧含凝姑娘,她突发恶疾,晕厥过去了,如今人事不省,小的实在没有办法啊!”


    魏宁快步走上前来。


    含凝?突发恶疾?思及今晨这位含凝女郎,绉纱质绵绸作帐,娉娉袅袅,吴带当风的模样。


    那可真是,凛寒卖俏,婉转魅惑啊!


    怎会忽生恶疾呢?


    魏宁察觉哪里不对劲,追问:“含凝如何了?可有人随身照顾?可请了郎中?人可随身备了药?”


    伙计一时被魏宁问住,怔楞在原地,欲言又止,焦躁不安。


    魏宁脸色微变。


    引他往外走,不动声色问道:“人是在哪里晕厥过去的?”


    伙计拊掌,道:“……厢房,厢房……当时小人婆娘正给含凝姑娘送餐食,一推门便见人倒在门前,可给小人婆娘吓得够呛,忙不迭寻到小人。”


    他喉结攒动,禁不住去搡魏宁,催她快走。


    “小人便赶紧往繁花阁来……咱们赶着紧,她们耽搁不起。”


    耽搁不起?她们?


    魏宁从善如流:“我记得,你妻可有身孕?已经将近八个月了吧?”这伙计是酒楼老人了,向来极爱护其妻,怎会舍得使她送餐食?


    更何况——


    她出门时,偶然一瞥,含凝女郎的餐食,点了不止十道菜,皆酒楼的招牌菜式,样样精致繁琐。


    一个即临盆的妇人去送?


    怕不是“鸿门宴”,引她自投罗网。


    魏宁眼角含着冷意,轻睇那伙计一眼。其中情绪晦涩,冷讽悲悯。


    开口仍温声细语:“既是如此,快去快回。你来时可是骑马?”


    伙计面目纠结,似痛苦又似悔恨,终究长叹一声。


    他身躯前倾,怔怔咬着口中字眼:“……小人骑马,骑马来的……”


    魏宁顿住脚。


    面露难色道:“我不曾习过骑射,骑马不行,外面风雪正大,不好出行,我令人去套马。你且在此稍等片刻!”


    言罢。


    径直甩脱伙计,直奔内苑。


    甫进内苑,蘧凉玉迎面便道:“如此着急,可是出了事?”她神色冷凝,深色的眼底有着深深的关切。


    魏宁脚下不停,只道:“随我来。”


    蘧凉玉不发一问,亦步亦趋跟她身旁。


    内苑为繁花阁花匠娘子住处,二人脚下生风,走得飞快,诸位花匠娘子见她二人行色匆匆,纷纷起身避让,魏宁请她们帮忙,将马车套防滑革。


    魏宁径直退门,走入内室,关窗反锁门闩。


    她转过身,含笑道:“凉玉,我要托你办件要紧事。”


    不抵蘧凉玉应声,她走向窗下屏风,那是一张花鸟团绣描纹的直立锦屏,其上花团锦簇,鸟兽鱼虫遍布,亦有文人墨痕,有人像影影绰绰,色彩颇为芜杂。


    实不像魏宁风格。


    似毫无犹豫,魏宁沿墨痕处一刀划下,从夹层中掉出一张锦帛作纸的书页。


    蘧凉玉恍然瞥见,其上字迹凌乱,与魏宁字迹大相径庭。


    魏宁将锦帛折起,叠放入信笺,火漆封笔写道:“魏大人亲启,魏宁敬上”。魏宁将信笺交予蘧凉玉,目光沉沉:“凉玉,我马上要走。”


    蘧凉玉眉梢一皱,魏宁抢道:“你不能去,我只敢信你。”


    魏宁转身开门:“劳烦凉玉等在花坊内,若我今日不归,子时前还未有消息传来,便有劳姐姐,将这信笺交到锦衣卫魏峥手中。”


    “所见所闻,姐姐皆可如实禀告。”


    “姐姐,莫要忧心,我作最坏的打算罢了,境况怎会如此差?”


    蘧凉玉拦她,神情忧惧不堪,只道:“你拦我便罢了,怎好让你孤身一人,姿瑜同你一般出身西北,她为人稳重,又有功夫在身,正巧她得闲,她同你一道去。”


    未等魏宁拒绝,她火急火燎冲出门去。


    余音飘散在半空:“你交代我的事,我定然办妥,你且先去,姿瑜会在车内等你。”


    果不其然。


    魏宁登车,掀车帘,顿时与段姿瑜四目相对,一身利落衣裳的女子启唇低声道:“宁宁。”


    她有着一张新月柔和却坚毅的面庞,眼神中潜藏着蓬勃的韧劲和生机。


    魏宁微微点头。


    嗓音发紧:“姿瑜,劳累你。”


    外头风声呼啸,雪意沿着未封死的车窗侵入,惊起魏宁皮肉一阵战栗。


    两人一路无话,车辙轧在厚雪上吱呀作响,风雪紧俏像是起了一层沉重而冰凉的大雾。


    俄顷。


    外间酒楼伙计嘶声交唤,隔着密不透风的风雪,格外飘渺:“魏娘子,快到了。”


    魏宁一怔,扯住段姿瑜衣袖。


    “你莫要下车,酒楼内二楼有窗……”


    不等魏宁说完,“嗖!”的一道冷箭声划破虚空,松雪上的“咯吱咯吱”的落脚声紧接而来。


    魏宁脸色大变,段姿瑜掀窗,眼皮抬也不抬,手一挥红色粉尘纷纷扬扬,劈头盖脸落了来人满头满脸。


    散落红粉覆雪,登时融雪化水,甚为诡异。


    一众黑衣蒙面,眼神凶恶的歹徒,被这粉末的威力吓住,登时愣在原地。


    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趁此机会二人当机立断,弃车跳窗。


    魏宁异常恼火,着实未曾料到,这些人如此沉不住气,竟在半路劫杀。寒风裹着冷雪,似剔骨剜肉,魏宁又一身厚重棉衣,见缝便钻的风雪挤压,要将她骨肉隔着衣物挤压揉捏。


    “小娘子,你若是逃了,我手上的这位小娘子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顶风逃命的魏宁连头都懒得回。


    空气将沉重的落雪声、阴狠的威逼声、女郎孱弱的呼救声,声声如缕,带入魏宁耳廓。


    她只猛头狂奔。


    直到身后传出重物落地声音,及利刃破开皮肉,鲜血汩汩而流的腥气。


    “小娘子,平昌坊有下卷账册,你交给我们,自然饶你不死。”


    平昌坊?下卷账册?


    魏宁眼前发黑,喉头盈满血气,胸腔忍不住翻腾起一阵浊气。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忽而有灰色